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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尽听天命

  

  燕飞来到甲板上,刘裕和屠奉三正在船尾说话,见他来到,屠奉三道:“走了?”

  刘裕道:“是否高彦放她走?”

  燕飞道:“高小子怎舍得放她走?小白雁的功夫确实不错,只牺牲点色相,让高彦搓搓肚子,便成功束聚足够的真气冲破禁制。现在回想起来,能如此容易将她生擒,确有点侥幸的成分。”

  屠奉三笑道:“你只是谦虚吧!现在普天之下,有资格和你单打独斗的数不出多少个。闲话休提,我和刘兄研究出一个计划,须你参酌一下,看是否可行。”

  燕飞道:“你们两个脑袋合作想出来的东西,会差到哪里去呢?小弟洗耳恭听。”

  刘裕道:“计划很简单,第一步是先到大江帮的秘密基地去,先整理阵容,看看我们手上还有多少可用的战船和人马,然后再兵分二路,一路由濄水运粮上边荒,接济我们在巫女丘原的兄弟;另一路开赴颍水,与两湖帮正面硬撼,决一死战。”

  濄水位于颍水之东,中间还隔了一条夏淝水,三条河均南通淮水,北上边荒。濄水和夏淝水更在边荒集的北面数十里处连接,再分叉北上,偏东的一截抵达巫女丘原的边缘区域。

  隐藏于巫女丘原沼泽地带的兄弟缺粮,运粮食和兵器弓矢去接济他们是刻不容缓的事。至于为何要与两湖帮大战一场,燕飞却想不通。

  屠奉三看着燕飞一脸疑惑的神色,笑道:“尹清雅既脱身,必透过两湖帮广布南方的庞大通讯网和郝长亨取得联系。这头小白雁见到郝长亨,会尽告老郝我们这方的情况,当老郝晓得我们手上有五艘战船、三艘大型运粮船,会误以为我们得到司马道子的全力支援,他会怎么做呢?”

  刘裕接下去道:“他最怕的是我们与散落边荒的兄弟会合,重新整固集结,然后封锁边荒集南段的颍水,如此我们将可以得到司马道子源源不绝的各方支援。”

  屠奉三笑道:“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我们和司马道子的真正关系,只看到司马元显和我们并肩作战,而事实上司马道子再不会给我们半个子儿。”

  燕飞吁出一口气,靠着船缘半挨半坐着,点头道:“明白了!所以郝长亨会不惜一切,调动附近所有两湖帮的战船,趁我们未成气候前摧毁我们,如此我们在边荒的兄弟将因缺粮、缺兵器弓矢而不战自溃,他则稳得边荒集,还可以向姚兴和赫连勃勃展示实力。”

  刘裕道:“坦白说,若凭我们现在的实力,确是不堪郝长亨一击,只是他的‘隐龙’足可令我们头痛,何况两湖帮必有船队在颍口附近集结。不过我们却有三招绝活,只要灵活运用,可教老郝吃个大亏,而我们反攻边荒集的壮举,则有机会成功。”

  燕飞道:“我只想到大江帮这着奇兵,不过你已说了出来。”

  屠奉三道:“大江帮此着确是奇兵,且以大小姐的才智,必会清楚掌握水道的所有情况,使我们能知己知彼,掌握形势。也只有由江大小姐亲自指挥的两头船,方有与‘隐龙’争胜较量的能耐。”

  稍顿续道:“至于第二个绝招,是北府兵的水师船队。北府兵的水师天下闻名,刘牢之更是一等一的水战高手,只要他肯点头,我敢保证两湖帮的战船不敢越过寿阳半步。”

  寿阳是北府兵于淮水西面的最后重镇,长期囤驻重兵,颍口位于寿阳之西,该处河道纵横,往北是上边荒集,南行为沘水,再往西分别连接决水、汝水。

  如寿阳的淮水一段被北府兵水师封锁,越过寿阳的两湖帮船队将有家归不得,一是北上边荒,一是经大江返回两湖,那时当然须硬闯建康水师的一关。

  孤军深入,自是智者不为,所以如北府兵出手,即使郝长亨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过寿阳半步。

  问题在刘牢之肯不肯在这非常时期,出手助他们。

  假如寿阳以东的水道安全不成问题,粮船可以轻松地沿濄水北上,直抵丘原,接济慕容战等缺粮的燃眉之急。

  燕飞皱眉道:“刘牢之似乎不是这么识大体的人,尤其当收到司马曜驾崩的消息,更是阵脚大乱,他肯这样帮忙吗?”

  刘裕胸有成竹地道:“我会向他痛陈利害,即使他愚蠢至放弃这个对他有利无害的提议,我仍有最后一着,就是请寿阳的主将胡彬出手,以他的水师虚张声势,也可以达到同样效果,我保证胡彬不会令我们失望的。”

  接着向燕飞打了个手势。

  燕飞暗忖刘裕少有这般夸张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旋即领悟过来,刘裕对刘牢之的支持,事实上全无信心,他只是找个借口开溜,好到豫州救王淡真,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不好让屠奉三晓得他为儿女私情而置正事于不顾,所以公私一并来办。

  忙道:“北府兵的支援关系到反攻边荒集的成败,刘牢之又意向难测,今次我陪你走一趟吧!”

  屠奉三倒没有生出疑心,道:“我只能给你们五天的时间,否则如让郝长亨集结庞大的船队,那时将轮到他封锁颍口,而我们的反攻,则成了以卵击石。”

  刘裕瞥燕飞一眼,露出感激的神色,欣然道:“五天该足够了!我们办好事后,立即到新娘河与你们会合。”

  燕飞问道:“这两招确是郝长亨想不到的奇招,第三招是什么厉害招数呢?”

  屠奉三摊手道:“我也想不到,要刘兄才知道。”

  燕飞讶然往刘裕直瞧。

  刘裕唇边现出一丝笑意,道:“我们的第三招绝活,是说服大小姐由屠兄扛大旗,指挥船队与老郝正面交锋。文清虽智勇过人,但面对两湖帮的经验仍是差了一点,可是我们今次是不容有失,因为再没有翻本的筹码。而数天下人物,能与两湖帮在水道上争雄斗胜者,舍屠兄还有何人呢?”

  屠奉三哑然笑道:“刘兄这捧人的一招才最厉害。但坦白说,我一直有此意,只是不敢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要大小姐肯点头,我会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燕飞心中一阵感触,刘裕的确开始成熟了,寥寥几句话,已赢得屠奉三的好感,且表现出他知人善任的才智。也只有刘裕能说服江文清,将统一指挥的权柄交给屠奉三,使己方仅余的微薄力量,能发挥最高的效用。

  刘裕下决定道:“上淮水前我们分道走,我和燕兄到广陵去见刘牢之,五天后在新娘河会合。”

  拓跋珪站在一座高冈上,三十多名亲随把守四方,雪野在前方扩展到无垠的远处,后方是结霜挂冰的密林,在晨光下大地难掩一片荒寒之象。

  再朝前走半天马程,便是以赫连勃勃为首的匈奴铁弗部的根据地统万城。

  拓跋仪在两名拓跋族的战士引路下,策马驰上高冈,在离拓跋珪默立处十丈许远甩镫下马,来到拓跋珪后方,致礼问好后颓然道:“边荒集完了,我们终是斗不过慕容垂,我愿领受族主赐下的任何罪责。”

  拓跋珪仍没有回头,双目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柔声道:“赫连勃勃是否到了边荒集去撒野?”

  拓跋仪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拓跋珪既晓得攻陷边荒集的联军有赫连勃勃的一份,当清楚边荒集的情况,更该晓得今次荒人翻身无望,为何却对关系重大的边荒集的得失显得毫不在意,还似胸有成竹。

  要知如赫连勃勃得边荒集之利,又有弥勒教、姚苌和慕容垂全力支持,将会成为拓跋族南下的最大障碍。

  拓跋族的另一条南下之路便是入长城,以平城和雁门作根据地,如此与慕容垂的冲突将势不可免。以拓跋族现时的实力,比之慕容垂,仍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如非慕容垂的主力集中到荥阳,恐怕慕容大军早收复雁门和平城,还把盛乐夷为废墟。

  他已有一年多没见过拓跋珪,此刻的拓跋珪明显地给他不同的感觉,但不同之处在哪,却很难具体描述出来,那种变化实在微妙难言。

  答道:“赫连勃勃在竺法庆、司马道子、姚苌和慕容垂的支持下,以狂风扫落叶的方式,攻陷边荒集,我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今次我们是彻底的完了,我族的战士四散逃亡,我因得到一些或许对族主有用的消息,所以全速赶回来。”

  拓跋珪淡然道:“是什么消息呢?”

  拓跋仪整理好脑海里的思想,答道:“慕容垂和姚苌暗中勾结,以对付慕容冲,慕容垂会使出引蛇出洞之计,佯装亲领大军北返来对付我们,只要慕容冲中计出关,姚苌会夺取长安,断慕容冲的后路,而慕容垂则会尽歼慕容冲出关的部队,完成统一鲜卑慕容族之举。”

  稍歇又道:“此事虽由竺法庆之口说出来,不过观之慕容垂和姚苌在攻打边荒集一事上携手合作,应该大致与事实相符。”

  拓跋珪双目神色转厉,凝望远方统万城的方向,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慕容垂不是佯装来攻打我们,而是真的来攻打我们,因为他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而我也知道他的手段。”

  拓跋仪点头道:“我们也猜到他会兵分两路,一队由慕容宝领军,北上与慕容详会合,再联手收复平城和雁门。慕容垂则亲率主力大军密藏于关外,等待慕容冲上当。”

  拓跋珪仰天长笑,状极欢欣,似乎胜利已到了他手中,只待他合手掌握。

  拓跋仪大惑不解地呆瞧着他雄伟如山的背影,雪原寒风阵阵,吹得拓跋珪的长发迎风乱舞,有种说不出来充满狂乱和暴力的况味。

  忽然间,拓跋仪感到再不认识这位儿时的玩伴,拓跋珪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再不能从常人的角度去看他。

  他完全不明白拓跋珪有何值得欣喜的理由。慕容垂深悉拓跋珪的虚实,不论派任何人领军来犯,必有足够的实力摧毁崛起不久、根基未稳的拓跋族。

  拓跋珪收止笑声,回复冷静,沉声道:“小仪似乎尚未知道,我们的小燕飞已斩杀竺法庆于边荒的事。”

  拓跋仪剧震道:“什么?”

  拓跋珪赞叹道:“好一个燕飞!不愧是我拓跋珪最看得起的人,此战不但令他千古留名,更是他剑手生涯的转折点,也令他踏上直登天下第一高手宝座的不归路。此战不但令整个形势逆转过来,更把荒人的声誉送上巅峰,也使慕容垂和姚苌进退两难,赫连勃勃则从云端掉下来,再无所凭恃。”

  拓跋仪急促地喘息道:“小飞怎么做到的?”

  拓跋珪轻松地道:“这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你,可却是铁般的事实。弥勒教在一夜间瓦解,高悬在边荒集东门外竺法庆的头颅,以没有人置疑的方式,宣告竺法庆并非什么弥勒佛降世,只是个失败的大骗徒,一向令弥勒教徒归心效死的力量再不复存。听说弥勒教徒发了疯的四处破坏,又袭击教内有职级的人,令边荒集大乱三天后方四散逃亡,但赫连勃勃、姚兴和慕容麟三人领导的联军已元气大伤,损失最惨重的是王国宝一方,竟被愤怒的弥勒教徒烧掉了十多条战船。哈!真想不到小飞的剑,竟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拓跋仪一时说不出话来。

  拓跋珪缓缓转身,双目神光电射地打量拓跋仪,道:“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我和你的猜测刚好相反,假若边荒集不是因竺法庆之死而危如累卵,那北上来收拾我们的便将是慕容垂而非慕容宝,因为慕容垂对我的顾忌远多过于慕容冲。明白吗?”

  拓跋仪此时方明白拓跋珪刚才说的,“慕容垂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而我也知道他的手段”背后的含意。

  慕容垂是知兵法的人,当然明白须以上驷对上驷的重要性,再配上压倒性的兵力,拓跋珪是必败无疑。

  当然,假设领兵来反击拓跋珪的,是大燕的第二号人物慕容宝,拓跋珪仍是输多赢少的局面,但至少有一线机会。

  拓跋珪所说的“机会来了”,正是指此。

  拓跋珪哑然笑道:“我本一直在担心要同时应付赫连勃勃和慕容垂,幸好现在赫连勃勃在边荒集泥足深陷,难以回师,且兵力因两次攻打边荒集而大幅削弱,短期内再难威胁我们,我便可以专心应付慕容宝和他的大军。”

  拓跋仪仍是不知说什么话好。

  一切都在拓跋珪精确的算计里,虽然到此刻拓跋仪仍不知道,拓跋珪有何妙法应付无敌于北方的慕容鲜卑兵,可是却被拓跋珪强大的信心感染,心中充盈斗志。

  拓跋珪负手仰望长空,悠然自得地道:“慕容垂别无选择,必须坐镇荥阳,一方面设法稳着边荒集,另一方面对付慕容冲出关的大军,要应付两条战线上的激战,大燕只有慕容垂一人能办得到。”

  目光又往拓跋仪投去,冷静地道:“我清楚慕容垂的性格,他绝不容边荒集二度落入荒人之手,尤其对手是燕飞,因为这会令他在纪千千面前无地自容。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保住边荒集。”

  拓跋仪点头道:“我明白了!”

  拓跋珪道:“你给我回边荒去,尽力助燕飞收复边荒集,只要你们能成功,将对慕容垂的信心造成无可弥补的打击。至于慕容宝方面,我自有应付之法。哼!”

  拓跋仪低声道:“慕容宝是有名的猛将,在战场上从未尝过败绩,故能得慕容垂看重。族主须小心。”

  拓跋珪欣然道:“你以为我会犯上轻敌的错误吗?若是小飞绝不会说这番话。你今次到边荒集去,我只能给你千头战马,另精锐百名,因为我必须保留实力,以应付比我们更为强大的敌人。”

  拓跋仪连忙谢恩,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今次见拓跋珪,有不同以往的感受,就是眼前的拓跋珪,竟令他这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生出敬畏之心。

  拓跋珪道:“你休息一晚,明早立即起程。告诉燕飞,当我击垮慕容宝的时候,他和他的纪美人重聚的日子亦不远了。一切依约定而行,我拓跋珪永远是他的好兄弟。”

  拓跋仪施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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