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仙侠 黄易全集:大唐双龙传(全20册)

第三章 未竟之愿2

  

  徐子陵欣然道:“愿闻其详。”

  封德彝道:“首先和最关键的,是我刚才提到的刘弘基和殷开山,只要起事时他们按兵不动,整件事会变成我们和建成、元吉之争,是完全有利于我们的形势。”

  徐子陵皱眉道:“两人既忠于李渊,我们凭什么打动他们?”

  封德彝从容道:“他们均是忠贞爱国的人,更清楚李唐的天下是靠谁打回来的,且对李渊被太子妃嫔党蒙蔽非常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假若我们能制造出一种形势,例如颉利大举南下,他们将被迫只能选择投向李世民,再加上寇仲的威势,我有九成把握可把他们争取到我们的阵营来。”

  徐子陵欣然道:“那刺杀赵德言之事,更是势在必行。”

  封德彝点头道:“正是如此,长安城的防卫,大致可分为禁卫和城卫两大系统,后者由刚才说的刘殷两人指挥,禁卫则由四大统领管辖,轮更当值,只要四大统领其中有一人站到我们的一方,我们又于他值勤时起事,将可占尽先机,事半功倍,不用攻打玄武门而玄武门已落入我们手上。唉!不过在这方面我真的没有把握,因为禁卫统领不但是李渊心腹,且属太子妃嫔党举荐的人。”

  徐子陵想起寇仲的老朋友常何,他确属太子建成方面的人,不过寇仲或许有办法游说他,说道:“事情尚未是完全绝望,常何曾与寇仲共过患难,更在其他事上感受过李建成的人情冷暖,说不定寇仲可打动他。”

  封德彝喜道:“若是如此,何愁大事不成?这三个人会是起事时最关键性的人物。起事后,必须朝内有人呼应,令李渊清楚大势已去,不会发动手下反攻,所以我们须把朝内最有分量的几位大臣争取过来。”吁一口气,露出思索的神色,说道:“我心中可争取的人,必须是长期倾向秦王,敢于为秦王说好话的忠义之辈。除萧瑀和陈叔达外,尚有虞世南、唐俭、温彦博、刘政会、岑文本、戴冑和李孝恭。其中李孝恭是王室的人,负责李渊的贴身保安重任,要打动他必须李神通出马,你们游说李神通的事进行得是否顺利?”

  徐子陵心中暗叹,说道:“尚须一点时间。”

  封德彝道:“在争取支持上,李神通是最关键性的人物。若他肯站在我们一方,由他出面去游说我刚才点名的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故不容有失。”

  徐子陵点头道:“我明白。”

  要说服李神通必须先得李秀宁支持,而李秀宁却拿不定主意,还要质询李世民,令他们对事情发展再无肯定把握,这难题如何解决?

  尹祖文和云帅进入小楼下层,寇仲悄悄穿窗离开,重施故技闭上窗户,翻上积雪的瓦面,全神窃听。

  尹祖文的声音在下层响起道:“这里是我避静思考的处所、谈话的好地方。”

  云帅道:“刚才我入府找国丈前,曾巡视一遍,早留意这僻处一角的小楼,只没想过是国丈静养之所。”接着是坐进椅子的声音。

  瓦面的寇仲忽然心生警兆,连忙躲到瓦脊另一边,蛰伏不动,且不敢探头察视,以他的耳力,凭听破风之声,已知有三名身手高强的夜行客在迅速接近,逾墙而来。寇仲心中恍然,难怪刚才有人把群犬召回去,不但是因尹祖文招呼云帅,更因有客到访,自己凑巧碰上尹祖文的秘密约会,确是天助我也。来者哪想得到小楼瓦顶有人,且是理该在南方远征近讨名震天下的寇少帅。直趋小楼下层,尹祖文和云帅起立相迎。

  出乎寇仲意料之外,大唐太子李建成的声音响起道:“国师不用多礼,前年匆匆一晤,不觉两载,国师风采依然。”接着介绍随来者,竟是薛万彻和冯立本,均是李建成最得力的心腹大将。

  尹祖文道:“都是自己人,说话不用有任何顾忌。”众人坐往椅子的声音又再响起。

  云帅道:“南方情况如何?”

  李建成默然片晌,叹道:“若非世民故意放走寇仲,形势怎会发展至今天这个田地?我大唐不幸,出了二王弟这叛徒,一日不除,终为心腹之患。”

  寇仲心中暗骂,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事实原是若非有李世民,他已挥军经汉中直攻长安。不禁更想到若早晓得今晚有此密会,携同李秀宁来做旁听,会胜过他费尽唇舌的千言万语。

  云帅道:“听说少帅以狂风扫落叶的姿态,先后收拾李子通、沈法兴和辅公祏,是否确有其事?”

  薛万彻道:“确有此事。不过少帅和宋家联军因此伤亡颇重,暂时无力北攻。杜伏威的江淮兵正枕军襄阳之南,一俟春暖花开,太子殿下将亲自领军出征,收服南方。”

  冯立本道:“寇仲和宋缺现正全力攻打林士宏,若林士宏被击垮,萧铣将孤立无援,天下之争将变成我大唐和寇仲之争。”

  寇仲听得心中好笑,失去香家广布天下的眼线,李建成一方再也不能掌握准确的情报。

  李建成问道:“国师这次来长安,能否瞒过颉利的耳目?”

  尹祖文欣然道:“肯定没有问题,直到国师找上安隆,再由安隆知会我,才晓得国师应约而来。”

  瓦背上的寇仲听得心中剧震,听尹祖文这么公然提起此位属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安隆,可推知李建成是在知情下与魔门合作,联手对付李世民。

  李建成压低声音问道:“国师这回有多少人来?”

  寇仲大为愕然,李建成和云帅究竟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云帅沉声道:“共有百余人,均是经我亲手训练,长于狙击暗杀的高手,只要太子殿下一句话,他们可立即入城行事。”

  寇仲感到整条脊骨凉飕飕的,云帅为何这么听从李建成的话?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协议?由于云帅和他的人是任何人均想不到的奇兵,若非他误打误着的撞破此事,否则在阴沟中翻了船仍不知所犯何错。

  就在这紧要时刻,心中警兆再现。寇仲骇然往那株院墙外的老树瞧去,一道人影正从树顶破空而来,长剑前指,攻击的目标正是他寇仲。只一眼他即认出这浑身夜行劲装,头蒙黑布罩的不速之客正是宿敌“影子剑客”杨虚彦,登时魂飞魄散,心想这回是乐极生悲,满以为可偷听到李建成与云帅的全盘奸计,岂知变生肘腋,忽然像从天上掉到十八层地狱。如给揭破他寇仲的身份,整个形势会完全扭转过来,再不能保持敌明我暗的优势。自己也恁地疏忽大意,杨虚彦摆明是于暗里为李建成护驾的,更为着保证没有人跟踪或偷听李建成与云帅的密议。事已至此,悔之恨晚。他心中想到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走为上策,人已翻下瓦面,小楼内云帅等纷纷惊觉叱喝。

  寇仲趁对方未能看清楚自己身形,箭矢般投往尹府房舍密集处,不过他心知肚明,比身法他绝胜不过杨虚彦的幻魔身法,比快速他也快不过以轻功名震中外的云帅。如被缠上,在这六大高手围攻下,不要说脱身,连保命也办不到,更遑论隐藏少帅寇仲的身份。这叫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全速在廊道飞驰,蓦地前方现出两道黑影,截住去路。寇仲心中唤娘!加速扑前,只望能一举闯关,逃往永安渠,那是他唯一的生路。

  沈落雁香闺内,徐子陵坐在床沿,沈落雁拥被而坐,本是十分**旖旎的场面,却没有半分引人遐思的气氛。这美女一脸凝重神色,沉声道:“我今天入宫见过秀宁公主,她的情绪极不稳定,我真怕她等不及秦王回来,去向李渊哭诉,希望凭一己之力,可化解家族的内部分裂。你们快想办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徐子陵正为此头痛,乏言以对。

  沈落雁细审他神色,黛眉轻蹙道:“你们束手无策吗?我真后悔让寇仲见李秀宁。”

  徐子陵道:“若柴绍回来劝她能否起得作用?”

  沈落雁道:“若柴绍这么忽然回京,只会启人疑窦,未见其利先见其害。此事因牵涉的是秀宁公主骨肉相连的王兄,外人恐怕难起作用。”

  徐子陵叹道:“那唯一的方法,是找到那批火器,然后设法证明李建成确有杀害秦王之心。”

  沈落雁摇头道:“这批火器大有可能在杨文干手上,找到了仍不足证明是李建成的奸谋。”

  徐子陵道:“我回去找寇仲商量,看看还有什么好办法,你务要设法稳住秀宁公主。”

  沈落雁忧心戚戚地道:“只好如此。”又道:“我与魏征见过面,探过他口风。”

  徐子陵勉力振起精神,说道:“他反应如何?”

  沈落雁道:“魏征对李渊杀密公非常不满,对王伯当的忘恩负义更是切齿痛恨。李建成杀刘黑闼亦使他非常反感,认为李建成比不上李世民。魏征是个有大志和理想的人,当年说服密公降唐,是为大局着想。我作出暗示有事想与他晤谈,若他肯主动来找我,我认为可把事情向他坦诚说出,这个险是值得冒的。如魏征投向我们的阵营,我们不但可透过他清楚建成的计划,还可说动建成方面的人,达致分化建成一系的目标。”

  徐子陵道:“目前在长安的任何行动,多少带点风险,你看着办吧!”

  “是我!伏骞!”寇仲耳鼓响起熟悉的声音,忙硬收回击出的双拳。另一人不用说是伏骞的首席大将邢漠飞,他向寇仲打个手势作久别重逢的招呼,横移到园内,腾空而起。寇仲担心得要命,不过他们两人能于此时出现,既截住他,又由邢漠飞代替他引开追兵,显是完全掌握形势,忙知机地紧追在向他打手号着他跟随在身后的伏骞,迅如鬼魅的穿房越舍,从北墙离开,直奔抵永安渠东岸,两人藏在岸林暗黑处。寇仲心叫好险,若非有此变化,造皇大计可能就此完蛋。关心问道:“漠飞不会有事吧?”

  伏骞揭开头罩,露出满脸虬髯的独特形相,微笑道:“放心吧!漠飞的轻功尤在我之上,兼精于遁逃潜隐之道,这次且是有备而来,包保能安然脱身。”

  寇仲亦揭去头罩,心忖幸好怕气闷没戴上面具,否则要多解释一番,说道:“你们是否在跟踪云帅?这是不可能办得到的,这老小子的轻身功夫恐怕连石之轩都追不上他。”

  伏骞着他在岸旁并肩坐下,悠然道:“云帅的手下中有我们的人在,晓得尹祖文是他和李建成之间的联系人,所以这几晚均在尹府守候他,最理想是把他击杀,岂知遇上少帅。”

  寇仲不好意思地说道:“竟坏了你老哥的大事。”

  伏骞道:“或者是他命未该绝。”接着目光灼灼的注视他,沉声道:“少帅理该在南方指挥大军,收拾林士宏和萧铣,为何竟现身长安?”

  寇仲心念电转,很想骗他是来刺杀李世民,可是人家刚帮自己一个天大的忙,哪说得出这种话,叹道:“不瞒你老哥,我们已和李世民和解,现正全力支持他登上皇位。”

  伏骞剧震失声道:“什么?”

  寇仲耸肩道:“我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勉强去做只会痛苦一生,也害苦天下苍生令他们不能早过得好日子。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到长安来的?”

  伏骞露出感动的神色,说道:“少帅确当我是真正的朋友,否则绝不肯把如此机密的事告诉我。放心吧!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寇仲探手搭着他肩头,欣然道:“我们是共过患难的兄弟,有什么须隐瞒的。你的敌人是我们的敌人,李小子若做得成皇帝,定会助你收拾统叶护。现在我们先去看看漠飞是否安然无恙,再坐下来好好研商,看怎样可把长安翻转过来。”

  徐子陵心情恶劣地回到司徒府,离天亮只有个把时辰,跋锋寒独坐在漆黑的内堂一角,微笑道:“刚才有高手来踩场,此人放到江湖去,必是很有名堂的人物,身手颇为了得。我盯在他身后,看着他绕了几个圈,最后在大堂显眼处留下‘曹三顿首’四个字,然后悄悄离开,若不是为大局着想,我定把他擒住活宰。”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笑道:“池生春可笑的把戏来了!他是想肯定金子是否藏在这里,不过只要是老江湖,见人人倒头大睡,该知金子不在府内。”

  跋锋寒道:“他并没有到内宅隔窗窥探,显是对你们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

  徐子陵道:“那批火器有眉目吗?”

  跋锋寒摇头道:“尔文焕与你们在六福分手后,赶回上林苑,累我在外挨冷近两个时辰,仍不见他出来,只好回来睡觉。”

  徐子陵道:“老尔迷上上林苑一位叫春香的红妓,多天没回家。希望他明晚仍继续留连不舍,那只要晓得春香宿处,我们可大刑伺候。”

  跋锋寒讶道:“子陵因何忽然对此事这么积极?”

  徐子陵正要说话,寇仲穿窗而入,嚷道:“今晚是死里逃生,你道我遇上什么人?”

  寇仲说罢今晚惊险的遭遇,最后道:“伏骞现在是以代表乃父的身份,领着吐谷浑使节团受邀来长安。所以虽然发觉邢漠飞逃进贴近皇城朱雀大街的外宾馆去,李建成仍莫奈他何。”

  跋锋寒点头道:“邢漠飞的确非常了得,在杨虚彦和云帅两大高手穷追下仍能安然逃返外宾馆。”

  徐子陵面露凝重神色,沉声道:“谁邀伏骞到长安来?”

  寇仲道:“是由李小子奏请李渊,得李渊点头。李渊肯定不晓得建成和统叶护的关系。伏骞到达的第二晚,李渊还设国宴款待他,席间不住问有关西突厥的事。你的神色为何这么难看?”

  徐子陵把心中顾虑说出来,说道:“他造谣的方式是似乎有点唯恐我中土不乱的样子,令我对他生出怀疑。”

  跋锋寒道:“与伏骞有交情的是你们而非李世民。但现在我们和李世民合而为一,伏骞若破坏我们的大事,势与李世民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将来若我们成功助李世民一统天下,李世民必拿吐谷浑开刀,对他有害无利。若我是他,不论先前的计划如何,此刻一定乖乖的与我们合作,联手对付东西突厥。伏骞以国家为重的做法无可厚非,谁都不能怪他。”

  寇仲同意道:“当我坦白地告诉他我们和李小子现在的伙伴关系,他表现出深受感动的样子,赞我够朋友。放心吧!说到底他最主要的敌人是统叶护而非我们。若建成干掉李小子,登上皇座,肯定吐谷浑会遭殃。”

  徐子陵稍觉安心,点头道:“难怪李建成于颉利大军压境的非常时期,仍要先对付秦王,皆因有统叶护为他撑腰,以为在必要时统叶护可牵制以颉利为首的塞外联军。”

  跋锋寒摇头道:“统叶护肯定是不安好心,只是利用李建成来动摇李唐根基。若李唐不稳,他可大举入侵中土西陲,与颉利瓜分中原土地,更以中原作为与颉利较量的战场,重演南北朝时的乱局。”

  徐子陵苦思道:“李建成与云帅有什么协议?云帅为何要偕大批高手到长安来?”

  寇仲道:“最有资格答这问题的是伏骞,据他分析,李建成是要假云帅之手,借助火器杀李世民于宏义宫,那在事后建成、元吉均可推个一干二净。”

  跋锋寒拍桌道:“这一招很绝。”

  寇仲道:“若有火器在手,加上攻其无备,宏义宫又比不上掖庭宫的规模,云帅确有很大的成功机会。即使建成手下里有李世民的眼线,也起不了作用。”

  徐子陵道:“幸好我们先到长安,为秦王的回朝作好准备,否则定要败得一塌糊涂。唉!云帅这支奇兵如何解决?若我们抢先动手又怕打草惊蛇。”

  跋锋寒道:“只要毁去那批火器,云帅的那批人将成无牙老虎,问题在会打草惊蛇。”

  寇仲道:“先查出那批火器的下落再说。”

  徐子陵道:“还有另一个难题,你们有没有想过刺杀赵德言的后果?”

  跋锋寒道:“颉利南侵的事已成定局,只是个时机的问题,赵德言死在长安皇宫内,可令他有借口大兴问罪之师。”

  寇仲点头道:“陵少是担心中土被颉利大军**的惨况,幸好山人自有妙计,只要我们能营造出一种形势,使颉利不敢托大,以最快的速度直攻长安,我们可尽起全力,截击他于长安城外,别人怕他,我寇仲仍不把他放在眼里。”

  跋锋寒往窗外瞧去,说道:“天亮了!”

  玄武门由两堡一门组成,位于皇宫正北,是从后方通往太极主宫的唯一通道。门分三重,深进近百丈。门内东西左右各置一堡,有坚固隔墙环护,靠门道一方又分设三座哨楼,有如六个矗立墙内永不休懈的巨人,随时俯视经过的人。两堡为禁卫军长驻之地,守卫森严,即使来攻的是千军万马,因受形势局限,仍是有力难施。玄武门外是西内苑,为附属皇宫的园林禁地,西内苑东山阁是元吉所居的含光殿。居于西宫掖庭的李世民、又或居于东宫的李建成与西内苑的李元吉,进出太极宫多取道玄武门。文武官员进入皇城宫城诸门,均须出示身份证明,而每月例要到设在玄武门禁卫军总部的监门卫衙办理一次验证和更易的手续。

  此刻正由御骑长程莫亲自领徐寇两人到玄武门东指挥所办理手续,当场换上禁卫军的日常便服,扰攘近一个时辰,两人始能脱身。程莫却向两人道:“韦公公要见你们,向你们亲自讲解宫廷的规矩。”接着压低声音道:“韦公公是宫内大忙人,少有对新任职的人这么重视,两位真的前程似锦。”接着领他们到韦公公位于太极宫西的宫监所,韦公公仍伺候李渊未返,程莫只好陪他两人呆坐。

  半个时辰后韦公公匆匆回来,真个不厌其详的向他们解释宫内情况,提醒他们该注意的事和一般礼仪,说到一半,两人始醒悟过来,他们两个左右马球长不但要伺候皇上,训练球手,还要陪宫内妃嫔打马球,难怪韦公公如此紧张。最后,韦公公不悦道:“你们昨晚是否没有睡觉,为何此刻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幸好今天皇上没有空,否则本监如何向皇上交代?”

  寇仲心忖公公你瞧得很准,不过纵使精满神足,听毕你闷出鸟来的训话,也要变成瞌睡虫,表面当然恭敬答道:“昨晚给尔大人和乔大人硬扯去喝酒,的确睡得不够。”

  韦公公闷哼道:“成为禁卫军后生活自当检点,若非皇上开恩,准你们暂时外放,我定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你们。今天没事了!明早精精神神地来见本监。”

  两人如获皇恩大赦,立即开溜。

  回府途上。寇仲叹道:“这么折腾下去,连打坐的时间也没有,早晚我们会支持不住。他娘的!听韦公公的口气,明天似乎会忙出人命来。”

  徐子陵从容道:“这个你可放心,元吉今天回来,不但李渊忙,妃嫔亦忙,他们忙即是代表我们有空闲,训练球手由我们主事,不用我教你也该知怎么办吧?”又皱眉道:“有什么办法可查出上林苑内春香闺房所在处呢?”

  寇仲道:“那要到风雅阁走一趟,青姊肯定比我们在这方面有办法。”

  徐子陵道:“这种事由小杰去办较我们妥当,回去先睡他人事不知的一大觉,入黑前天塌下来也不去管。”

  寇仲欣然道:“正合吾意。”

  刚踏入司徒府,王玄恕迎上来低声道:“乔公山和尔文焕在大厅等你们。”

  寇仲破口骂道:“这累死人的战略被他们运用得出神入化,还有什么人来过?”

  王玄恕答道:“裴寂和胡佛父女先后来见过福荣爷,详情要问福荣爷,他没时间和我说话,雷公清早坐船离开。”

  寇仲吩咐王玄恕着查杰到风雅阁办事,入厅见乔尔两人,正陪他们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的宋师道乘机脱身。

  寇仲朝写下“曹三顿首”的东壁瞧去,王玄恕早依吩咐清洗干净,还加漆新油,不留痕迹,心中好笑,坐下笑道:“两位大人不是又来找我们去风流快活吧?”

  尔文焕见两人换上禁卫军服,上戴黑色头,身穿红色盘领袍,素色袖套,足踏黑色高筒靴,连忙出言恭贺。

  寇仲叹道:“有什么好恭喜的,只是韦公公已非常难伺候。唉!不要再提这种事了,你们还未逮捕曹三那兔崽子归案吗?”

  尔文焕先与乔公山交换个眼色,故作惊讶道:“蔡大人为何忽然提起曹三?”

  徐子陵若无其事道:“昨夜有人在府内留下‘曹三顿首’四个大字,他娘的!若他敢再来,我两兄弟定打断他的腿子。幸好是我先见到立即着人洗掉,若让福荣爷见到定有一顿好骂。”

  乔公山装作骇然道:“曹三定是觑觎你们的金子,此事非同小可,大家兄弟,我们绝不会坐视。”

  寇仲不用猜早晓得他会有此番说词,亦准备好答案,慢条斯理地说道:“乔大人放心,我们福荣爷做事一向稳妥,荣达大押在城内有个大铁库,此库必须以特制锁匙开启,始能扭动锁掣,移开封门的大铁闩,否则只有硬把铁库破开一法,那至少要几天工夫才成。最妙的是金子被镕铸为每块重五百斤的金砖,能徒手搬走一块已非常了不起,为的就是防范像曹三这类鼠贼狗盗。现在锁匙由我两兄弟保管,要取得须问过我们的刀子才成。”

  尔文焕无奈道:“那我们可放心了!你们是如何把金子运来的?”

  徐子陵道:“在过去几个月我们逐块逐块的运来,现在藏金处有人十二个时辰轮更看守,都是我们手下信得过的兄弟。”

  寇仲乘机道:“但无论如何,我们怎都要提高警戒,他娘的!给曹三这么一闹,今晚我们只好守在福荣爷旁,两位大人早点拿着曹三,我们才敢去风流快活。”

  尔文焕和乔公山听得面面相觑,又拿他们没法,难道告诉两人曹三的留字是他们派人来写在壁上的吗?

  寇仲忽地从最深沉的睡眠中惊醒而起,从卧变坐,睁眼瞧去,一张如花俏脸正向他盈盈浅笑。

  寇仲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想揉眼时,香气袭来,本在椅上安坐的美女移坐床沿,小嘴凑到他耳旁道:“不要吵!子陵仍在寻他的好梦,跋锋寒刚离房往前堂去了。”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婠美人你怎会忽然出现的?”

  竟然是久已不知所踪的婠婠,她移动的动作自有种无声无息地姿态,像鬼魅般使人疑幻似真。婠婠俏脸泛着圣洁无瑕、令人难辨正邪、使她的美丽更异乎寻常的光泽,显示她的天魔大法更有精进突破。

  婠婠的香唇自然地往他敏感的耳珠轻吻一口,还充满挑逗意味的先吹一口气到他耳内,柔声地说道:“这句话该由我问你们才对,少帅到长安来,又要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寇仲骇然道:“原来你仍一直躲在长安。”心中叫苦,婠婠的破坏力会比石之轩更大更彻底,因为她晓得杨公宝库的秘密。

  婠婠微笑道:“什么躲躲藏藏的,说得真难听。长安是婠儿的家嘛!嘻!人家早猜到你们会装神弄鬼的回来,只是没想过仍是扮福荣爷这老掉牙的陈年旧计,不怕石之轩揭破你们吗?”

  寇仲颓然道:“此事一言难尽,容后再从详禀上。先告诉我,你打算拿我们怎样呢?”

  婠婠道:“人家能拿你们如何?唔!待人家好好想想,迟些告诉你。你的身体真诱人。”

  寇仲头皮发麻的俯首瞧着婠婠的右手探进他衣襟内,温柔多情地轻抚他宽阔的胸膛,愕然道:“你在干什么?刚睡醒的男人最危险,再搞下去,弄起我的火,包你贞操不保。”

  婠婠闭上美目,螓首枕到他肩上,赤足移往**,大半边身子紧挨着他,左手搭上他另一肩膊,梦呓般道:“你喜欢便为婠儿**吧!人家绝不介意。”

  寇仲尽力抵受着她充满妖异的诱人魅力,但她纤手轻抚处,有种直舒服至心底的迷人感觉,令他心中矛盾得要命,既想要她停止,又想要她继续下去。苦笑道:“美人似乎找错对象,你的心上人是在隔邻而非这里呢。”

  时近黄昏,天色渐暗。婠婠柔声道:“少帅和子陵均是令婠儿倾心的男性,少帅不想人家把对子陵的爱,全转移到你身上吗?”

  寇仲到此刻仍不明白为何婠婠甫露面,就对自己热情如火,主动挑引,叹道:“既然你忽然移情别恋爱上我,那就更不要耍我。不要忘记贵派的女子,只能跟不喜欢和没有感情的人欢好,难道你要重蹈令师覆辙?”

  婠婠往他耳珠轻啮一口,娇柔地道:“少帅啊!请你先弄清楚一件事,敝派这禁忌只适用于尚未练成天魔大法的人身上,婠儿天魔大法已成,再没有任何顾忌,要找男人当然不愿委屈自己。”

  寇仲大讶道:“那你更该到邻房才对,现在你肯定是摸错新房。”

  婠婠微嗔道:“你真的那么想人家到另一张**去吗?”

  寇仲忙赔笑道:“只是忍不住问个清楚明白,陵少比我更没有定力,受不起刺激。唉!你不是为找男人才到这里来吧?”

  婠婠坐直娇躯,睁大美丽的眸子,收回令他心驰神**的玉手,香肩微耸,白他一眼道:“为什么不可以哩?现在是先培养感情,让你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人家的要求很少,只是一夜恩情,事后不用你负担任何责任,亦不会告诉任何人。”

  寇仲细审她国色天香的玉容,骇然道:“不要唬我!你在耍我,对吗?”

  婠婠无可无不可地说道:“迟些你会知道答案。少帅大军是否正分批潜来关中,其中最精锐的会躲到宝库去呢?”

  寇仲把心一横,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只猜对一半,我们这次来不是要里应外合的攻下长安,而是要发动一场政变,助李世民登上皇座。现在什么都告诉你哩!任由婠大姐发落。”

  婠婠神色不变,淡淡地说道:“算你老实。若我不是为弄清楚你们到长安搞什么鬼,早现身与你们相会。沈落雁去见秀宁公主,接着秀宁公主往访沈落雁,只要不是蠢才,当知她要见的人是你。秀宁公主离开时又像哭过的样子,接着的两天都是郁郁寡欢。唉!我的少帅爷,你凭什么敢去见李秀宁?李秀宁因何不揭发你?明眼人一看便知大有问题。”

  寇仲愕然道:“你对宫内发生的事确了如指掌。”

  婠婠凑前轻吻他嘴唇,又挪开少许,露出迷人的甜笑,说道:“李唐宫内这么关键的重地,怎会缺少我们的人,这眼线是由先师亲手布下,只对婠儿忠心。”

  寇仲沉声道:“你对李世民做皇帝,似乎没有任何反感?”

  婠婠伸手抚摸寇仲脸颊,说道:“谁当皇帝有什么打紧?将来的帝国愈强大,婠儿愈欢喜。我不但不会出卖你,还会全力助你。唉!人家怎舍得害你们,怕你们不够讨厌婠婠吗?”

  寇仲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掌握不到她真正的心意,只晓得事情成败,完全操纵在她的手里。

  婠婠收回玉手,轻轻道:“代我向子陵问好,迟些人家回来找你。”

  徐子陵来到床沿坐下,寇仲仍在发呆。

  寇仲哭笑难分地说道:“婠大姐刚来过。”

  徐子陵神情凝重地说道:“你惊觉坐起来的声音,当时也把我惊醒过来。”

  寇仲道:“你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徐子陵道:“只听到她故意说给我听的最后两句,你的话则一字不漏。”

  寇仲道:“这是什么娘的功法,她并没有束聚声音。”

  徐子陵道:“她不但已代替祝玉妍成为魔门独当一面的人物,且在天魔大法上青出于蓝。若我没有猜错,她的语声被局限在天魔场内,故不会外泄。”

  寇仲不解道:“她像是要蓄意来调戏逗玩我的样子,照道理她应找陵少而非是我。”

  徐子陵皱眉道:“婠婠变得似石之轩般难测和可怕,以前又说过她自有一套振兴魔门的方法。唉!我真怕她挑战妃暄,进行一场魔门和静斋间的决战。”

  寇仲骇然道:“那怎么办才好?以她们目前的功力,没有人能预料战果。”

  徐子陵道:“你告诉她我们支持李世民做皇帝,她如何反应?”

  寇仲沉吟道:“她不但没有动气,还说将来的帝国愈强大,她愈高兴。令人完全摸不透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徐子陵苦笑道:“终有一天我们会明白,出去再说吧!”

  跋锋寒在花园半廊截住他们,说道:“有客人到,我们到亭子说话。”

  三人来到像处于雪白冰封世界内的方亭,环石桌坐下。

  寇仲先把婠婠出现的突变告诉他,跋锋寒道:“她当是在远处窥伺,否则我定能生出感应。”

  徐子陵道:“很难说,天魔大法诡变莫测,寇仲要到她入房坐下始醒觉,兼且她对我们没有敌意,令我们更难生出感应。”

  寇仲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何故把我们截住?”

  跋锋寒微笑道:“新伙伴来行见面礼嘛!”

  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跋锋寒道:“这一招很绝,亏他们想得出来。今早裴寂来见我们福荣爷,说李渊认为钱庄须扩大本金至一百二十万两黄金,故要加入沙天南和独孤峰两位合作伙伴,每人各出十万两,还颁令种种规矩,把贞观钱庄变成行社式的一盘生意,每年由合伙者依投入资金比例选出社头。那只要池生春得其他人支持,可一举把控制权夺过去,我们的福荣爷别无他法下只好答应。”

  寇仲笑道:“真有趣,不过恐怕池生春不但事与愿违,还要把他香家累积的财富硬呕出来。若我所料不差,独孤峰那一份该是由池生春拿钱出来的。独孤峰若非银根短缺,也不用把《寒林清远图》卖给池生春。”

  跋锋寒悠然道:“这方面的事暂且不用我们去管。难得是小俊应付人的手法愈趋圆熟,头头是道,可独当一面,何况有宋二哥在旁协助。”

  寇仲笑道:“我们的事如何?”

  跋锋寒道:“小杰幸不辱命,查出春香闺房在上林苑内的位置,今晚就让我以大刑伺候尔文焕大人,保证他事后会以为因过度欢好以致虚脱。”

  寇仲道:“事关重大,我今晚充当老跋你的小卒,在旁看头瞧尾,为你照应。”

  跋锋寒欣然道:“子陵不去凑热闹吗?”

  徐子陵道:“我想去见石之轩,顺道看看希白的情况。”

  寇仲同意道:“我们分头行事。”

  徐子陵道:“要不要告诉石之轩婠婠现在在长安呢?”

  寇仲道:“告诉他没关系,他绝舍不得害婠美人,还可告诉他伏骞是我们的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跋锋寒道:“尚有一事告诉你们,元吉回来了,还在风雅阁定下一桌酒席,今晚要去风花雪月一番。”

  寇仲想起他处死窦建德的情况,双目杀机大盛,狠狠道:“看他能风流至何时?”

  石之轩独坐小厅内,内院隐隐传来侯希白均匀细长的呼吸吐纳声。对徐子陵来访他没有丝毫讶异,就像心如死灰,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心湖兴起波澜。徐子陵踏足小厅,心中对他生出这种特异的感觉。

  石之轩柔声道:“子陵到我身旁坐下。”

  徐子陵在他身旁隔几坐下,问道:“邪王在想什么?”

  石之轩平静地说道:“自我出道以来,从没有人问我在想什么?更没有人敢问我脑袋里转的念头。”接着往他注视,若无其事地淡淡地说道:“为何子陵总是以邪王来称呼我?是否下意识地害怕跟我石之轩建立起密切的关系?说到底青璇仍是我石之轩的亲女儿,这是包括天地在内没有人能改变的。”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的关系从未稳定下来,我从不晓得下一刻你会不会动手杀我?这是邪王你的本色,你来教我该怎样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吧!”

  石之轩往前凝视,似在深思此一问题。

  徐子陵忍不住道:“我刚才进来的一刻,直觉感到你孤独的心境。”

  石之轩淡淡地说道:“自我懂事以来,便感到自己的孤独,那不是有多少人在你身旁的问题,而是当你把这人间世看通看透,你会变成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他们对得得失失的执迷不悟,在我眼中只是不值一哂的愚昧。要玩这生死之间的游戏吗?我石之轩比他们任何一个更出色在行。我曾企盼宗教能提供我在这困笼般的人生一个出口,最后发觉那只是另一种自我麻醉的沉迷。众人皆醉我独醒是无比孤独的滋味,子陵明白吗?”

  他的腑肺之言,像巨石般投进徐子陵心湖内,激起滔天波涛。石之轩的冷酷,他的不近人情,非是因他天性好杀,或以破坏为乐,而是因他超乎常人的智慧,看透人生的本质,从而自成一套别人难以动摇的处世方式。想以一般人的道德伦常的观念去打动他,只是缘木求鱼,不起丝毫作用。不过石之轩肯向他倾吐心事,代表他正处于一种异常的心境中。

  徐子陵道:“邪王竟是因看破世情,故感到与世隔绝的孤独,然而不论这人世是如何不值一哂,我们也可在敌视或善待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间作出选择。何况纵使人世有千万般不是,总有可令我们心迷神醉、忘情投入的美好事物,让我们感到此生无憾。”

  石之轩叹道:“你忘掉我石之轩的出身了!就像子陵你身为汉族,以中土为根,对外族的压迫,自然会奋起抗争。不管你是多么淡泊,因身在局中,故无可幸免。我曾有一个在此无边苦海超脱出来的机会,却被我一手毁掉!到今天我已一无所有。若非问我者是等于半子的你,我石之轩还不屑回答。”

  徐子陵摇头道:“邪王并非一无所有。”

  石之轩现出一丝苦涩的表情,说道:“你是指青璇吗?唉!你教我说什么好呢?我根本没资格去见她。在秀心去世前,我误以为自己能冷对人世间的生死荣辱、悲欢离合,后来才知自己错得多么厉害!我是何等愚蠢?秀心是天下间唯一了解我的人,一直默默忍耐,默默等待,唉!”

  石之轩长身而起,负手走到右方窗子前,往外凝望。飞雪适于此时从天洒下,倍添石之轩悔恨交集的荒寒心境。石之轩平静地说道:“这或许是今冬最后的一场雪。”

  徐子陵晓得他不愿自己瞧见他眼泛的泪光,仍坐在椅内,沉声道:“一直以来,你老人家的所有作为,均是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依自己的喜恶行事,这回可否破例一次,为青璇着想?”

  石之轩摇头道:“太迟了!无论我做什么,均无法改变青璇对我切齿的痛恨!包括你徐子陵在内,谁都不能把她这根深蒂固的思想改变过来,所以我说石某人已一无所有。人生不外一个优胜劣败的残忍游戏,但我这场游戏快接近尾声,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没有人可以击败石之轩。子陵回去吧!希白尚要在这里多留三天,我现在是站在你们的一方,希望成王称霸者是寇仲而非李世民。子陵勿要多说废话,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想法,因为我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徐子陵心中暗叹,长身而起,心忖若让智慧通天的石之轩看穿他们正在支持李世民,站在慈航静斋的一方,后果的确不堪想象,因为他可不费吹灰之力的捣毁一切。只好道:“伏骞是我们的朋友,在刺杀赵德言时会是很大的助力。”

  石之轩默然无语。

  徐子陵又道:“婠婠刚来见过我们,她一直潜藏城内。”

  石之轩终有反应,点头道:“希望石某人没看错她,我石之轩未竟的心愿,终有一天会在她手上完成。”

  徐子陵心中剧震,心中生出难以理解的惧意。石之轩的想法和婠婠亲口说的大同小异,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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