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夺册之战
不舍夫妇神仙眷属般由天而降,从容落到敌方旗舰最高第三层舷尾的甲板上。巨舰被轰开了两个大洞,分别在船头和船中间,虽仍冒着烟,但火已被扑灭了,看来虽触目惊心,却没有损及船桅和船体的主要结构,巨舰正朝上游逆流遁去,随行的还有十多艘战船,其他的在后方远处乱作一团,看来凶多吉少。他们双剑合璧,把扑上来的敌人杀得人仰马翻,潮水般退了下去。不舍哈哈笑道:“蓝帮主来时八面威风,为何现在却惶惶若丧家之犬,不怕被人耻笑吗?”
一声冷哼,蓝天云由指挥舱推门而出,一脸杀气,身旁一人儒巾长衫,两手分别提着钢杖短刀,外形颇为英俊,风度翩翩。另外还有三个蒙着黑头罩的黑衣人,显然是不想给人认出他们的身份,其中一人显然是个娘儿。风声响起,接着一声惨叫,守在高桅上了望台的传讯兵口喷鲜血,掉了下来,“砰!”的一声摔在敌我间的平台上,当场毙命。众人抬头往上望去,只见七夫人于抚云俏脸寒若冰雪,静立了望台处,冷冷俯视蓝天云等人。他们尚未来得及喝骂,小鬼王荆城冷的声音,在指挥舱顶响起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厉害人物,原来只是些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无胆之徒。”三个蒙面人的目光并无变化,都是沉得住气的人。这时附近敌舰上十多个人跃过来,是蓝天云麾下赶来应援的好手,包括他儿子蓝芒、“鱼刺”沈浪、“浪里鲨”余岛、“风刀”陈铤和姿色不恶的“高髻娘”尤春宛,纷纷布在两侧,以钳形之势与不舍夫妻对峙。
蓝天云见自己的舰队与对方战舰距离不住拉远,知道对方只来了这么四个人,放下心来,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来,这回叫你们四人有命来没命走。”
谷凝清微微一笑,眼光深情地望向不舍。两人和好后,谷凝清抛开尊贵的身份,事事均以丈夫为依归。不舍和她相视一笑后,眼光落到那白衣文士身上,冷然一笑道:“假若不舍没有看错,这位应是雁**派的‘杖刀双绝’麻俊军兄。”
雁**派在江湖是个神秘的门派,介乎正邪之间,当年曾助朱元璋打天下,后来掌门人季赏因不听军令,被大将军常遇春处死,门人怕受牵连,闻风四遁,逃返雁**,由季赏的儿子季尚奇接位,这数年来罕有门人到江湖走动,这麻俊军武功高强,较为人所熟知。既有此等前因后果,被单玉如招揽自是毫不稀奇。
麻俊军冷笑道:“许兄为了女色不做和尚也就算了,为何竟不顾颜面去做怒蛟帮的走狗呢?”
谷凝清凤目寒光一闪,娇叱道:“大胆!”隔空一掌往麻俊军击去。掌劲狂卷,凝而不散。麻俊军早知不舍厉害,却没有想到谷凝清随意一掌,威力如此惊人,吃了一惊,右手三尺长的钢杖划出一圈护身劲气,左手短刀闪电刺出。“砰!”的一声,麻俊军全身一震,勉强接下。蓝天云看得直皱眉头,他没想到是谷凝清的厉害,只怪这麻俊军差劲,接一掌竟这么吃力。
一声清叱,七夫人于抚云早等得不耐烦,从天而降,幻起千朵剑花,往众敌罩撒下去。其中一个身形瘦削的蒙面人冲天而起,空手往于抚云迎去,只看声势便知是一流好手。不舍大笑道:“原来是谢峰兄,你不动手贫僧还认不出是你来。”那蒙面人全无反应,又准又狠的和于抚云交换了几招。于抚云清叱一声,蝴蝶般飘了起来,再落到敌我双方中间处,使出成名绝技“青支七节”,把拥上来的蓝天云手下全卷入剑光里。
刚才出手的蒙面人落回舱面上,向另外两个蒙面人打个招呼,一起腾身越过战作一团的人,扑向不舍夫妇。蓝天云向身旁尚未出手的麻俊军、儿子蓝芒和头号手下“鱼刺”沈浪打个手势,三人会意跃后,截着正要飞扑下来的小鬼王荆城冷,就把指挥舱顶辟作另一战场。
不舍夫妇见谢峰三人扑来,交换了深情的眼神后,手牵着手,不舍的右手剑和娇妻的左手剑,有若穿花共舞的彩蝶般,一下子将三人卷入剑影里。被不舍叫破为谢峰的蒙面人仍以双掌应敌,但另两人却露了底细,男的掣出双斧,女的取出铁拂。这时谁也知道男的是“十字斧”鸿达才,而女的就是“铁柔拂”郑卿娇。他们三人本以为蒙着脸可瞒过怒蛟帮的人,哪知来了个深悉他们的不舍,登时无所遁形。纵使不计较以往少林和长白派的私怨,他们也必须杀人灭口,否则传了出去,说白道的长白派和恶名昭著的黄河帮合作,长白派势将受尽唾骂。
那边的蓝天云细察全场,发觉围攻于抚云的人数最多,可是最吃力亦是这批人,忙往战圈移去,伺机出手,跨近两步,一名手下惨叫声中飞跌向后,中了于抚云的摧心掌,又没有韩柏的挨打神功,哪能活命。蓝天云大怒,正要扑前动手,凌战天的声音在旁响起道:“蓝帮主久违了,为了解决帮主的手下,请恕凌某迟来之罪。”蓝天云听得魂飞魄散,转头望去,只见凌战天由船沿升了上来,好整以暇地打量他。更令他胆战心惊的是巨舰竟停了下来,横在江心,又看到怒蛟帮那艘战船正全速赶来。炮声隆隆中,护航数舰中早有一艘中炮起火,其他己方船舰竟不回头应战,往上游拼命逃去。蓝天云魂魄尚未归位,凌战天欺身而来,拳脚齐施。
薄昭如步入月榭内时,见到众人都目光灼灼的打量她,尤其是戚长征和韩柏的眼光,更使她有点受不了,俏脸一红道:“请恕冒昧,我这次来找戚兄,是看看有没有用得着我薄昭如的地方。”
忘情师太招呼她在身旁坐下,低声问道:“昭如你进来时一脸忿然,是否刚和人有过争执呢?”
薄昭如显然和忘情师太一向情谊良好,如见亲人般愤然道:“我已离开了古剑池,这样也好,我薄昭如立誓不嫁人,就是不想有任何羁绊,现在再不属任何门派,独来独往不知多么好!”
众人心知肚明她定是和古剑叟有过强烈的争吵。不过除非死了,否则要脱离一个门派并不容易,这事看来还留有尾巴。她虽然不适当地故意提起不嫁人的事,但无人不知她是故意说给戚长征听,叫他死了那条心。寒碧翠最明白她,因为自己也曾有过立誓不嫁人之语,知她是怕了戚长征的魅力,才“示弱地”希望戚征放过她。韩柏则和戚长征交换眼光,大叹可惜。
范良极眯起眼道:“若古剑池那批家伙够胆来烦扰薄姑娘,我们绝不袖手旁观。”
薄昭如感激道:“前辈好意心领了,他们终究和昭如有同门之情,有事应由昭如自己解决。”
韩柏笑道:“千万不要叫他作前辈,叫他作后辈、小辈或鼠辈都没关系。”
薄昭如嗔怪地瞪了韩柏一眼,令他全身骨头立即酥软起来。众女则“噗哧”笑了起来,云素亦忍不住抿嘴一笑,暗忖韩柏真的从不肯正经下来。范良极正要破口大骂,被忘情师太先发制人,借介绍其他人给薄昭如认识,封了他的口。忘情师太可说是除云清外范良极绝不敢开罪的人,唯有忍着一肚子气,看看迟些怎样整治韩柏。
各人又再商量了分头行事的细节,才离府而去。韩柏扮作个普通武士,混在十多个鬼王府高手里,随马队沿街而行,刚转出街口,只见前方一队人马车队迎面而来。最前方的范良极定睛一看,暗叫不妙,原来竟是方夜羽率的西域大军。
凌战天一拳轰在蓝天云胸膛,骨折声立时响起。蓝天云口喷鲜血,离地倒飞,重重撞破了船栏,掉进大江去。他武功本和凌战天有一段颇远距离,加上心惊胆战,几个照面立即了账。凌战天抢入与于抚云交战的敌人中,更似虎入羊群,那些人见帮主毙命,哪敢恋战,一声发喊,分头逃命。
另外两个战场的战事亦接近尾声。小鬼王荆城冷连施绝技,先毙蓝芒,再重创沈浪,只剩下麻俊军苦苦支撑,不过也挨不了多久。谢峰等三人尚无一受伤,但这全因不舍夫妻手下留情,只以剑势困着三人,他们虽左冲右闯,却总没法脱出两人的剑网,森寒的剑气,紧锁三人。谢峰一声狂喝,奋起余力,凌空跃起,向刚与不舍交换了位置的谷凝清幻出无数掌影,舍命攻去。他身为长白派的第二号人物,掌劲自是非常凌厉过人。只要给他冲开一丝空隙,他就有机会遁入江中。谷凝清一声娇叱,放开了不舍的手,凌空跃起,临到切近,长剑闪电疾劈。“砰!”的一声,两人同时倒退回去,落到先前位置上。
“呀!”一声惨呼,麻俊军带着一蓬鲜血,掉进大江里去,头颈怪异地扭曲着,竟是硬生生给荆城冷的鬼王鞭抽断了颈骨。谢峰感到后方敌人逼至,知道再不逃走,将永无逃走的机会,他是天性狠毒自私的人,把心一横,退后半步,两掌分别按在师弟鸿达才和师妹郑卿娇背上,低声道:“对不起了!”两人哪想得到谢峰会以这等辣手对付自己人,惊觉时,被谢峰掌力带起,投向不舍夫妻的剑网里。不舍夫妇想不到谢峰狼心狗肺至此,幸好他们内力收发由心,忙撤剑拍掌,既消解了两人前冲之势,也化去了谢峰加诸他两人身上的掌劲,纵是如此,两人仍要口喷鲜血,颓然倒地。谢峰借此空隙,腾身而起,投向大江,消失不见。众人为之摇头叹息。
鸿达才首先爬了起来,一手扯掉头罩,再扶起郑卿娇。不舍叹道:“贤师兄妹走吧!”
鸿达才两眼通红,咬牙切齿道:“这次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两人一直不同意掌门和师兄的做法,只是……郑卿娇扯掉头罩,尖叫道:“你还唤他们作掌门和师兄?”
鸿达才热泪涌出,低头道:“我不想说了,大恩不言谢。”向不舍匆匆一拜,扶着郑卿娇投入江水里去。
众人都觉恻然。只有于抚云仍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恐怕只有鬼王和韩柏才可看到她另一副面目。
上官鹰的战舰驶了过来,船身只有几处损毁,但并不严重。谁也想不到这么容易破了为虎作伥的黄河帮。凌战天叫过去道:“兄弟们!让我们一并把胡节收拾,断去单玉如伸进大江的魔爪!”那边船上众好汉轰然应诺。胜利的气氛洋溢在大江之上。
一声轻喝,十多辆马车和近二百名骑士倏然勒马止步。戚长征、风行烈等暗叫不妙,硬着头皮停了下来。暗黑的长街被两队对头的人马分据了大半。
风行烈看到第五辆马车的御者赫然是黑白二仆,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处,低呼道:“庞斑!”这次连忘情师太亦脸色微变。
蹄声响起,一人排众而出,肩宽腰窄,威武非常,精光闪闪的眼睛掠过众人,微微一笑道:“怎会这么巧!”接着厉芒一闪道:“韩柏在哪里?”
虚夜月见他神态不善,怒目嗔道:“你是谁?找我韩郎干嘛?”
里赤媚的声音由第一辆马车内传出道:“是月儿吗?来!让里叔叔看看你。”
虚夜月呆了一呆,垂首道:“里叔叔伤得我爹那么重,月儿不睬你了。”
里赤媚叹息道:“你以为里叔叔的伤轻过你爹吗?”
虚夜月略一沉吟,策马往马车处缓驰而去,众人已来不及阻止。
在队后的韩柏见到方夜羽的眼睛望来,下意识地垂头,早给方夜羽发觉,冷哼了声,驱马而至,喝道:“韩柏!给我滚出来。言而无信,不怕给天下人耻笑吗?”众人这才知他是方夜羽。
韩柏暗忖还能怎样隐藏身份,眼前已给这家伙全抖了出来,拍马硬着头皮离队来到方夜羽侧,尴尬地应声道:“方兄!小弟真是不想和你动手。唉!除了打打杀杀,还有很多其他事可做吧?”
方夜羽寒声道:“梦瑶在哪里?”
韩柏苦笑道:“回家了!”
方夜羽的气立时消了一半,看着韩柏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哑然失笑道:“唉!你这幸福的混账!”
韩柏喜道:“方兄不介意小弟爽约就好了,嘻!你不是也失约过一次吗?”方夜羽拿他没法,只好苦笑摇头。
韩柏亲热地问道:“你要回家了吗?”方夜羽望向天上明月,微一点头。
韩柏伸出手来,诚恳地道:“方兄一路顺风。”
方夜羽微一错愕,凝望了他的手半晌,终伸手与他用力握着。两人对望一眼,忽齐声大笑起来,状极欢畅,拉紧的气氛登时松弛下来,双方众人都泛起奇异难忘的滋味。两人放开紧握的手,各自归队。
这时虚夜月和里赤媚隔窗说完了话,掉头回来,神情欣悦。方夜羽的车队继续开出。范良极等松了一口气,礼貌地避到道旁,让他们经过。
当黑白二仆驾着庞斑的马车来到范、戚、风等人旁边时,一声叱喝,马车停下。庞斑的声音传来道:“行烈请过来一会。”
风行烈与娇妻们交换了个眼色,跳下马来,走到车窗旁,沉声道:“前辈有何指教?”
当初得知靳冰云被夺,恩师被杀时,风行烈恨不能与庞斑一决生死,但经过这一段日子的冷却,愈知道有关其中的事况,愈感难以判别是非,兼且自己又因祸得福,娶得三位真心爱上自己的如花美眷,厉若海的死则是求仁得仁,报仇的心早淡了,心中反涌起对这一代武学巨匠的敬意,故肯以前辈称之。
庞斑的声音隔帘传来道:“见到冰云时,请行烈代传两句话!”
风行烈微一错愕,点头道:“前辈请说!”
庞斑轻叹一声,低吟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马车开出。后一辆马车帘幕掀起,露出孟青青宜喜宜嗔的俏脸,欲语还休地白了戚长征一眼。风行烈则像呆子般立在道旁,看着车队过去。
当庞斑的马车经过韩柏身旁,韩柏耳内响起庞斑的声音道:“小子!解语回来找你了,给我好好照顾她,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韩柏吓了一跳,只见后两辆马车露出甄夫人的俏脸,凄然看他一眼,说不尽的别绪离情,禁不住涌起肝肠欲断的感觉。再后一辆马车则是解下面纱的紫黄二妃,两人眼中均射出灼热的神色,凝眸望着他。韩柏一时失魂落魄,差点掉下马来。直到车队远去,众人收拾心情,继续上路。
怜秀秀醒了过来,心中奇怪,自己见过庞斑后怎么仍可这么容易入睡?睁眼一看,只见浪翻云安坐椅内,含笑看着自己,心中有点明白,不顾一切爬起床来,扑入他怀里去,用尽气力搂紧他的脖子,像怕失去了他的样子。浪翻云想起了纪惜惜,每逢午夜梦回,总用尽气力搂着他,不住呼唤他的名字。眼前与怜秀秀的情景,便像与纪惜惜再续未了之缘。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那是惜惜最喜爱的两句诗词。怜秀秀最打动他的,不是天生丽质和如花玉容,而是她的筝艺歌声,才情丰溢,那和纪惜惜是多么神肖。他再难恢复以前与纪惜惜两情缱绻的情怀,他现在是另一番滋味,若水之淡,但亦若水的隽永。生命苦短,为何要令这惹人怜爱的人儿痛苦失望,饱受折磨?只看她眉眼间的凄怨,便知她曾经历过很多断肠伤怀的事。她亦有谜样般的身世,这些他都不想知道,过去了的让它过去吧。
怜秀秀的身体不住升温,显是为他动了春情。浪翻云在她耳旁轻喝一声。怜秀秀娇躯一颤,清醒过来,茫然看着浪翻云。
浪翻云微笑道:“明天就是朱元璋的大寿,秀秀是否有一台好戏?”
怜秀秀娇柔地点头,秀眸射出无比的深情。和庞斑的关系就像告了一段落,以后她可把心神全放在这天下间,唯一能与庞斑媲美的伟大人物身上。
浪翻云淡淡道:“你叫花朵儿收拾好东西,演完第一台戏后,我会把你带离皇宫。”
怜秀秀眼中先射出不敢相信的神色,然后一声欢呼。
浪翻云笑道:“好好睡一觉吧!我今晚还要再杀几个人。”
大江远处舰踪再现,水师船是惊弓之鸟,忙发出警报。凌战天定神一看,只见来的只是一艘中型战船,还向他们发出灯号。翟雨时笑道:“是自己人!”除了七夫人于抚云回到她的船上去外,不舍夫妇和荆城冷仍留在这条夺回来的巨舰上。装有四门神武大炮的战舰则由上官鹰亲自坐镇,凌战天吩咐传讯员通知水师船不用担心。战舰转瞬接近,人影一闪,梁秋末飞身跃了过来。小别重逢,各人均非常欣悦。
简单的引见后,梁秋末听得不费吹灰之力歼灭了黄河帮,大喜如狂道:“如此事情简单得多了,胡节看来立心造反,把所有战舰全集中到怒蛟岛,看来像等候什么似的。”
不舍笑道:“他显然不知道兄长胡惟庸被单玉如出卖了,还在等待这奸相的消息。”
翟雨时道:“此乃千载一时对付胡节的机会,他因心中有鬼,必然不敢与附近地方的水师和官府联络,而朱元璋亦必已传令对付胡节,所以若我们乘机攻击他,他将变成孤立无援。否则若给单玉如成功夺权,她必会先拉拢他,那时要抢回怒蛟岛就困难多了。”
上官鹰这时来到船上,听到这番话,精神大振道:“建造新船的事办得怎样了?”
梁秋末道:“新旧船只加起来,可用的有四十二艘,虽仍少了点,但这次我们的目标是抢回怒蛟岛,勉强点也应够用了。更何况黄河帮已不存在了呢!”
凌战天道:“就这么说,我们立即启程往洞庭,收复怒蛟岛。”转向不舍等道:“护送眷属的事,交给大师贤伉俪和七夫人及荆兄了。”
荆城冷笑道:“这么精彩的战争,怎可没有我的分儿?而且一旦单玉如得势,师父的别院便不再是安身之所,须另找秘处安顿他们才成。”
凌战天知道自己是太过兴奋了,思虑有欠周详,一拍额头道:“我真糊涂,一切听从荆兄主意。”众人均笑了起来。
上官鹰望着月照下的茫茫大江,心头一阵激动,心中向父亲在天之灵禀告道:“鹰儿虽曾失去了怒蛟岛,但很快又可把它夺回来,绝不会弱了怒蛟帮的威名。”
船帆高张中,船队逆流朝洞庭驶去。到了鄱阳湖,就是将护航水师船撇掉的时刻。因为说不定到了那时,天下再不是朱元璋的了。
风行烈扛着丈二红枪,戚长征则手掣长刀,走上城东北通往富贵山的路上,树荫掩映中,不时可见左方远处的玄武湖,闪闪生光。两人得报大仇,兴奋舒畅,边走边谈笑,哪像要去与顽强的敌人正面交锋。
戚长征忽地压低声音道:“那薄昭如也算够味道吧!可惜不肯嫁人。”
风行烈失笑道:“你的心什么时候才能满足下来?小心我们的寒大掌门,打破了醋坛的滋味有得你好受呢。”
戚长征确实有点怕寒碧翠,改变话题道:“假若皇位真的落到允炆手上,你会不会助燕王争天下?”
风行烈沉吟半晌,轻叹道:“现在年怜丹已死,无双国复国有望,只要处理完一些心事后,我会远赴无双国,希望将来我们这群好兄弟仍有相见的日子。”
戚长征愕然道:“你不想知道拦江之战的结果吗?”
风行烈苦笑道:“我有点不敢面对现实。”
戚长征无言以对,他当然明白风行烈的心情,说到底,任何人都会认为庞斑的赢面高出一线,只要看看韩柏,就知晓道心种魔大法是如何厉害。
眼前出现一条支路。戚长征伸手按着风行烈的肩头,推着他转入支路去,叹道:“今天只想今天事,明天的事还是省点精神好了,假设待会遇上水月大宗就好了。”
风行烈道:“照我看你浪大叔的坚决神情,绝不会让他活命到现在的,否则他会来警告我们。”
戚长征笑道:“除了庞斑不说外,现在我老戚什么人都不怕,管他水月大宗还是单玉如,一个来杀一个,两个来杀一双。”
路尽处现出庄院的大门,高墙往两旁延展。戚长征大喝道:“单玉如滚出来见我,老子报仇来也。”冲前一脚踢出,大门哪堪劲力,门闩折断,敞了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两人闪电掠进去,只见房舍连绵,他们处身在主宅前的小广场上。主宅大门“砰”的一声被推了开来,七名男女拥出广场,形成一个半月形,把两人围着。四个女的都是衣着性感,百媚千娇。戚长征看过去没有一个是认识的,反是风行烈认出其中一人,是魅影剑派的新一代第一高手刁辟情,看他神气,一直困扰他的伤势已完全消失,原来他竟是单玉如的人。这些人均毫无惊惶之色,显然早从暗哨处得到他们闯上山来的消息。不过刁辟情等人,自然不知道他们是故意露出行藏,使他们惊觉。
戚长征大喝道:“天命教妖人妖女,给老戚我报上名来!”
这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相貌如狼、一身华服的高大汉子,因形象特别,非常引人注目,凶光闪闪的眼睛,仔细打量了戚长征一会后,才怪笑一声道:“你就是那戚长征了,看你乳臭未干,竟敢来我‘夜枭’羊棱面前扬威耀武,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刁辟情外,另一男人年约四十,打扮得很斯文,可是脸色苍白有如死人,叫人看得很不舒服,只见他冷冷看着两人,声音平板道:“单是害得我要由美女的身上爬起来,你们两人即该受尽活罪而死。”众妖女娇笑起来,放浪形骸,非常诱人。
戚长征和风行烈交换个眼色,均收起轻敌之心。魔教的来源早不可考,但在唐代开始势力大盛,千门百派,相沿下来,其中以“血手”厉工为首的阴癸派最是强大,门下弟子如毕夜惊、烈日炎均曾为蒙古人出力。他们只讲功利,从不理民族大义,更不管什么仁义道德,故黑白两道均对他们深恶痛绝。厉工失踪后,阴癸派开始式微,反为该派著名凶人符瑶红的爱徒,单玉如创立的天命教,开始茁长壮大,联合其他魔教旁支,隐然有与朱元璋争雄天下之势。最后引得言静庵联同净念禅主,出手对付单玉如,天命教才销声匿迹,到现在始发现他们仍在暗中图谋。
当年与单玉如并称于世的魔教高手尚有三人,魔功秘技虽逊于单玉如,但均为强绝一时的魔门宗主,世称“玉枭夺魂”。“玉”是“翠袖环”单玉如;“枭”就是眼前的“夜枭”羊棱;“夺”便是“夺魄”解符;“魂”指的是“索魂太岁”都穆。单玉如避世潜隐后,三人同告失踪,想不到“夜枭”羊棱竟又现身此处,可知他们当年是为配合单玉如的阴谋,潜藏了起来而已。另外这人看形象与索魂太岁都穆非常吻合,语气显出与羊棱平起平坐的气派,看来十成有九是这魔教凶人。故此仗并非想象中的容易。不过既有两大凶人坐镇,此处自然应是天命教的大本营。
刁辟情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狠狠盯着风行烈道:“让刁某和风兄玩两手吧!”话尚未完,鞘中魅剑来到手里,森森剑寒,循着一条弧线,凶猛绝伦地划向风行烈扛着红枪另一边的颈侧处,意图先发制人。魅影剑派与双修府仇怨甚深,现在风行烈成了双修府的快婿,刁辟情自然要不择手段把他杀死。
刁辟情的剑术无疑相当高明,可是风行烈既能宰掉西域三大高手之一的“花仙”年怜丹,已跻身天下顶尖高手之列,仅次于庞斑、浪翻云两人,几可与鬼王、里赤媚等处于同等级数,哪会惧怕区区魅影剑派的后起之秀。他这次和戚长征到这里来正是要大杀一通,冷喝一声,稍往后移,丈二红枪摆出起手式“无定势”,枪尖虚晃,叫人不知攻向何处。刁辟情生出茫然之感,只觉对方红枪一晃,自己的所有进路全被封死,吓得改攻为守,在身前幻起一片剑光,守得严谨精密。
“夜枭”羊棱见到剑光枪影,惹起了他嗜杀的天性,伸出大舌一舐唇皮,向“索魂太岁”都穆道:“来!我们再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前辈后辈,一起来把这小子先分了尸,回头再收拾另外那小子。”
戚长征哈哈一笑,右手天兵宝刀一振,想起若被这等天生邪毒的人夺得政权,确是苍生有难,此种人多杀一个,就是为万民做了无限功德,登时热血沸腾,杀机大盛,天兵宝刀催发出凌厉之气,刀虽未发,阵阵刀气已往两个魔头冲去。羊棱和都穆想不到他达到了能隔空发出先天刀气的境界,两人年老成精,不待他蓄满气势,前者掣出一条金光闪闪、长只三尺的钢锏,后者由腰背处拔出一对短戟,配合得天衣无缝地向戚长征同施杀手。那四名天命教的**女对这种凶险的场面大感刺激,娇笑着退后,不知应看哪一组的战事才好。
“锵锵锵!”一连三枪,把刁辟情冲退了五步,任他施尽浑身解数,可是对方平平无奇的一枪,总使他有无可抗御的感觉,心叫不妙,知道自己心神为对方气势所慑时,风行烈一声暴喝,丈二红枪第四度激射而来。枪风嗤嗤,刀辟情感到对方枪劲把自己所有进退之路完全封死,纵使不愿,亦不得不使出硬拼招式,全力一剑绞击对方红枪。
风行烈心中暗笑,就在枪剑交触的刹那,体内三气迸发,狂风奔浪般分作三波,挟着枪劲送入对手的魅影剑内去。这三气汇聚全因机缘巧合而成,发乎天然,年怜丹亦因猝不及防下应付不了,致落败身死,刁辟情武技虽高,和年怜丹相比仍是差远了,勉强挡过第一浪的气劲,当第二浪袭体时,前胸如受雷击,“哗”的一声鲜血狂喷,到第三波时,被对方精神力量入侵神经,登时头痛欲裂,惨哼一声,踉跄后退。那四个天命教妖女见势色不妙,掠了过来,意图施以援手,四女用的一律是软剑,迎风运劲抖直,在刁辟情前组成一幅剑幕。风行烈乃大行家,知四女只达普通好手的境界,比不上鬼王府的银卫,看也不看,一式“横扫千军”,狂风吹扫枯叶般横腰扫去。
这边的戚长征却没有他那么风光,两大凶人确是名不虚传,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招式专走狠恶毒辣路子,绝不好应付,手中天兵宝刀寒光连闪,带着凌厉的劈空刀气,堪可抵着敌人狂猛的攻势。
转眼间,都穆一对短戟由不同角度闪电刺出二十四击,而羊棱则刚刚相反,每一锏都沉稳缓慢,但带起真劲造成的暗涌,却使人生出明知其既慢且缓,亦有无法躲避的感觉。这种一快一慢的联手战术,戚长征还是初次遇上,感到压力大得令人害怕,又有种非常不舒畅,像有浑身气力偏是无法舒泄的无奈感觉。当然并非说他真的无力反抗,只是感觉如此而已,他乃天性强悍的人,凝聚心力,天兵宝刀开合纵横,隐然有君临天下的霸气,不住闪移间,仍保持强大的攻势,丝毫没因对方庞大的压力而在气势上有任何畏缩之态。但若说要取胜杀敌,却是妄想了。不过已打得两大凶人暗暗心惊,更增杀他决心。他们本以为以两人联手之力,可三招两式把他收拾,现在才知这只是个梦想。两魔毫不留手,魔功秘技层出不穷,不断加强压力,务求在风行烈收拾四女和刁辟情前,先一步置对手于死地。
那边厢的风行烈打的亦是同样主意,见戚长征形势不妙,立下速战速决之心。“当!”的一声,丈二红枪先扫上最右方一女的软剑,妖女立时一声惨号,软剑脱手,口喷鲜血,踉跄跌退。另三女骇得花容失色,哪想得到对方一枪扫来,竟有此千军难挡的功力和气势,慌忙退后。风行烈一声长啸,丈二红枪生出万千变化,漫天枪影,把刁辟情卷裹其中。刁辟情再次受伤,功力减弱,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剑光护体,硬要往后疾退。“锵!”的一声脆响,红枪破入剑影里,刁辟情惨叫一声,仍是往后疾退,但退到大宅的石阶时,胸口鲜血喷洒而出,仰跌毙命。他也不知走了什么厄运,甫出道便被浪翻云所伤,旧伤刚愈又毙命于风行烈枪下,从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风行烈眼光落到四女身上时,众女一声发喊,掉头奔回宅内去。
风行烈大笑道:“戚兄!小弟来了。”丈二红枪幻出满天攒动的芒影,铺天盖地的把羊棱卷了进去。
戚长征压力一轻,长笑道:“来得及时!”刀势一放,与都穆比赛谁快一点般以攻对攻,十多招一过,都穆已落在下风。
羊棱则怪叫连连,原来风行烈每一枪均以三气克敌,羊棱武功虽比都穆高明,但比之年怜丹仍低了一线,立即吃了大亏。
两个蒙面黑衣人同时由大宅奔出来,站在长阶之顶,冷然看着正在拼斗的两对人。戚长征虽在激战中,犹有余力,大笑道:“见不得光的人终被逼出来了。”
这正是范良极整个计划最精彩的地方。天命教有个弱点,就是一天未夺得皇权,教中的人和物都是见不得光的。教徒又分两类,一类是羊棱、都穆这种核心分子,能不露光当然最好,露光亦是无妨。另一类就是依附天命教的黑白两道人物,例如长白派、田桐或展羽之流,若在单玉如取得天下前,暴露了身份,立时声誉扫地,动辄还会招来被自己门派家法处置和灭门灭族的大灾难。像不老神仙那么有名望有地位,门派产业多不胜数,家财丰厚,但若给朱元璋知他附逆谋反,不但长白派要在江湖除名,所有有关人等均会受诛连,故此谁敢在允炆登上皇位前曝光。因此在天命教的大本营里,敌人虽是实力雄厚,敢出来应战的人并不多,要就学这两个蒙面人那样,将全身包裹起来,还不能以惯用的兵器或武功应敌。
风戚两人故意大张声势找上来,是要叫敌人有收拾东西溜走的想法。对天命教的人来说,只要巢穴被侦破,唯一方法是立即开溜,绝不会蠢得坐待禁卫厂卫到来围剿。都穆等人出来拦截他们,只是要让其他人可从容逃走罢了!岂知刁辟情几个照面即命丧于风行烈的丈二红枪下,都穆和羊棱两个著名凶人又落在下风,暗中接应的人唯有出来援手。
浓烟忽地冲天而起,一座楼房着火焚烧,起火如此突然和猛烈,显然天命教的人已收拾好最重要的宗卷册籍,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都穆和羊棱同声惨哼,分别中招。虽是轻伤,但心理上的打击却是最严重的,登时气焰全消,被两位年轻高手杀得左支右绌、汗流浃背。两个蒙面人知道非出手不可,打个招呼,分别扑向场中,援助两人。
一声佛号,在墙头响起。只见忘情师太卓立墙头,左云清右云素,凝视其中一个人,淡淡道:“这位不是田桐施主吗?”
那黑衣人想不到忘情师太一眼把他认出来,全身一震,一言不发,转身便逃。云素一声清叱,大鸟腾空般身剑合一,一缕轻烟地在长阶处赶上田桐,剑光展开,把他缠着不放。
戚长征哈哈一笑道:“师太,这个什么被人索命的太岁交给你,我要看藏起了矛铲的展羽怎样双飞?”一刀劈开都穆,这种凶人哪会讲义气,一声扯呼,由另一边围墙逸去。
羊棱亦一声狂叫,硬以肩头挨了一枪,脱出枪影,正要溜走,风行烈一声狂喝,丈二红枪离手激射而出,贯入他的胸口,一代凶人,当场毙命。
戚长征掣起重重刀浪,滚滚不息地向空手应敌的展羽杀去,同时大叫道:“师太、行烈,快去追其他人。”
风行烈一声领命,取回红枪,往主宅大门冲去,经过剧斗的云素和田桐身旁时,红枪一闪,田桐立时离地横飞,倒毙石阶之上。
云素一声佛号,垂下俏脸道:“多谢施主!”
风行烈洒然一笑道:“小师父定是从未杀过人,所以虽占尽上风,仍不忍下手,对吗?”云素俏脸通红时,风行烈早旋风般卷入宅内去。
忘情师太再一声佛号,沿墙头往东屋角奔去,两女忙追随左右。剩下展羽在戚长征有若君临天下之势的刀下作垂死挣扎。
天命教的大本营坐北向南,风戚两人进庄处是正南的大门。正北处是绝岭高崖,可俯瞰山下景色和远处的金陵市中心。左方是延绵不绝的密林,右方是一道怪石层出不穷的溪流,由西南方绕庄而来,最后在北面的高崖倾泻而出,形成一道下飞百丈的长瀑,形成层层流注的大小水潭,直抵山脚。此水流接通地底泉水,长年不绝,不受季节雨水影响。逃走的秘道有三条,两条分别通往右方密林处和左方溪流对岸的草丛区。第三条地道的设计却非常巧妙,通到北面高崖一个岩洞内,再凭预先备好的长索,可轻易滑到山脚去,既安全又快捷。但在范良极这盗王的耳目下,这些设施无一能瞒过他。
虚夜月、谷姿仙、薄昭如、寒碧翠、谷倩莲和小玲珑诸女,藏伏山脚一块巨石后,聚精会神注视着前方崖脚的草丛,敌人若要逃走,这里就是攀索而下的落足点。飞瀑由左方泻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蓦地十多条飞索由上面放下来,尾端离地丈许,不住晃动。众女松了一口气,喜上眉梢,知道范良极这招押对了。以他们的实力,实无法分头守着三条地道的出口,细经思量后,一致认为其他两条地道只是惑人耳目的幌子,只有这条直接逃到山外的暗道才是真正的逃路。不过另外两条地道的出口亦非毫无布置,由霍欲泪的人持强弩、火器把守,只要闻得人声,立时以柴火浓烟封道,叫敌人只能由这高崖秘道逃生。忘情师太和两徒则负责巡逡庄院外围,随时可增援风戚或霍欲泪的鬼王府卫。
“嗖!嗖!”声中,十多个蒙面人从索上滑下,转眼间落到地上,足踏实地后,闪了一闪,没入两旁密林里,消失不见。众女看得直吐凉气,这十多人个个武功高强,正面交锋,凭她们几个人绝讨不了便宜。接着又落下十多人,这些人武功较次,但逃走的决心同样的大,急乎乎如丧家之犬。如此逃了五批人,人数超过了六十以上。众女暗暗心焦,为何仍不见韩柏和范良极两个活宝冤家采取行动?
展羽给戚长征杀得全无还手之力。他吃亏在把成名兵器留在厅内,一身功夫发挥不出平常的七成,哪是戚长征的对手。
硬以掌背引开了戚长征三刀后,展羽大叫道:“是英雄的便让展某取兵器再战,展某以信誉担保,绝不逃走。”
戚长征哈哈一笑道:“首先是你绝无信誉可言,其次老戚更非英雄好汉,要怪便怪自己蠢吧!”
天兵宝刀一挥,疾砍展羽颈侧,去势既威猛刚强,又是灵巧无迹。展羽自问就算有兵器在手,要化解这一招亦非常吃力,他终究是黑榜高手,怎肯就此认命。一声狂喝,右手化爪,竟硬往敌刀抓去,另一手掌化为拳,侧身扭腰欺前,一拳轰去,摆明牺牲左手,以搏对方一命。哪知戚长征右肩后缩,刀交左手,一招封寒的左手刀绝技,斜劈向对方拳头,身法步法,暗含无数变化后着。展羽终争取到一线空隙,猛地抽身后退,跃到长阶之顶。戚长征的刀势一直紧锁着他,气机感应下,敌退我进,刀芒大盛,化作一道厉芒,人刀合一,朝台阶上的展羽卷去。
展羽心中大定,增速退入门内,同时往门侧伸手捞去。之前他出来援手时,早拟好策略,把矛铲放在门旁,才下场助羊棱和都穆,若能杀死风戚两人自是最好,否则便由此门溜回内院,由秘道离开,到时顺手取回兵器,哪知都穆两人见势色不对,忘义而逃,害得他被戚长征缠着,到此刻才找到取回兵刃的良机。一捞之下,立即脸色剧变。侧头一看,只见随着自己南征北战,荣登黑榜宝座的独门兵刃,已断成两截,可恨者仍挨在门处,高度当然矮了半截。此时戚长征天兵宝刀已至,魂飞魄散下,展羽尽展绝艺,苦苦抵挡对方攀上气势巅峰的左手刀法。戚长征刀光如滔翻浪卷,劲气激**,把展羽完全卷在刀光里,每劈一刀,展羽均血光溅射。他劈出十八刀,展羽中足了十八刀,竟一刀也避不开。戚长征倏地退后,虎虎作势,天兵宝刀遥指敌人,阵阵刀气,仍然狂涌过去,丝毫不肯放松。展羽浑身浴血,体无完肤,像喝醉了酒般双目血红,左摇右摆,然后倾金山、倒玉柱,“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双目死而不瞑。
戚长征吁出一口气,刀回鞘内,叹道:“真痛快!终于为碧翠的爹报了仇。”接着大嚷道:“行烈!是否你这家伙做的好事,弄断了展混蛋的矛铲?”
风行烈的声音由后院传过来道:“不是我还有谁呢?快来!我找到了韩清风前辈。”戚长征大喜掠去。
韩柏和范良极躲在崖壁两块突出的巨石底下,静候机会的来临。
范良极传音过来道:“正主子快下来了!”
韩柏偷往上望,只见崖洞处又钻出五个黑衣人,都是婀娜丰满、体态撩人的美女,可惜戴上头罩,看不到生得如何美貌。她们正在测试绳索的坚韧度,接着就会像先前那几批人般,攀索而下。
韩柏定睛一看,只见五个人背上都有个黑色布袋,忙传声过去道:“哪个背上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呢?”
范良极肯定地道:“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由身手和地位皆最高的人负责,你看中间那个妖女,不但身手最灵捷,身材亦最撩人,显然武功媚术都高人一等,东西不在她背上才怪。”
韩柏心中佩服,口头却不让道:“抢错了莫要怪我。”
范良极怒道:“你的月儿和其他人是残废的吗?难道不会捉人。噢!来了!”
五人流星般由长索疾落下来。韩柏大觉好玩,闪电般贴壁游过去,一下子把十多条长索全割断了,又游回中间的位置,等候那最动人的妖女投怀送抱。上面显是有人负责观察,一个女子的声音呼叫道:“小心!有鬼!”五人早滑到韩柏头顶丈许处,闻言大惊往下望来,发觉绳索不但断了,还有个像她们般蒙着头脸的男人在等待,齐吃一惊,又多滑下数尺,才放开绳索,一点崖壁,横移开去,找寻崖壁可供立足的落点。
韩柏哈哈一笑,倏地升起,朝目标妖女斜掠过去。剑光一闪,那妖女单足勾着一株横生出来的松树,掣出背后长剑,往他划来,隐带风雷之声,颇有两下子。韩柏哪会放在心上,随手一弹,正中对方剑尖,顺手一指往对方穴道点去。那妖女轻笑一声,回剑一振,千百道剑光像旭日升离地平线般爆炸开来,森寒剑气扑面而至。韩柏大叫上当,醒悟对方第一剑是故意示弱,使自己生出轻敌之心,再露出真实本领,这时已来不及拔刀,又势不能退闪让对方溜去,低叱一声,疾若闪电的一口气劈出五掌,每一次都精准无伦地扫在对方剑体上,同时吹出一道气箭,直袭对方双目。
“叮当!”声起,改为攀壁而下的四名妖女全被虚夜月等截着,动起手来。与韩柏动手的妖女见势色不对,娇叱一声往上升起,避过韩柏的气箭,同时虚劈一剑,阻止韩柏追来。韩柏趁势拔出鹰刀,架着对方长剑,冲天而起,和她一齐落到较高处突出来的巨石上。气劲盖头压下,只见一个蒙面男子头上脚下,双掌印来。韩柏抽回鹰刀,往上搠去,先天刀气激射从天而降的敌手,左手则一掌拍在对方剑上。
妖女一声清叱,抽剑退后,正欲一个倒翻,忽然背上一轻,背上布带不知给人使了个什么手法,竟整个背包给人拿走了。“砰!”的一声,凌空偷袭韩柏的男子和韩柏毫无假借地硬拼了一招后,给撞得横飞开去,看来受了点内伤。这时失去背包的女子正骇然往后望去,只见大贼头范良极捧着背包,大笑道:“得手了!”妖女浑身一震,显然认得范良极是谁,亦知道难以追上这以轻功著称当代的盗王。韩柏欺身而来,笑嘻嘻道:“让小弟陪姑娘多玩两招,不过你可要脱掉衣服才成。”
范良极也以为得了手,就在此时,奇异的呼啸声在身后响起来。范良极吓了一跳,煞止后退之势,扭头后望,除了倾泻百丈的飞瀑外,找不到一个人影。范良极心知不妙,先往下闪去,忽地两耳贯满勾魂摄魄的呼啸声,似乎敌人的武器攻到左右耳旁来。他这辈子无论偷东西又或与人动武,八成功夫全在这对天下无双的灵耳上,现在灵耳被怪声所扰,功夫登时大打折扣,犹幸他双耳在这恶劣情势下,仍然捕捉到韩柏在骇然大叫道:“小心!单玉如在你头顶!”想也不想,盗命杆往上撩去。
只见一个曼妙无比,**得似天魔女下凡的美丽倩影,头下脚上由上方飘下来,一双夺魄勾魂的妙目,正含情脉脉深深看进他的眼里去。范良极心中一阵模糊,暗忖这么圣洁动人的小姑娘,我为何要与她动手?不但忘了她是单玉如,还看不到她离手分向他两耳击来的玉环。呼啸声忽地变成了最好听的仙籁,把飞瀑的轰隆声遮盖了,更遑论是韩柏的呼叫。
韩柏身具魔种,并不受单玉如飞环发出的奇异魔音影响,采取围魏救赵之法,鹰刀化作激芒,横掠而来,拦腰向单玉如斩去。他与范良极感情之深,早胜过亲兄弟,见他被单玉如魔功所惑,哪还不会奋不顾身,全力赴援。先天刀气直冲而来,范良极倏忽间醒了一醒,怪叫一声,往后一仰。“叮!”的一声,两环在他鼻尖前寸许处交击在一起。敲击声像平地起了一个焦雷,震得范良极两耳剧痛,失了势子,竟往崖下坠落。这时他正虚悬在四十丈的高处,即使以他天下无双的轻功,这么高掉下去,也要摔死。
单玉如发出比仙乐还好听的娇笑,翠袖暴张,一袖往韩柏鹰刀拂去,另一袖拂在范良极左手拿着的黑布袋处。美丽性感的小嘴尚有余暇道:“小柏啊!见你仍生龙活虎,奴家开心死了。”先是一股大力由黑布袋处传来,范良极抓着布袋的手松了开来,接着胸口如受锤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断线风筝般往崖下坠落。韩柏临危不乱,往下大叫道:“月儿!接住范大哥!”
“砰!”的一声,鹰刀劈在单玉如的翠袖上,只觉不但完全用不上力道,发出的刀气亦若石沉大海,起不了半点作用。单玉如另一手翠袖一卷,布袋安然飞入她怀里。韩柏见状大急,忘了单玉如的厉害,鹰刀一绞,同时飞起一脚,往单玉如面门踢去。
单玉如一阵娇笑,收回翠袖,像给他一脚踢得飞了起来般,以一个动人至极的娇姿美态,落到上方一棵从崖石横生而出的小树尽端处,随着树支上下飘**,身体似没有重量,说不出的轻盈写意。同时手抱布袋,笑意盈盈俯视着斜下方的韩柏。韩柏这时没有余暇观看范良极的情况,亦知不宜分神,正要往上蹿去,呼啸声贯耳而来,只见两个玉环,竟由后方击至。他的魔种正处于巅峰状态,反手鹰刀往后劈出,改上窜为横移,来到了单玉如脚下。
“叮叮!”两声,鹰刀准确无误地劈在玉环上。上方的单玉如娇躯一颤,大吃一惊,想不到韩柏竟能像浪翻云般不受魔音所扰,伸手凌空一抓,一对玉环回到了右手里,同时往上腾升而起。蓦地上方两声暴喝传来,风行烈的丈二红枪,戚长征的天兵宝刀,化作枪光刀影,以无可抗御的君临天下之势,直压而下,封死上方所有进路。任她单玉如怎样高明,猝不及防下,也无法硬挡两大年轻高手雷霆万钧的合击,吓了一跳,无奈往下落去,一对飞环离手而出,分向两人迎去。“当当!”两声,飞环竟在刀光枪影中找到真主,往天兵宝刀和丈二红枪的刀锋和枪尖套去。刀光枪影立时消散。
飞环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后,飞回单玉如手内。她刚接过飞环,动人的肉体刚好落到韩柏侧旁五尺许处。韩柏早扯掉再无意义的面罩,哈哈笑道:“姑奶奶!让老子来伺候你吧。”鹰刀一闪,往她颈侧疾斩过去,另一手同时闪电伸前,往布袋抓去。风行烈和戚长征被她那对玉环套在兵器处,不但劲道全消,玉环内暗含的真劲还由兵器处直击过来,震得两人血气翻腾,分向左右横移找寻立足点,暗呼厉害。
单玉如更不好受,为了应付风戚两人,她被迫耗费真元,此刻仍未恢复过来,韩柏又已杀至,无奈下握环的手袖往上掠,露出美若天上神物的玉臂,玉环一开一合,竟把鹰刀夹个正着。同时玉容一改,变得眉眼处尽是说不出的凄楚幽怨,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休想移开目光。娇躯更配合得天衣无缝,以一个动人至难以形容的姿态,落在突崖而出的大石上,檀口微张吐出“韩柏啊!”三个字。
韩柏先是心头一阵迷糊,浑然忘了自己在这里是为了干什么来的,只觉眼前美女亟需自己的怜惜和疼爱,心中充满高尚的情操,旋又惊醒过来,看穿她是在对自己施展媚术。魔种天性不受魔门任何功法影响,若非单玉如特别厉害,如此心头受制的情况亦应不会刹那间出现。
韩柏心中一动,装作被她迷了神志,去拿布袋的手,改为朝她酥胸抓去。单玉如暗骂色鬼。自被言静庵击败后,她醒悟到以肉体媚惑男人,始终落于下乘小道,转而进修魔门秘传的“天魔妙法”,以色相配合精神异力,达到言笑间制人心神、杀人于无形的层次。水涨船高,令她魔功大进。故此二十年来,她不用布施肉体,就把无数高手治得服服帖帖,甘心为她卖命,楞严和展羽正是其中两个好例子。虽然二十年来从没有被男人碰过她的身体,但若牺牲一点可以杀死韩柏,她却是乐而为之,微挺酥胸,任他摸过来。只要他指尖触到胸脯,她便可送出催心断魄的气劲,取他小命。韩柏的手指立生感应,知道这女魔王身体任何一个部分都可凝聚功力,自己纵是一拳打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恐亦伤不了她。人急智生,忽地改抓为拂,迅疾无伦地扫过她胸前双丸,同时催发暗含道胎的魔种之气,输入她体内。
单玉如哪想得到韩柏有此一招,不但送不出真劲,还给这小子占了大便宜,大怒下猛施辣手,夹着鹰刀的玉环往后一拉,扯得韩柏前倾过来,下面则曲膝往韩柏下阴顶去。岂知胸脯忽地一阵酸麻,一种前所未尝但又美妙无伦的感觉,直钻入心脾里去,娇躯一软,像失去了一半的力量,只想倒入韩柏怀里去,任他尽情放肆。
韩柏嘻嘻一笑道:“滋味好吗?”“砰!”的一声,以膝对膝和她硬拼了一记,鹰刀抽了回来,同时左手抓着布袋。单玉如一下失神后又恢复过来,娇哼一声,正要痛下杀手,劲气压顶,风戚两人再联手攻来。她自问不能同时应付这三个各具绝技的年轻高手,一阵娇笑,抓着布袋往后退去。同时借布袋向韩柏全力送出摧心裂肺的真劲。
韩柏早猜到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却是一点不惧,先前被擒时,他凭着灵锐的魔种,早摸清她魔功的特点,知道因赤尊信的魔功与她同出一源,故能把她的真气据为己有,忙运起挨打奇功,任由对方真劲沿手而入。
风戚两人扑个空时,单玉如早横移开寻丈之外,却骇然发觉韩柏仍紧抓布袋不放,正嘻皮笑脸瞧着自己,那就像是自己故意把他扯过来那样。韩柏得意地道:“美人儿!让我们试试谁的力气大一点!”猛力一拉。单玉如差点布袋脱手,连忙运功扯住,眼角处见到风戚两人横掠而至,人急智生,微运劲力,布袋立时寸寸碎裂。十多份宗卷往崖下掉去。单玉如娇笑道:“小柏儿!你中计了!”玉环飞起,往韩柏攻去,同时一个翻身,头上脚下往散飞下坠的卷宗追去,伸手抓往其中一份以红皮钉装的特别抢眼的厚册子。韩柏大叫上当,却为飞环所阻,空叹奈何。风戚两人自问轻功及不上单玉如,亦是追之不及。
眼看单玉如要抓着那争夺了整晚的册子,下方一条人影闪电般蹿上来,右手一杆疾往单玉如点去,另一手已抓着册子,原来是范良极。单玉如气得一袖拂打在盗命杆上,另一手伸指一戳,一道火光,激射在册子上。不知是什么妖火那么厉害,册皮立即燃烧起来。单玉如同时把头一摇,竟射出三条秀发,箭矢般朝范良极面门射去。范良极顾此失彼,哪想得到单玉如有如此出人意表的奇技,不过他也是诡计多端,扬手把红皮册往韩柏抛去,大叫道:“救火!”盗命杆回手拔掉了三支发箭,饶是他轻功了得,仍不得不往下坠去,落到三丈下一丛树上。
上面的戚长征脱下长袍,飞身跃下,长袍覆到全陷在火焰中的册子,运劲一把束紧,落到韩柏身侧。岂知“砰”的一声,连长袍都烧起来,比之前更要猛烈,吓得戚长征甩手抛出。单玉如一阵娇笑,道:“这是三昧真火,水也救不熄的!”转移开去,转瞬不见。一声佛号,忘情师太从天而降,由秘道出口往下跃来,双掌往升至最高点,正往下回落焚烧着的册子虚按一下。森寒掌风呼呼而起,焰火立灭。风行烈伸出红枪,轻轻一挑,烧得不成样子的册子落到手上。这时韩柏才发觉刚才那对妖男妖女,早溜之大吉,影踪不见。风行烈忙打开残册一看,颓然叹了一口气。众人凑过去,原来册子只烧剩中间几页,还是残破不全,禁不住大为泄气,想不到辛苦一晚,只得来几页没用的破纸。
忘情师太微笑道:“一得一失,自有前定,这趟救回了韩清风施主,是不虚此行了。”
韩柏大喜道:“什么?”
崖下忽传来兵刃交击声和虚夜月众女的叱喝声。众人骇然飞扑下去,战事早结束了。
虚夜月气鼓鼓地看着地上的两个布袋,不服道:“好辛苦才生擒了两个妖女,又被那天杀的单玉如救走了。”
谷姿仙吁出一口凉气道:“女魔头真厉害哩。”众人均犹有余悸。
风行烈担心韩清风安危,招呼一声后,登崖去了。忘情师太亦怕单玉如会回头,忙跟了上去。
韩柏关心范良极,抚着他肩头道:“又说自己如何高明,给单玉如几招便杀到屁滚尿流,没什么事吧?”
范良极大失面子,两眼一翻,不肯理他,径自去查看那两个布袋,半晌道:“原来全是只合韩小子用的东西,不是**就是壮阳药,还有些助兴的小玩意。”众女都听得俏脸飞红,又好气又好笑。
韩柏把戚长征拉到一旁道:“我现在要立刻拿这些破东西去见老朱,把大老爷送回韩府的事,拜托你了。”
戚长征色变道:“不要搞小弟,让小烈送他去吧!”
韩柏笑道:“我看二小姐和你只是一场误会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就算爱人移情别恋,多见一次又怎样呢?”
戚长征想了想,苦笑道:“好吧!这次我是给你面子,下不为例。”
韩柏大喜,暗忖只要你肯去便成。这时天色渐明,漫长的一夜过去了,朱元璋大寿的日子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