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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笼中之鸟

  

  屠叔方果然是翟娇之外龙头府中最有影响力的人。当天他们被免去在膳房的杂役工作,住宿处还被调往内院家将群居的宿舍,每人各有一间宽敞的卧室。两人多年来起居坐卧形影不离,一时既感不习惯,又有新鲜的感觉。素素有空便来看他们,又为他们缝制新衣,姐弟之情更渐深厚,乐也融融。屠叔方对两人亦生出感情,毫不保留地传给两人他最精擅的擒拿截脉手法,指点他们各方面的武功。他能成为大龙头府的总管,自非侥幸。江湖上,他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瓦岗军中,论武功他只排在翟让、李密和王伯当之下,得到这种级数高手的指点,两人自是突飞猛进。

  这天屠叔方教他们点穴之法,说道:“每个人的脉气犹如相格掌纹,无一相同,更随天时气候流转不同,故必须因应时机,灵活变化,否则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

  寇仲欣然道:“这个容易,只要先送入一道真气,意随气走,当可测知虚实。”

  屠叔方一震道:“意随气走?你是否说当真气输到别人体内后,仍可以感应到那道真气的情状吗?”

  徐子陵点头道:“正是这样,我们常这么干的,很好玩哩!”

  屠叔方一脸难以相信的神色道:“这种境界,恐怕大龙头都办不到,《长生诀》难道真是如此了不起吗?”

  经过多日相处,寇徐早告诉了他有关的往事,所以清楚他们武功的来源。

  寇仲雀跃道:“难怪宇文无敌都给我们打得抱头鼠窜,原来我们的内功这么特别。”

  屠叔方失声道:“你是说宇文阀的宇文无敌?”

  这一环节他们尚未告诉屠叔方,遂说出来。

  屠叔方摇头叹道:“假以时日,恐怕宁道奇和宋缺之外要再加上你们两个人。以前我跟恩师学这些擒拿截脉手法,练足三年才略有小成。你们只学三天竟头头是道,只欠火候,说出来不会有人肯相信。”

  寇仲正要说话,下人来报,沈落雁来了,要见他们。

  屠叔方早清楚他们和沈落雁的过节,说道:“给她天大的胆,也不敢在这里撒野,我陪你们去见她,看她可以弄些什么花样。”

  寇仲和徐子陵有苦自己知,皆因尚瞒着屠叔方有关杨公宝藏的事,当然怕沈落雁抖出来。

  寇仲遂道:“我们不怕她,让我们自行应付她。”

  屠叔方还以为他在逞强,不再坚持。两人来到大堂,见到沈落雁正在欣赏一盆摆设的盆栽。两人还是首次踏足瓦岗军视之为“议政殿”的大厅。主宅大堂宏伟厚重,是坐北朝南、三楹七梁歇山式的建筑,古意盎然。厅中以红木家具为主,四壁张挂名画,梁上悬了六盏八角宫灯,富丽典雅。最令人感觉特别的是通过四面花窗,外面的老树和柔篁随着秋阳映入厅内,浑然天成。在这动人的美景里,美女戴着将俏脸“浅隐”的流行帷帽,由于沈落雁正侧对两人,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帷帽的后幅直垂至腰,帽裙在臂部被剖开,形成两个披肩,无限地强化了她优美的肩背轮廓,看得两人一时呆了起来。

  沈落雁缓缓转身,笑意盈盈道:“人家是来跟你们讲和的!”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若这女人肯讲和,太阳该由西边升上来。

  寇仲哂道:“有条件还是没有条件呢?”

  沈落雁轻举玉步,婀娜多姿地来到两人身前,发觉她穿得颇为暴露,圆领窄袖直裾的绣蝶袍,下长至跗,纹样精美,色彩素雅,领口低至可隐见乳沟,露出丰满雪白的胸肌。

  她见两人死命盯着自己酥胸,大嗔道:“怎可这么无礼,只懂盯人家那地方。”

  寇仲“咕噜”一声吞了口涎沫,呼吸困难地说道:“你摆明是来**我们,算我们投降好了,将就点娶你做一晚娇妻吧。”

  沈落雁横他一眼道:“一女不能侍二夫,我该嫁给你们哪一个呢?”

  徐子陵比较清醒一点,戒备地说道:“你想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吗?”

  沈落雁失笑道:“你们兄弟的感情是这么脆弱吗?不和你们胡扯,言归正传,请问你们需要两颗解药吗?”摊开玉掌,两粒浅绿色的小药丸,在两人眼前闪闪生辉。

  寇仲始记起他们曾中她暗算,暗自警愓,微笑道:“怎知这并非穿肠毒药,那时含恨黄泉,仍要给你嘲笑。”

  沈落雁把药丸纳回怀里,若无其事地淡淡说道:“不要拉倒,却不要说我沈落雁没有提醒你们,服了散功药的人若十天内不能解去毒素,将永远变成不能练功的废人,莫要后悔哩!”

  徐子陵见她巧笑倩兮,神态娇媚,偏是口说的话毒辣无比,心中有气道:“我们死了,也不用你这种人来可怜。”

  沈落雁故作惊讶道:“为何你像与我十冤九仇的样子。落雁所做的事,全是为了瓦岗军,你们若诚心投靠大龙头,大家是自己人,自应讲和吧!”

  寇仲哂道:“你只是为了你的蒲山密什么公。你还要我们对你有好感吗?想我们当日不单助你解了秦叔宝的重围,还使你反败为胜,诸般恩德,只换来你屡次加害,现在想清楚了,一晚也不要你这婆娘陪呢!”

  沈落雁丝毫不动气,只没好气道:“给你们这么出言侮辱,我仍没有对你两个小鬼头立下杀手,还叫不念旧情吗?好吧!看招!”

  两人大吃一惊,什么水中月的心法全忘掉,骇然疾退。

  沈落雁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花枝乱颤般笑道:“原来早有人给你两个小鬼解了毒,难怪不受诱骗。却也真是经验浅薄,一句空话就给人家试出来。”

  两人大感丢失面子,暗骂自己窝囊,同时知道若非给她动人姿色诱得晕头转向,怎会连她虚招实招都看不清楚。由此推之,真正的高手,绝不可被美色外相所惑。

  沈落雁转身朝角落的一组红木桌椅移去,坐了下来,手肘撑着几桌,作出个美人托腮的娇俏姿态,柔声道:“两个想娶我的小弟弟,坐吧!谈条件的时候到了。”

  徐子陵不悦道:“你凭什么可将我们呼来喝去的?”

  沈落雁好整以暇道:“凭的是‘什么宝藏’四个字,够分量吧?”

  两人同时色变。只这一句话,便知沈落雁在大龙头府布下线人,且身份绝不会低,所以知道两人把“杨公宝藏”一事瞒着大龙头府的人。此事若抖出来,确对两人不利之极,且更不知道翟让会对他们采取什么手段。无奈之下,坐到她对面去。

  沈落雁美目在两人脸上滴溜溜地打了一会转,甜甜笑道:“若要我拣,会拣小陵作夫君,小仲则作情郎,那么两个小鬼都可分享奴家的一杯羹。”

  寇仲颓然道:“美人儿不要再耍我们,直接点说出来吧!”

  事实上沈落雁自己都不明白为何那么喜欢与他们调笑。一向以来,心高气傲的她对男人都是不假辞色,但对着两个小子,自然而然便以两性的关系对他们作弄调侃起来。

  沈落雁肃容道:“你们可知道目下的处境吗?首先是龙头府的人不准你们离府半步,其次是我会全力阻止你们逃出荥阳,所以你们目下虽看似自由自在,但只是笼中之鸟,绝没有自主的能力。”

  徐子陵冷然道:“这个不用你来操心。”

  沈落雁压低声音道:“现在瓦岗军内,只我一人知道你们身藏杨公宝藏的秘密,但若我抖出来,那时奴家都不知会演变成什么局面。顺便提醒两位一声,瓦岗军里有专门套问口供的掌刑高手,可不像我般客气好玩。”

  寇仲奇道:“既是如此,你还啰嗦什么呢?”

  沈落雁道:“因为人家对你们有好感嘛!不想见到你们给活生生地被摧残成为废人,而且累及你们的素姐。她虽可算王伯当的女人,但在那情况下王伯当绝不会袒护她。”

  两人心头剧震,一方面是给她拿着要害,另一方面是知道**辱素姐那贼子的名字。

  看到两人神色,沈落雁满意道:“所以最好让我们作一项公平交易,我的两位小弟弟意下如何?”

  寇仲感到落在绝对的下风,被这笑里藏刀的美女牵着鼻子走,苦笑道:“若我们知道宝藏在哪里,早已盗宝去也,哪用和你像反目夫妻般纠缠不清呢?”

  沈落雁耸肩淡然道:“好吧!那我立即去见小姐,看看她如何处理你两个小鬼。”

  寇仲陪笑道:“万事好商量,你若要藏宝的地点,我们随便说一个出来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沈落雁嗔道:“你们看来是死不知悔。好吧!先不说你们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藏宝地点,快说给人家听小姐为何肯这么护着你们?不要告诉我只是因你救了她的小婢那么简单。”

  两人立时头皮发麻,谁敢肯定沈落雁不是祖君彦的同党?

  沈落雁坐直娇躯,秀眸寒芒一闪道:“自你们来了后,小姐由城外调来了一支大龙头的嫡系师团,人数达五百之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这时已无暇怨怪翟娇沉不住气,忙大动脑筋。

  寇仲两眼一转,待要胡诌,沈落雁笑道:“又想扯谎吗?”

  在两人无词以对的时刻,沈落雁一名手下匆匆闯了入来,报告道:“兴洛仓已被我军攻占,密公有指令回来,须立即派人手增援,请小姐定夺。”

  沈落雁大喜下站起来,对两人道:“没时间和你两个胡混了。横竖你们都走不了,改天再和你两个小鬼纠缠吧!”

  言罢匆匆去了。两人想到大龙头翟让很快会回来,心儿不由自主地忐忑狂跳起来。祖君彦既是李密的心腹,哪会否惹起两人间的正面冲突呢?

  那天黄昏,沈落雁领兵离城。差不多同一时间,翟娇亦离城去了。屠叔方却不肯透露她的目的地,一切神秘兮兮的。没有了翟娇,整个翟府立变生机一片,人人轻松起来。徐子陵、寇仲和素素三人共进晚膳,不久屠叔方来加入他们一道,问起沈落雁的事,寇仲只说了解药的部分,宝藏一事略过不提。如此真真假假,屠叔方自是不疑有他,只是对他们能以内功迫出散功药大感惊异。

  说到夺得兴洛仓一事,屠叔方却是忧色重重,叹道:“此番之所以能攻陷洛口仓,全赖密公运兵遣将之功。现在名义上虽仍以翟爷为首,实权都操在密公手上。”

  三人对李靖的分析记忆犹新,自然明白他担忧的原因。

  屠叔方又道:“洛口失陷,朝廷震惊,现在杨广正想全力重夺洛口以挽颓势,命刘长恭和裴仁基两人分别由洛阳、虎牢两地领大军夹击洛口我军,若这仗胜了,才算真的得到兴洛仓,否则要把老本赔出去。”

  屠叔方去后,寇仲精神大振道:“沈婆娘去了打仗,素姐的大小姐又走得不知所踪,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素素凄然道:“你们自己走好吗?”

  徐子陵愕然道:“这种把你当作礼物随便赠人的主子,素姐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素素泣道:“不要说了,我是为了小姐,怎能在这种情况下舍她而去呢?”

  两人慌了手脚,忙举袖为她拭泪。

  寇仲柔声道:“我的好姐姐不要哭,那我们留下吧。可是留下来都不能生出什么作用啊。”

  素素道:“等老爷回来后,姐姐随你们走吧!”

  两人无奈下,点头答应。次日清晨,两人起来在后院的大花园内练武,却不见屠叔方出现。由于屠叔方的关照,两人可随意取用兵器房的各种兵器,此时两人打得兴起,索性抬了一堆不同类型的兵器出来,刀枪剑戟、长器短兵,式式俱备,逐种试用,痛快之极。素素则在旁喝彩助威,三姐弟乐也融融。

  来往的婢仆逐渐多了起来,他们不愿那么张扬,更有点怕看到众婢的多情媚眼,遂鸣金收兵,沐浴后换上素素为他们缝造的新衣,一时兴到,趁机到街上溜达。三人有点战战兢兢地由后门偷出去,来到街上,落叶满途,一片残秋景象,想起由初遇至今,转眼快两个年头,现在李靖又不知去向,不由心生感触。秋风呼呼中,三人并肩前行,由素素挽着两人臂弯,沿街而走。

  荥阳城出奇兴旺,据素素说是因李密深懂收买人心之道,故而附近城县的人归心来附,好得到瓦岗大军的庇荫。走不了半条街,寇仲和徐子陵发觉给人吊着尾巴。他们忌惮的人只是沈落雁,何况自忖若不离城,该没有人会来对付他们,遂不放在心上,径自嬉玩谈笑。北方由于胡风极重,男女风气开放,故他们虽当众亲热嬉玩,路人并不以为怪。三人找了间饺子馆,坐下来大吃大喝。

  寇仲笑道:“待会我们找间脂粉铺,让素姐锦上添花,弄得更美艳更引人。”

  徐子陵兴奋地接口道:“跟着到丝缎铺去,素姐就可凭她那对妙手为自己缝制过年的新衣哩。”

  素素微微点头,容色黯淡下来。

  寇仲咬牙切齿道:“素姐请放心,他日我们必把王伯当那**贼宰掉,好为姐姐雪耻洗恨。”

  素素花容失色道:“你们怎知是他?此事万万不可。瓦岗军中论武功,除了老爷和密公外,就要数他。”旋即又凄然道:“这是奴婢的命运,姐姐只好认命,不准你们再为此事胡思乱想。”

  两人颓然无语。此时忽觉有人由入门处朝他们笔直地走过来。寇徐朝来人望去,同时吃了一惊。原来竟是曾被他们以为很有义气的巴陵帮人、彭城翠碧楼的少东香玉山。

  香玉山仍是那副似睡不醒、脸青唇白的二世祖败家子模样,笑容亦仍是那么亲切,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欣然道:“他乡遇故知,实人生快事,这位是……”

  寇仲无奈介绍道:“是我们的姐姐。”

  徐子陵自从知道他属于以贩运人口著名的巴陵帮,打心底不欢喜这个人。冷冷道:“香兄既是巴陵帮的人,大家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我们连朋友都不是,香兄请便。”

  听得素素一头雾水,弄不清楚香玉山与两人间的关系。

  寇仲却嘻嘻笑道:“怎会这么巧呢?是否香兄又受了彭梁会那**的恩惠,再要把我们出让?”

  香玉山倒也圆滑,举手投降道:“徐兄寇兄误会了,对敝帮更有误解之处,请让小弟……”

  徐子陵不耐烦道:“难道巴陵帮卖的不是人肉而是猪肉吗?”

  寇仲一拍香玉山肩膀,眉开眼笑道:“听说贵帮是杨广那昏君的走狗,这里却是瓦岗军的地头,香兄若再不滚蛋,今天轮到我们出卖你。”

  香玉山苦笑道:“大家相识一场,除了误会外并没有过节,两位兄台难道连辩白的机会都不肯给小弟吗?”

  素素见这人遭两人百般凌辱,仍只是低声下气,委曲求存,不忍道:“给香公子一个辩白的机会吧!”

  香玉山感激道:“姐姐心地真好。”

  徐子陵不悦道:“她可不是你的姐姐。”

  寇仲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香玉山确有惊人忍耐力,竟仍不动气,压低声音道:“八帮十会中,我们巴陵帮居于八帮次席,本声誉极隆,只是给一些利欲薰心的人,为讨好杨广而破坏声名。”

  寇仲凑到他耳旁咭咭怪笑道:“可是香兄的样子正像那种利欲薰心的人哩!”

  香玉山哭笑不得道:“寇兄莫要损小弟。”

  徐子陵奇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香兄这么忍气吞声,必然是有什么阴谋了。”

  素素看不过眼,微嗔道:“犯人都该有说话的权利,你们让他把话说完好吗?”

  香玉山欣然道:“还是姑娘明白事理,我香玉山可在此立誓,除了开赌和开妓院外,从未有参与两位兄台所指那类伤天害理的事。”

  寇仲哂道:“你赌场中的美女又是哪里来的?”

  香玉山道:“若有一个是我香家蓄意拐骗回来逼良为娼的,我香玉山不得好死。”

  两人大感愕然。

  香玉山苦笑道:“事实上我们是给昏君害成这样子的。由于我帮一向和朝廷关系密切,帮中又有人在朝廷做官。开始时,只是为昏君搜罗天下美女,供他行**作乐。岂知昏君贪得无厌,只为了出游好玩些,广建行宫,单由洛阳到扬州,建有行宫不下四十座。而每座都要以百计美女侍候,加上他本身数千妃嫔宫娥,你想想那是多少人?我们也是泥足深陷呢。”

  两人怎想得到巴陵帮有此苦衷,对香玉山的恶感不由减去几分。

  香玉山惨然道:“杨广既好女色,又爱男色,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是他每天都有新花样。例如他要鸟兽的羽毛作仪服,于是凡有合乎羽仪使用的鸟兽,几乎被捕捉一空。又像大业二年时突厥启民可汗入朝,杨广为了夸示富足,下令征集旧朝乐家子弟,一律充当乐户,竟征了三万多人入朝,官兵做不来的事,便逼我们去做,我们其实是受害者。”接着冷哼道:“现在时势逆转,我们已不须听他的命令。”

  寇仲皱眉道:“早该不听才对。”

  香玉山道:“我们不做,自有别的人去做,结果毫无分别,但我们巴陵帮必然立即完蛋。”

  徐子陵道:“你来找我们干什么?”

  香玉山陪笑道:“那天小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两位是近日名动江湖的人物,现奉了二当家萧铣之命,特来找两位研究彼此合作的可能性。”

  寇仲失笑道:“你倒说得客气,原来又是来谋取我们根本不知是在哪里的宝藏。”

  徐子陵哂道:“索性不用解释好了,现在传言满天飞,假也变成真,谁相信我们根本不知道宝藏所在呢。”

  香玉山正容道:“两位错了,萧二当家打一开始就认为你们不知道藏宝的地点。”

  三人同时发呆。

  素素秀眉紧蹙道:“你这样冒险来找我的两个弟弟,究竟为了什么呢?”

  香玉山压低声音道:“当然是为了账簿!”

  徐子陵和寇仲立时发呆,除了李阀和宇文阀的人外,谁会知道账簿在两人身上?

  香玉山微笑道:“只看两位神色,便知二当家所料不差,我香玉山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整个天下都给两位牵着鼻子走。”

  寇仲警戒地扫视小饺子馆内的人,恶兮兮道:“你是要来抢账簿吧!”

  香玉山慌忙道:“小弟怎敢,寇兄徐兄既能在宇文成都手上抢去账簿,又能避过宇文阀的追捕,还重创宇文无敌,小弟哪有胆子冒犯虎威。我确是代表敝帮来谈衷诚合作的条件。”又神秘兮兮道:“两位不是要扳倒宇文化及吗?刚好他亦是敝帮的头号敌人。”

  寇仲和徐子陵为之目瞪口呆,好半晌前者吁出一口凉气道:“你这小子倒是消息灵通。”

  香玉山微笑道:“这些年来我们以各种名义在全国开了二百多所青楼和近三百家大小赌馆,等于建立起一个庞大的侦查网,要查起什么事来,自然比别人方便点。”

  徐子陵道:“宇文阀方面的消息,怕不是可从嫖赌的处所可得到吧!”

  香玉山点头道:“这个当然。”

  寇仲知他不会说出来,大感兴趣道:“你们为何要对付宇文化及?”

  香玉山露出悲愤神色,垂首惨然道:“十五天前,敝帮大当家陆抗手被影子刺客暗杀丧命,事后根据追查,最大嫌疑者就是宇文阀的人,这个仇怎都要报的。”

  三人心中恍然,难怪他开口闭口都是二当家萧铣。其中自然牵涉到复杂的政治权力斗争,而香玉山也当然不肯随便说出来。

  香玉山低声道:“我们的三当家是靠向宇文阀的人,事发后被二当家以家法处置,亦是从他口中逼问出宇文化及和昏君均与此事有关。”

  徐子陵道:“那宇文化及可真失策!应该一并把贵二当家除去才是。”

  香玉山冷哼道:“他们不想吗?只是不知萧二当家的真正功夫,早在大当家之上,却不为人知。影子刺客虽厉害,仍要不了他的命。二当家立即装死引三当家露出真面目,否则我帮早已落入宇文贼和三当家之手。”

  素素奇道:“影子刺客是什么人?”

  香玉山道:“此人身份神秘,据传非常年轻,好像还是皇族的人,专替昏君行刺看不顺眼的人,最爱在月满时动手刺杀目标人物,杜伏威都差点要吃大亏。”

  两人吁出一口凉气,只由此人有胆量刺杀杜伏威,可知厉害到何等程度。

  香玉山从怀内掏出一封信来,说道:“为了表明敝帮有合作诚意,萧二当家特修书一封,信内立下毒誓,绝不会像其他人般只是利用两位,事后却再加害。两位看后自然明白,不过看后请立即毁去此信。”

  寇仲接信拆开一看,果然是萧铣白纸黑字立下毒誓,还有画押印记。递给徐子陵后,寇仲叹道:“你的二当家定是雄材大略的人,现在他该是大当家了。”

  香玉山道:“不!他仍是二当家,除非昏君死了,他才肯坐上大当家的位置。”

  徐子陵把信传给素素,低声道:“你要我们怎么办?是否将账簿就那么交给你?这可不成的!”

  香玉山从素素手中接回书信,运功揉成碎粉,笑道:“当然不是这样,我们会让两位可亲身参与其事,享受使昏君和宇文阀反目的乐趣。只要两位点头,我立即安排两位,该是三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又低笑道:“沈落雁和两位不太合得来吧!”

  素素吃了一惊道:“现在可不成,要待老爷回来才能走。”

  香玉山竟不追问理由,点头道:“就这么决定。何时想走,只要到这里的黛青院说找佩佩,自然有人和你们接头,安排一切。”接着哈哈一笑站起来,欣然道:“我和两位是一见投缘,现在终有合作机会。”又特别向素素一揖到地道:“希望很快可再见到姑娘。”

  言罢去了。三人你眼望我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寇仲和徐子陵虽有账簿在手,但对如何着手去害宇文化及,却是茫无头绪,现在得此转机,自是心中高兴,又担心事情不如香玉山说的那么简单。

  徐子陵见素素俏脸微红,若有所思,讶道:“素姐不是喜欢上这家伙吧?”

  素素大嗔道:“休要胡说!”

  寇仲道:“这家伙是拍马屁的顶尖高手,说出来的话没半句会令人不高兴的,又懂见好即收。哄起女孩子来更是厉害,素姐莫要上他的当。”

  素素大窘,站起来道:“你们还去逛街吗?”

  无论两人到了何处,都有人暗中监视,使他们不由担心起香玉山来。不过此人既神通广大至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找上他们,自有他一套能耐。返回大龙头府,给屠叔方说了两句,怪他们出门不通知他一声,两人唯唯诺诺,此事就此不了了之。两人开始详细研究账簿,发觉记载的主要是李阀和宇文阀向东溟派购买兵器的事宜,交收的数目与时间地点巨细无遗,且是近两年的事,若落到杨广手里,不疑心他们造反才怪。这晚吃过晚饭,两人聚在徐子陵房中商议。

  徐子陵试探道:“看来有段时间都不能到洛阳去。”

  寇仲道:“迟去早去没有问题,有缘者自能得宝。得到和氏璧,就顺道往京师长安,碰碰杨公宝藏的运气,倘若一并得手,那时再招兵买马,看看谁争得过我们扬州两条龙?”

  徐子陵叹道:“你倒想得远,现在我担心的是素姐,最怕巴陵帮拿她来威胁我们。不要看香小子现在任打任骂都笑脸迎人的,试问我们出来闯**江湖后,遇上的有多少个是真好人。”

  寇仲亦眉头深锁。现在素素可算他们唯一的亲人,怎都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徐子陵道:“我们只好小心点,报了娘的仇后,把素素姐顺便带到南方,安顿好她,再想有什么玩意发展和营生好了。”

  敲门声响,素素推门而入,惶恐地说道:“小姐回来了,要立即见你们呢。”

  两人心中叫苦,现在他们最怕的事,就是去见这个相貌和脾气同是那么丑的翟大小姐。

  翟娇紧绷着黑似玄坛的脸孔,双目寒芒闪闪,一手叉着粗若马桶般的腰肢,另一手戟指骂道:“我离府五天,你们就造反了,竟敢私自溜到外面去,逛了整天才回来。出了事我怎么向爹交代。现在我已将事情报告爹知道,他说无论如何不许你们再离府半步,一切待他回来再说。”

  寇仲暗忖老子要到什么地方去,关你这婆娘什么事,但当然不敢这么说。陪笑道:“是我们这两个奴才不对,请小姐息怒。”

  翟娇收回指着两人的粗指,声息俱厉道:“除素素外,是否还有别人知道此事?”

  寇仲面不改色,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道:“当然没有。”

  徐子陵道:“小姐既见过大龙头,该明白我们没有说谎吧!”

  翟娇有点泄气地怒道:“爹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会尽快回来,并吩咐此事须严守秘密。我已警告了素素,现在轮到警告你两个奴才。”

  两人早惯了她的颐指气使,只好任她喝骂。

  翟娇又发了一会脾气,说道:“你们要不要女人相陪同宿?”

  两人失声道:“什么?”

  翟娇语气温和了点,放轻声音道:“爹吩咐我,你们可随便在婢女群中挑选合意的人陪夜,他回来后还另有赏赐。”

  寇仲本大为心动,但想起若如此做了,自己和王伯当又有何分别?

  徐子陵断然拒绝道:“多谢大龙头好意,我两兄弟却不会接受。”

  翟娇如释重负道:“不要最好,谁肯陪你这两个小鬼呢。”

  两人为之气结,闷声不响。翟娇瞪了两人好一会,着两人滚蛋。他们如获皇恩大赦,急忙溜了。

  想起将要往江都寻宇文化及晦气,两人更是全心练武。天气逐渐转冷,到第一场大雪降临,捷报传来。隋将刘文恭率步骑兵二万五千人,自洛阳东进,约好由虎牢来的裴仁基于洛口南面会师,准备一举歼灭瓦岗军。岂知李密侦知敌情,先开仓济民,收买人心,待附近各县归心,与翟让率师迎战。李密把精锐分为十队,自率四队埋伏于横岭,翟让的六队则在洛水支流石子河东岸列阵以待。刘长恭大军先到,见瓦岗军人少,还以为对方在攻打洛口之战时损耗巨大,竟不待士卒休息进膳,仓促渡河进击,忘了要与裴仁基会师之约。

  接战后翟让的部队失利,往后退却。刘长恭得尝甜头,衔尾追击,给李密伏兵侧袭,本已饥疲的刘军立即溃败,死伤无数,刘长恭率残部溜回洛阳。裴仁基得悉刘军败北,哪还敢在这当儿进攻,退守百花谷,固垒自守,不敢出战。瓦岗军更是声威大振。由于此战出于李密策划,使他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

  荥阳城内一片欢乐,鞭炮声响个不停。接着几天下大雪,寇仲和徐子陵童心大起,在园子里堆雪人为乐,几名俏婢见他们玩得开心,大胆地加入。两人哪曾试过有女孩子陪伴玩耍,更是得意忘形。寇仲和俏婢们挤挤碰碰,又大讨口舌便宜,闹个不亦乐乎。

  其中一婢名楚楚,长得特别标致,姿色只稍逊素素,生得体态撩人,极具风情,与寇仲调笑不禁,弄得寇仲心痒难熬,觑了个空向徐子陵道:“这个妞儿逗得我忍不住了,横竖翟娇不介意我勾她的婢女,若我弄她上手,来个一夕之情,你不反对吧?”

  徐子陵知他性格,若想得到某样东西,不到手绝不甘心,低声道:“若她有了孩子怎么办?”

  寇仲一呆道:“不会这么容易吧!人家成亲多年,很多仍是未有孩子的。”

  徐子陵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对方是良家妇女,你绝不可始乱终弃。”

  “砰!”一团雪球迎面掷来,弄得寇仲整块脸全是白雪。

  楚楚和其他五名俏婢雀跃道:“中了!中了!”

  寇仲附在徐子陵耳旁道:“兄弟说得对,但亲亲嘴摸摸脸蛋也可以吧!”

  言罢张开双臂高呼道:“谁给我拿到,罚亲个嘴儿。”

  俏婢们立时吓得四散奔逃。寇仲认准楚楚,追了过去。看着寇仲和众女在雪地里嬉笑追逐,徐子陵心中一阵感触。当日在扬州三餐不继,哪想得到竟可在大龙头翟让的府第中与美婢嬉玩。

  “砰!”徐子陵后脑中招,冰雪滑入颈内,冰凉一片。凭他现时的耳目,要躲避是易于反掌,但那样却大失情趣。想起寇仲说的“亲亲摸摸”,心中一热,转身往另一美婢追去。那美婢兴奋得霞生玉颊,有意无意往林木深处逃去。

  徐子陵哪还不会意,正要追上去学寇仲般讨点便宜,人影一闪,屠叔方拦在前路,肃容道:“大龙头回来了,要立即见你们。”

  两人战战兢兢来到内院翟让起居处,只见把门的都是面生者,人人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是高手。

  他们尚属首次踏足此处,途中一名四十来岁的文士迎上来,客气道:“在下王儒信,任司马之职,两位小兄弟请随王某来,屠总管可以回去。”

  屠叔方微一错愕,王儒信已引着两人朝翟让的起居室走去。寇仲和徐子陵已非昔日欠缺江湖经验的小子,耳闻目睹下,发觉四周戒备森严,哨楼上林木间布有武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心中奇怪。

  王儒信领他们来到内宅大厅敞开的门前,停下来道:“大龙头在等候你们,两位请自行进去。”

  两人暗忖谈论这等秘密情事自不宜有旁人在,遂不以为意,举步进入厅内。把门大汉立时将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砰!”左右门扇在身后关起的声音传来,两人看到一名高瘦笔挺的美髯中年男子,正负手在厅内来回踱着方步,于门响时倏地停步,别头朝两人瞧过来,双目精芒电闪,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此人生得相貌堂堂,偏是长了个鹰钩鼻,使他神情阴鸷,予人非常自负的感觉,又使人对他生出自私无情的印象。他两鬓灰白,额上隐现横纹,像刻画出过往某段艰苦的岁月。

  两人恭敬施礼,翟让道:“你们见过我吗?”

  寇仲忙道:“我们躲在梁柱上,不敢观看,兼之大龙头来去如风,所以见不到大龙头。”

  翟让目光移往窗外,凝望冬雪下的园林,淡淡说道:“你们怎能肯定那个人是我。”

  徐子陵道:“是事后听得祖君彦和藏在箱内的怪人说的。”

  翟让平静地道:“你们看到那个怪人吗?”

  寇仲道:“只看了一眼,他身形雄伟,比祖君彦至少高出半个头,不过由于他戴上面具,所以不知他是什么模样。”

  翟让剧震一下,冷冷道:“他的声音是怎样的?”

  寇仲答道:“非常柔和好听,说完时好像仍有余音的样子。”

  翟让的胸口急剧起伏几下,默然半晌,闷哼道:“你两人究竟是何家何派,为何内功如此怪异,竟能瞒过那怪人和我的耳目。”

  寇仲喜道:“原来那日遇到的确是大龙头。大龙头真厉害,那怪人还说已伤了你呢!原来只是在吹牛皮。”

  翟让冷冷道:“你们还未答我的问题。”

  徐子陵道:“我们的武功是娘教的,不过娘已死了。”

  翟让沉声道:“好!”

  两人大感愕然,他听到自己的娘死了,怎还可叫好呢?就在此时,翟让动了,眨眼工夫就来到两人身前,两袖同时扬起。两人哪想得到以他身份会骤施偷袭,见他两只手掌由袖内探出,惊人的气劲压体而来,已来不及招架。两人齐声惊呼,往后飞退。“啪啪!”翟让两掌分别按在他们胸口处。一股强猛难御的气劲透胸而入,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口中鲜血狂喷,离地倒飞,“砰砰”两声背脊分别撞在门旁左右的墙壁上,再滑坐地上。两人痛得五脏欲碎,气血翻腾,失去反抗之力。岂知翟让比两人更要吃惊,他本以为一掌可送他们归西,岂知击对方胸口,一寒一热两股反震之力,由他们胸口传来,不但化去他大半劲力,还反侵入他体内,累得他要运功化解。

  寇仲虽全身乏力,仍能开口叫道:“你……你干什么?”

  翟让双目凶光连闪道:“闭嘴!一切只怪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迈步往两人走来。

  徐子陵滚了过去,抱着寇仲道:“要死就死在一块儿吧!”

  寇仲眦睚欲裂,拥着徐子陵,凑在他耳边道:“快运功!我去引开他。”

  翟让这时来到两人身前,忽然干咳起来,沙哑着声音冷笑道:“让翟某人玉成你们的心愿。”

  两人正暗叫我命休矣,翟让的手掌重重拍在两人天灵盖处。脑际轰然剧震,眼前一黑,旋即又醒过来。正思疑是否到了地府,发觉仍身坐大厅地上,一切依旧,反是翟让扑在两人身上,脸青唇黑,浑身抖颤。两人何等机灵,立时醒悟翟让果然受了严重内伤,只是强行压下,扮作若无其事。目下为杀死两人,妄动真气,致内伤迸发,弄成如此窝囊样儿。

  寇仲一把将翟让推倒地上,抚胸呻吟道:“这家伙的掌力真厉害,小陵你怎样。”

  徐子陵仍坐倒地上,揉胸道:“世上难道只有恩将仇报的人吗?两父女同一模样。”

  寇仲道:“现在逃命要紧,我们先运功疗治伤势。”接着打个寒噤。

  徐子陵苦笑道:“你是冷得要命,我却是燠热难当,五脏六腑像烧着了似的。”

  不旋踵两人同时一震,若有所悟,大喜互望。

  寇仲挨了过来,扬起双掌道:“你把真气由右掌输入我掌心处,我则把真气从右掌送入你体内,这是我们独创的疗伤法门。”

  徐子陵哪还犹豫,忙依言与他两掌相抵,运功行气,开始时还非常痛苦艰难,不时吐出血丝,但转瞬寒热同流,一周一周在两人体内循环往复,生生不歇。却不知道这种寒热调和,实在救了两人的小命。原来他们虽误打误撞下各自练成《长生诀》其中一幅图像的行气法门,却失之偏寒偏燥。在初期阶段,尚没有问题。但当真气愈趋满盈,愈接近过犹不及的险境。最后结局必然是走火入魔,偏寒者全身经脉冻凝而死,偏热者则经脉爆裂而亡。所以这回两人在生死关头,互以己身真气为对方疗伤,由于他们的真气来自同一源头,等于两人一直分别练功,眼下则合而为一,不但大大加速练功的进度,还练出连创作《长生诀》的广成子都梦想不到的神功。换过是别的人,就算天分比两人更好,要练成《长生诀》上最后两幅图像的造诣,没有十年八载,休想见效。偏是两人一直分开来练,又不懂调配寒热,反练得无比精纯,现在彼此融合起来,竟等若各自多练两年火候。直到此刻,两人的《长生诀》秘功,才真正臻达小成的境界,无偏无倚。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疼痛尽去,虽因失血而略感虚弱,精神却旺盛之极,感官和脑筋比以前灵动多了。翟让仍躺在地上,不过再不抖颤,脸色比先前好看。

  寇仲收回双掌,低声道:“要不要先干掉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呢?”

  徐子陵摇头道:“那样素姐定不会原谅我们,你的真气冷得我真舒服,奇怪!为何我的天灵盖像给打开了般,不住有冷流涌入,舌尖又甜丝丝的。”

  寇仲笑道:“我的涌泉穴何尝不是热腾腾,来!快起来,我们去找素姐。”

  徐子陵随他站起来,戒备地看着地上的翟让,低声道:“外面那么多人,怎么办好呢?”

  寇仲道:“看来他们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随机应变好了。”

  徐子陵惟有硬着头皮,随他推门而出。王儒信正在门外守候,见两人出来,现出古怪之极的神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两人见他神色,知他早晓得翟让会杀他们灭口。故现在见他们活生生地走出来,变成这可笑模样。

  寇仲堆出笑容,指了指自己脑袋,说道:“大龙头听了我们的故事,才知原先误会了。但又带来他新的烦恼,所以叫我们出来,他要静静思想,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断他的思路。”

  此正是寇仲聪明的地方,针对王儒信这知情者用的手段。徐子陵把门轻轻掩上,在王儒信仍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追着寇仲背后扬长去了。

  步出内院,两人忙朝翟娇的闺房赶去。

  寇仲道:“最好是和素姐偷偷离开,立即去黛青院找义气山所说的佩佩,否则走迟半步也可能会给人分尸。”

  徐子陵出奇地冷静,低声道:“我感到功力倍增,说不定可跳过城墙,不过带着素姐,又没什么把握。说实话,到现在我仍不相信义气山真的有义气。”

  寇仲道:“我们是事急马行田,先借义气山来过桥,过桥后是否抽板,到时再斟酌。”

  两人来到翟娇院落的大门,守门的四名家将中有人喝道:“小姐唤你们来吗?”

  寇仲苦着脸低声道:“若不是她的命令,你肯去见她吗?”

  众家将同时会心而笑。

  两人大摇大摆走进去,刚好美婢楚楚由宅内走出来,寇仲一把扯着她衣袖,笑道:“美人儿你好,素姐在哪里呢?”

  楚楚粉脸微红,狠狠横他一眼道:“又不是来找我,人家怎么知道呢!”挣脱他的纠缠,走了几步回眸甜笑道:“素姐正在侍候小姐呢!呆子!”说罢以袖掩嘴,婀娜去了。

  徐子陵见寇仲在这当儿仍大晕其浪,猛扯他一把,寇仲醒觉过来,随他往门口走去。

  尚未见人,翟娇难听的声音传出来怒道:“爹在弄什么鬼的,说不了两句就要见你那两个小鬼头,我不是已把事情告诉了他吗?他怎也该让我在场听听的。”

  寇仲两眼一转,步入厅去,一揖到地道:“大龙头请小姐前去见他,还说有礼物要送给小姐呢!”

  连徐子陵都不得不佩服寇仲的急智。翟娇正坐在椅内向呆立一旁的素素发脾气,闻言“啊!”一声站起来,大步奔前,由两人间穿过,急步走出门外。两人大喜过望,飞身抢前,左右夹起大吃一惊的素素。

  寇仲急道:“不要问,若现在不离开这里,恐怕永远没有机会。”

  素素忽然脸色剧变,直勾勾望往门口。两人慌忙转头,立时魂飞魄散,心中叫娘不已。

  翟让单独一人立在门口正中,正冷冷瞧着三人。

  素素亦觉翟让大异平常,颤声道:“老爷!”

  两人放开素素,挡在她身前,准备拼命。

  翟让脸色复常,看去却像苍老了好几年。手负背后,缓缓移到一组椅子处,坐下来,柔声道:“素素到内进去,我要和你两位弟弟说几句话。”

  寇仲一把扯着要遵命离开的素素,沉声道:“怎知你不是派人在后面等着素姐。”

  素素见寇仲对她老爷如此不客气,吓得玉容血色尽褪。

  翟让哂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以为还会有命吗?何须如此算你们。”

  素素低声求他俩道:“听老爷的话吧!”

  甩开寇仲的手,摇摇晃晃地退入内进。两人交换个眼色,在翟让对面坐下。

  翟让定睛打量两人,忽道:“你的娘是谁?”

  徐子陵豁了出去,冷冷应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翟让先闪过怒容,旋即又像泄了气般道:“算了!刚才你们有机会却没下手杀我。我翟让无论怎样厚颜无耻,亦下不了第二次手。我早先想杀人灭口,实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一切都完了。我因想杀你们致伤口复发,是老天惩罚我以怨报德,是咎由自取!”

  看着曾叱咤风云的人物一副穷途末路的情况,两人均大惑不解。

  徐子陵道:“大龙头大胜而回,纵有祖君彦之辈勾结外人,大龙头还不是一声令下,仍可使那些叛贼人头落地吗?”

  翟让摇头叹气,徐徐道:“内中情况,实不堪与外人道。现在翟某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两位在此多留十天。十天后,我将派人送你们和素素离开。”

  翟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道:“爹!你又说要见女儿,为何自己却溜到这里来。”

  翟让望往随在翟娇身后的王儒信道:“立即通知密公,我要在龙头府开紧急会议。”

  众人同感愕然。

  徐子陵躺在**,寇仲则在房中踱步,都是眉头深锁,苦思不解。翟让为何要杀他们灭口呢?照理他只会感激他们,向他提供这么多有用的资料。

  徐子陵拍床道:“定是这个样子,祖君彦背后的指使者是李密,所以翟老儿如此头痛。”

  寇仲坐到床沿,沉吟道:“但他也不须干掉我们。暗算老翟的家伙戴上面具,又要躲在箱子里动手,自是怕给老翟认出来,以老翟的身手,有资格暗算他的人都不会有多少个,会是谁呢?”

  两人同时剧震,容色转白。

  寇仲颤声道:“你是否想到我心中想到的那个人呢?”

  徐子陵坐起来,眼中露出骇然神色,低声道:“定是李密!”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这次糟了,老翟召李密来开会,摆明是要揭最后一只底牌,岂非会殃及我们和素姐。论阴谋本领,老翟远非李密对手,尤其现在他更伤得连我们都杀不了。”

  徐子陵道:“最好是趁早溜,但我知素姐怎都会听老翟的话留上十天方肯走。”

  寇仲道:“不如我们先到黛青院打个底,到时溜起来方便得多,且多留十天可望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徐子陵道:“现在多了老翟那批跟班高手,出入很不方便。”

  寇仲道:“老翟又没说过不准我们逛街,我们便大摇大摆地走正门,测试一下他们的反应也是好的。”

  徐子陵跳下床来,待要起行,隔邻寇仲的房间传来叩门声。

  寇仲低声道:“谁来找我呢?这么晚了。”

  不片刻轮到徐子陵这间房敲门声响,接着是把娇滴滴的声音道:“寇仲!寇仲!”

  寇仲一呆道:“是楚楚!真糟!”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把门拉开。

  楚楚见到寇仲,立时喜上眉梢,目光越过寇仲的宽肩,偷瞥徐子陵一眼,探手拉着寇仲袖子,扯他出去。

  好一会,寇仲涨红着脸回来,拭嘴咋舌道:“热情得真厉害,还想拉我入房去,她定非第一次,否则不会像适才般教导有方。”

  徐子陵骇然道:“你这么就真的干了吗?”

  寇仲没好气道:“只是亲个嘴儿,抚抚香肩吧!正事要紧,我们启程。”

  两人并肩离开住宿的院落,朝大门方向走去。天空下着飘羽毛般的细雪,星月无光,有种浓得化不开的宁逸感觉。沿途遇上几起家将,都没有截停他们。

  到了正门的主广场时,屠叔方从后面赶上来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寇仲答道:“闷得发慌,想到外面逛逛!”

  屠叔方亲切地搭着两人肩头,陪他们穿过大门,来到街上,低声问道:“今天见大龙头时,究竟发生什么事?”

  两人不知该如何答他,一时哑口无言。街上行人稀少,撞上的都是在寒风中瑟缩着匆匆而过的路人,分外显出三人步履的沉重,有种缓慢得让人心头沉滞之感。

  屠叔方叹道:“大龙头是真的受伤,对吗?”

  两人茫然点头。

  屠叔方又道:“大龙头有没有说偷袭他的人是谁?”

  寇仲摇头道:“他没有说,我们却猜到是李密。”

  屠叔方剧震一下,沉吟不语。

  徐子陵环目四顾,屠叔方道:“不用看,保证没有人敢跟踪你,沈落雁还没有那胆子。”

  寇仲吃了一惊道:“那婆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屠叔方道:“昨天回来。”又道:“我早疑心是李密做的。他最顾忌是大龙头的武功。这半年来大龙头定不好过,不但要装作没有受伤,还要南征北讨,若非如此,李密早造反了,真亏了大龙头。”

  寇仲乘机问道:“大龙头现该肯定伤他的人是李密,召他回来开会议,是否要杀他呢?”

  屠叔方摇头道:“自击败张须陀后,他们互相防备,除非正面冲突,否则谁都不会被对方所乘。唉!李密每赢一场仗,大龙头的地位便受一次动摇冲激,使我们处于完全挨打的局面。大部分将领均暗中表示只对李密効忠。现在大龙头伤了,我们更没有与李密对抗的本钱。”

  徐子陵道:“为何不劝大龙头一走了之,到别处另建基业,胜过在这里等人来宰割。”

  屠叔方停下步来,苦笑道:“此事须由大龙头决定,我们只能依命行事,我要回去了,你们不可太晚回来。”挥手去了。

  两人听得心似铅坠,茫然朝黛青院的方向走去。寇仲仰起脸孔,任由雪花飘落脸上,感受着冰寒的感觉,叹道:“争天下的大业尚是刚刚起步,瓦岗军竟出现内讧,看来瓦岗军并不是争天下的料子。”

  徐子陵感慨道:“都在说是争天下哩,自然是人人你争我夺,大有大争,小有小争。仲少你还有兴趣加入争夺吗?”

  寇仲精神一振道:“若给李密、老爹那种天生奸人得天下,万民岂非要遭殃,不如由我们来当皇帝。”

  徐子陵哂道:“皇帝只有一个,由你来当好了,我没兴趣。”

  寇仲哈哈一笑,抬头看着黛青院特大的院子和金漆招牌,喜道:“到了!”

  徐子陵扯停他道:“是否进去见人便说是找佩佩呢?”

  寇仲愕然道:“不找佩佩找谁?”

  徐子陵道:“这处是沈落雁的老巢,她虽不敢派人明目张胆跟踪我们,总不会任我们四处乱闯而不闻不问。事后若派人来查探,发觉我们竟第一次来指明找佩佩,像是老相好的样子,不由此生出疑心便奇。”

  寇仲一拍额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该怎么办?是否不去呢?”

  徐子陵道:“去还是要去,不过却须由鸨婆自己介绍才成,到时再随机应变吧!”

  寇仲兴奋道:“莫要糊里糊涂地失了身,我给楚楚撩起的火头现在尚未熄灭哩!”

  嘻笑声中,两人大摇大摆地步入黛青院里。把门大汉见他们外袍上绣有龙头府的标志,哪敢怠慢,打躬作揖迎他们进入会客大堂内,交由鸨母招呼。两人虽从未享受过青楼内中的温柔滋味,对开始几个步骤则是耳熟能详,先出手打赏,然后在一组椅子坐下。大堂内闹哄哄一片,数名俏婢在六、七组客人中来回穿梭,侍奉周到,调笑不禁,春意盎然。侍候他们的是个叫兰姨的鸨婆,半老徐娘,仍是颇有姿色。看她的风姿,便知巴陵帮经营的是第一流的妓院。

  兰姨见两人身形俊伟,徐子陵儒雅潇洒,寇仲气宇轩昂,如此人材,尚是首次遇上,一对美目差点射出欲焰,笑脸如花道:“两位公子是否刚投効大龙头随着他凯旋归来,否则怎会今晚始头一遭来哩!”

  寇仲接过俏婢奉上的香茗,笑嘻嘻道:“什么事都有第一遭的,这次的第一便遇上兰姨这么迷人的美人儿,我们前生说不定曾是夫妻哩!”

  兰姨听得掩口娇笑,花枝乱颤道:“公子真懂哄人,小心奴家不理众女儿的怨怼,先来缠死你哩!”

  徐子陵见寇仲装得活似花丛老手的模样,心中好笑,旁观不语。

  兰姨哪肯放过他,美目扫来,媚眼连抛道:“徐公子比你文静多了,不过一样是那么使奴家意乱情迷。”

  寇仲软瘫椅上,花不迷人人自迷地哂道:“情迷是应该的,若让这小子到了你**,你看他还能装出现在那道貌岸然的酸学究样子吗?”

  见到徐子陵涨红了脸,兰姨笑得乐不可支。探手过来拍拍寇仲大腿,喘息着道:“寇公子现在已这样了,到了**岂非要弄死人吗。”

  寇仲心中苦笑,若真到了**,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着手,表面当然仍装出纵横情场的样子,一拍扶手道:“这里最红的是哪几个妞儿?”

  兰姨欣然道:“最高身价的都给人订了,不过见是两位公子,奴家破例安排她们来打个转,大家先行个见面礼,再预约后会如何?”

  徐子陵微笑道:“念她们的芳名来听听好吗?”

  兰姨随口说出了五、六个名字,什么翠儿、卿儿,偏是没有佩佩在内。

  寇仲两眼一转,笑道:“除兰姨外,今晚谁可陪我们乐一晚儿呢?”

  兰姨狠狠横他一眼,风情万种道:“寇公子再逗奴家,看奴家肯放过你吗?”又说出一串名字,仍是没有佩佩在内。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头痛,开始悔恨没有向香玉山问清楚一点,偏又骑虎难下。两人虽一向向慕青楼,但际此危机四伏的时刻,既心悬素素,又急于脱身险境,哪来偎红倚翠的心情。若这么掉头就走,却是于理不合;而若追问下去,定会启人疑窦。照常理想,总不会整座青楼上上下下都是巴陵帮的人,一个不小心,会泄露秘密。忽然有人来到兰姨身侧,俯身凑到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那人去后,兰姨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勉强笑道:“刚好有间上房空出来,不如奴家先带两位公子前去,好过呆挤在这里。”

  两人均知内有别情,暗忖可能是“佩佩”知道他们来了,遂欣然随她登楼而去。

  房门敞开,映入眼帘是安坐房内的沈落雁,正以迷人笑容,欢迎他们。

  兰姨低声道:“奴家只是依命行事,请两位公子见谅。”

  两人有如给冷水当头浇下,大叫倒霉。寇仲细察除侍候的小婢外,似乎没有伏兵,昂昂然地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徐子陵只好坐在他旁。

  小婢退出去,寇仲斜眼兜着她道:“今晚陪我还是陪他?”

  沈落雁淡淡说道:“当然两个都陪了,不过限于在厢房里饮酒谈心。”

  今夜她穿回白色素服,后方窗外则是细雪飘飞,两人都感到很难对她生出敌意,又知动辄大祸临头,那感觉确让人心生矛盾。

  徐子陵哂道:“有话快说,少爷还要回家睡觉呢。”

  沈落雁举起酒杯,欣然道:“长夜漫漫,把酒谈心,乃人生快事,让落雁先敬两位一杯。”

  寇仲笑嘻嘻道:“怎知这些酒是否给你下了药?”

  沈落雁没好气地放下酒杯,笑道:“若要下药,我就不会现身了!好没长进,放着龙头府那些大部分来自杨广行宫的妃嫔不去寻欢,却要到这里来花银子买笑,男人是否全像你们那么贱骨头的?”

  寇仲反唇相稽道:“有人受了人家恩德,不思报答,只是想着如何把恩人谋害,那些人又是否天生狼心狗肺呢?”

  沈落雁“噗嗤”一声笑道:“骂得好!不过我现正是报恩来的。究竟要落雁委身下嫁你们哪一位少爷呢。”

  徐子陵不悦道:“又来这一套!再是这样,我们立即拂袖离开。”

  沈落雁道:“徐少爷莫要动怒,最近江湖传闻,宇文无敌给你们杀得落荒而逃,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你们的声势能追上现在正如日中天的跋锋寒和影子刺客杨虚彦呢。”

  两人听得跋锋寒之名,又知悉“影子刺客”的名字,均感心神颤**,隐隐感到这两个人,终有一天会成为他们对手。

  沈落雁细察他们神色,大讶道:“原来传言非虚,这么看来,的确是你们自行运功把散功药逼出体外的,难怪当时你们的额际隐现汗光呢?”

  寇仲笑道:“怎么都与你无干,长话短说,少爷我还要寻欢作乐。”

  沈落雁微笑道:“就先答落雁一个问题,当今群雄中里,有谁能及得上密公呢?”

  徐子陵脱口道:“李阀如何?”

  沈落雁不屑道:“四阀之主中,论武功,李渊只能排在榜末;论才略,他亦是倒数上来第一人。为人胆小怕事,优柔寡断,更像你们般贪恋美色,明知是杀头之罪,仍私下受了晋阳宫宫监裴寂从原属杨广所有的宫女中挑出的两名绝色,这样的人何能成大事,你们的眼光不致于差得如此厉害吧?”

  两人哪知李渊是这样的人,不过只看李世民千方百计迫他造反,便知沈落雁所说虽不中亦不远矣。

  沈落雁得意地说道:“至于你们的老爹杜伏威,只是黑道枭雄的级数,在江湖上争地盘是绰有裕余,但争天下嘛?何时轮到他?”顿了顿续道:“现在密公开仓济民,又传檄天下,数杨广十大罪状。天下人心,无不归向,识时务的,都该知道谁是真命之主。”

  徐子陵冷笑道:“你开口闭口都是李密,究竟置大龙头于何地?”

  沈落雁好整以暇道:“只能怪你自己糊涂,今天翟公已正式知会我,要我通知密公,他将退位让贤,一俟众将领齐集,会公告此事。所以我开口闭口只说密公,究竟有什么问题呢?”

  两人听得瞠目结舌,知道翟让公开认输,把瓦岗军大龙头之位让出来,登时如释重负。一场干戈,该可遏止吧。沈落雁俏目亮起来,闪过莫测高深的异芒。

  寇仲仍不服气,说道:“其他三阀又如何?他们肯坐看天下落入你们瓦岗军之手吗?”

  沈落雁油然道:“宋阀势力偏于南方,只能依附北方之势成事,可以撇开不论。独孤阀和皇室关系太深,唇亡齿寒,亦无争天下之力。只有宇文阀人材众多,可以稍有作为。可惜当了这么多年走狗,仇家遍地,杨广若亡,宇文阀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任他们有三头六臂都应付不了。你们就不肯放过宇文化及,落雁说得对吗?”

  两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此女对天下形势了如指掌,难怪会被李密重用。

  徐子陵道:“郭子和、刘武周、梁师都三人又如何,他们有突厥在背后撑腰,你的密公怕也非是毕玄的对手吧!”

  沈落雁从容自若道:“那恰好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坦白说,你们希望突厥人的魔爪伸入中原吗?密公常说,逆人心者必败,杨广是最好的例子。”

  寇仲欲言又止,终没说出口来。

  沈落雁笑道:“你是想说窦建德、王薄,又或沈法兴、李子通、徐圆朗等人吗?群雄中只有我们瓦岗军紧握运河黄河交汇的咽喉位置,西迫东都,东临江都,单从地理形势看,便无人可与我们争锋。”

  寇仲拗她不过,叹道:“说到底,你都是想我们说出杨公宝藏的秘密,这样好了,你就下嫁我们其中之一,那宝藏就可给你拿给密公去献媚。”

  沈落雁见费尽唇舌,仍不能说动两人,大嗔道:“去你娘的贫舌小鬼,看我不把你的舌头勾出来。”

  两人想不到一向斯文温柔的她也学他们般说粗话,登时乐不可支。

  沈落雁终大动肝火,拂袖而起道:“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你们能安然无损地离开荥阳,我沈落雁就……”

  两人交换个眼色,大声接下去道:“就同时嫁给你两个小鬼。”

  沈落雁呆了一呆,接着恢复本色,嫣然笑道:“就那么办吧!”

  听着她远去的足音,两人头皮发麻。她为何不立即对付他们呢?是否有更大的阴谋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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