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夜游宴
“龙兄!”
龙鹰认得是风过庭的声音,放缓脚步。风过庭来到他身旁,道: “三真妙子来找你干嘛?是否要你赔偿损失?”
龙鹰与他并肩而行,道:“今天陪人雅她们吃喝玩乐,用了老子三两黄金,如此下去,很快散尽家财,变成穷光蛋,烂命一条,赔他奶奶的。哈!怎么这么巧?”
风过庭笑道:“在下的家就在后面的承福坊,到如是园,此桥是必经之道,该由在下问你为何在这里出没?”
龙鹰解释后,风过庭道:“平时我最看不起来俊臣,现在却希望他大展身手,从那人口中榨取有用的情报。”
龙鹰一边欣赏洛河区人来车往的热闹情景,一边道:“此事明天可见分晓。嘿!有你陪我一起迟到,闵大家将难以怪责小弟。”
风过庭道:“只要太阳未出,不算迟到。因为照惯例闵玄清的园游夜宴是通宵达旦的举行。”
龙鹰吓了一跳,道:“不用睡觉么?”
风过庭笑道:“想睡觉便不要去。你和闵玄清有进一步的发展吗?”
龙鹰苦笑道:“这几天小弟忙得一头烟,昨晚到现在只睡了一个时辰,今晚又不知可抽多少时间出来睡觉。如此下去,肯定剩下半条人命,可以和她有什么发展?”
风过庭道:“你是当局者迷。在下曾为你探听军情,直接问她,闵女冠笑而不语,但只要不是盲的,都看得出她对你有很大好感。否则依她一向的作风,怎都月旦几句。”
龙鹰道:“忘了问你,有收到武三思的帖吗?”
风过庭冷哼道:“怎会漏了我?仞雨也在邀请之列,我也像你们般被打为狄仁杰的一党,属‘中宗派’,宴无好宴,届时肯定有我们好看的。”
龙鹰道:“该不会吧!武三思与我的关系,目前空前良好,张氏昆仲又向我摆出友善姿态,连武承嗣那混蛋也遣来俊臣来向小弟探路修好。”
风过庭道:“武三思是被武承嗣和二张利用,而他们与你修好是做门面工夫给圣上看,笑里藏刀,你在神都时日尚浅,很快就能习惯。”
龙鹰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有趣。到哩!我的娘!恁地多人。”
如是园中门大开,十多辆马车排着车龙的鱼贯驶进去,三、四骑从两人旁疾驰而过,其中一骑还回头和他们打招呼,全是去赴宴的。
风过庭道:“闵大家当然魅力十足,一呼百诺。今晚又有你这个大红人助阵,谁不想一睹鹰爷的风采?”
龙鹰本想入园后找个地方闭闭眼,闻言苦笑以对。
龙鹰从没想过如是园可变成这样子。不由记起初遇时胖公公说过的两句话:“权贵生活的奢华**靡,恐怕你做梦都未想过。”
光是在湖面自由飘浮的近千盏彩灯,已教人目眩神迷,叹为观止。沿湖游廊挂上红纱灯笼,如若绕湖的红丝带,数组庭院灯火辉煌,连接的园林则隐透点点光芒,令灯火的分布错落有致,动静有别,蔚为壮观。
以百计的宾客分散于曲廊亭台、园林庭院,没有挤迫的感觉,也不闻喧哗之声,更有人三三两两泛舟湖上,闲适写意。管弦丝竹之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庭林环湖的空间若隐若现,仿似从星空降落大地的天籁。
循路而去,更是目不暇给。就像一下子钻出无数美女,个个锦绣罗绮,衣香鬓影,施脂抹粉,珠翠华饰,在湖风吹拂下,彩衣绣裙迎风飘扬,宛若众仙下凡。
两人甫进如是园,即备受仕女瞩目,纷纷上前结交,他们应付得非常辛苦,好不容易闯到绕湖长廊,朝闵女冠的庭院举步。
两人沿途不知接了多少媚眼儿,嗅过多少阵香风,大有花不醉人人自醉之感。抵达临湖平台,风过庭被熟人截着,龙鹰趁对方尚未晓得他是谁,慌忙开溜,正要去向闵玄清报到,然后逃离现场,返上阳宫慰妻,未入门楼便给两个艳光四射的美人儿截着,齐唤鹰爷,情如火热,如果不是附近有人,肯定是投怀送抱的**场面。
龙鹰定神一看,竟是七美中的留美和留香,打扮得花枝招展,又不失清秀淡雅,难怪自己认不出她们来。
两女左右牵着他衣袖,拉他到一边,留香道:“终盼到鹰爷来哩!”
众女里留美年纪最小,俏脸羞红,忽然一双美眸红起来,吓得龙鹰慌忙凑过去在她脸蛋香一口,哄道:“不要哭!该笑给我看!”
留美不好意思地举袖拭泪,然后甜甜一笑,仿似云开见月,光耀大地。
留香扯他衣袖,不依道:“人家呢?”
龙鹰也香她脸蛋,留香方转嗔为喜,充满少女的娇柔婉顺,令龙鹰首次明白自己将多么珍贵的东西慷慨送人,道:“如此兵荒马乱,闵大家如何为你们挑选夫婿?”
留香莞尔道:“鹰爷说得真有趣。早在游宴举行前,天女早让入选者和我们七姊妹见面,他们都很热烈呵!”
龙鹰讶道: “入选者?”
留美道:“天女定下条件,首先须独身未娶,其他人品、作风和操守都要符合她的标准,最后亦是最重要的,是要过白老的一关。”
见龙鹰一头雾水的样子,留香解释道:“白老在神都很有名,是术数大师李淳风的三传弟子,精通相法。”
龙鹰叹道:“现在我真的放心了。”
留美笑道:“全仗鹰爷,最好笑的是天女告诉他们,我们七姊妹是你的义妹,如果有人敢欺负我们,鹰爷会找他们算账。嘻嘻!”
龙鹰记起太平公主指他是“神都恶霸”,虽是恶名,但在有些情况下坏事可变好事,起威吓作用。
闵玄清银铃般的笑声一阵风般吹过来,道:“原来鹰爷溜到这里来。”又向两女道:“快回去!很多人拆屋破墙的在找你们两个。”
留美和留香依依不舍的返庭院去。
闵玄清扯着他朝园林深处走,踏着碎石路,龙鹰道:“闵大家不用招呼客人?”
闵玄清改为轻挽他的臂膀,道:“这么多人,招呼得哪一个?”又喜滋滋道:“第一次相见非常成功,个个神魂颠倒,落选者回家会捶胸顿足三天三夜。真好玩!”
穿过一座茂密的竹林,园湖重现前方,还有个小码头,泊有三艘小艇。闵玄清轻盈地跃往一艇,坐在船中处。
龙鹰这才晓得风流女冠要和自己泛舟湖上,忙解索划船,净朝小湖无人处驶去,不时遇上飘浮的彩灯,左绕右弯。听着岸上传来的乐音人声,湖风轻吹,面对的是风格独特的美女,大有暂离人世的安静宁洽。
闵玄清美眸凝望他,唇角含春地道:“你的小魔女来了!”
龙鹰苦笑道:“我的小魔女?小魔女怎可能是我的?”心中接下去的一句--她是属于神都的。
闵玄清哂道:“明人不做暗事。谁人公开向小魔女送赠定情之物?谁看不到小魔女和神山之星形影不离?谁看不到你们两人并骑出城?”
龙鹰奇道:“闵大家在吃醋?”
闵玄清举起纤手,食指和拇指分开少许,一脸娇痴地道:“有这么的一点点!”
龙鹰难以相信地看着她收回纤美的玉手,说不出话来。
闵玄清抛他一个媚眼,道:“鹰爷的男儿气概到哪里去了?”
龙鹰道:“当时受赠的还有太平公主呵!”
闵玄清道:“一矢双雕嘛!再说下去更欲盖弥彰啦!”
龙鹰感到很难在这方面说得过她,道:“闵大家是否爱上了小弟?”
闵玄清再以食指和拇指比拟分量,比刚才少了些许,香唇轻吐道:“也有这么的一点点。”
龙鹰的心给她逗得变成一团火炭,吁出一口气道:“看来老子不显点手段,闵大家是不肯老实的了。”
闵玄清娇笑道:“那就要看鹰爷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哩!”
龙鹰哈哈笑道:“原来和闵大家调情,竟是如此引人入胜。咦!那是什么灯号?”
闵玄清别头瞧去,讶道:“那是召唤玄清的灯号,有什么急事呢?”
远岸一盏绿色的风灯依着某一节奏亮起又熄灭。
龙鹰道:“该怎么办?”
闵玄清道:“气死人哩!偏在这个时候找人家,摇过去看是怎么一回事?”
艇泊小码头旁,迎上来的是陆石夫,一脸凝重神色,凑到龙鹰耳旁道:“圣上找你!”
龙鹰吓了一跳,来到俏立一旁的闵玄清身前,低声道:“有十万火急的事,小弟须立即离开。”
闵玄清轻轻道:“玄清不依呵!除非你答应明天多腾出些时间来陪玄清,否则不放你走。”她的神情恬静无波,像只是普通的交谈对话,内容却是**绮美,情意绵绵,摆明是向情郎撒娇献媚,那种矛盾合起来形成的**力,可把任何顽铁化为绕指柔。
龙鹰差点克制不住拥她入怀,终领教到她的敢爱敢恨,哄她道:“遵旨!”
铁着心肠转身与陆石夫朝正门匆匆而行,道:“究竟是什么事?”
陆石夫压低声音道:“若是别人问我,我宁死不会说半句,但鹰爷垂询,我当然不敢隐瞒,如果圣上不说出来,鹰爷当是没有听过。”
龙鹰保证道:“陆大哥放心直说,小弟会当作陆大哥没说过半句话。”
陆石夫道:“圣上吩咐下来,若找到任何疑人,必须立即向她上报。所以鹰爷将北市擒到的那个家伙交到我们手上后,我晓得事关重大,一边把他押返刑捕房,另一边使人飞报圣上。”
两人怕遇上熟人,离开绕湖长廊,专拣园林里的小路走。
龙鹰愕然道:“这么快逼问出口供?是不是由来大人出手?”
陆石夫现出古怪神色,道:“的确有通知来大人,他正在女观里偎红倚翠,还大骂了我派去请他回刑捕房的人,才回刑捕房去,在来大人这种心情下,我们都晓得那被捕的家伙有苦头吃。岂知来大人正准备大刑伺候,圣上竟来了。自有刑捕房以来,尚是首次圣驾亲临。”
龙鹰心忖,武曌对大江联是动了真火。但仍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陆石夫犹有余悸地道:“圣上把我们全赶出刑室,包括来大人在内。”
龙鹰心中冒起寒意,武曌竟然亲自出手拷问口供。
两人步出门楼,码头处泊了两艘小艇,两个刑捕房的高手在恭候。
陆石夫道:“不到半个时辰,圣上从刑室走出来,下令我立即去找你到新潭码头和她会合。”
龙鹰跃上小艇,向落在另一艇的陆石夫道:“那家伙呢?”
陆石夫现出目不忍睹的神色,道:“整个头颅塌下去,身上没有一根骨头是完整的。”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说不出话。
快艇离开码头。
快艇在新潭码头泊岸。
新潭码头是对这个神都最广阔内湖以百计大小码头和泊位的总称,际此初更时分,广阔的新潭,只计靠岸的船舶已有逾千之数,在离岸处落锚停泊的更达二千之众,部分灯光火着,传来人声,该是仍有人在船上辛勤工作,大部分则乌灯黑火,只于船首船尾和船桅高处挂上风灯。帆影重重,灯火点点,比对白天忙碌火热的情况,另有一番繁华大都会动静对比的风味。
这也是旅社和客栈集中的区域,虽不见车来车往、送货取货的情景,仍是人流不绝。
迎接龙鹰的是令羽,没有从人,向陆石夫打个手势,后者领另一艇开走,令羽则示意龙鹰跟他走,神秘兮兮的。
龙鹰知机地不说话,随他朝一排三十多个平时半露天的熟食摊档走过去,这些摊档只在白天营业,桌椅从有篷盖的档内直摆出来,是新潭著名的特色。现在篷外的桌子均收起来,黑沉沉一片。
整个潭区不见丝毫异于平常的景况。
令羽领龙鹰进入其中一个篷铺,恭敬的低声道:“鹰爷到!”
大周女帝武曌坐在其中一张圆桌旁,面对码头,龙颜冷酷,略一颔首,表示知道。御卫大统领武乘川坐在她右侧,看他如坐针毡的神态,知他极不习惯和武曌平坐。
龙鹰受到像扯紧了弓弦般的气氛感染,不敢说话。
武曌一双凤目凝定前方,沉声道:“一切依计划进行。”
武乘川起立躬身应是,领令羽去了。
武曌道:“坐下!”
龙鹰移往圆桌,正要在隔两张椅子,位于她左侧的位置入座,武曌道:“到朕身旁来。”
龙鹰只好坐到她左侧的椅子。
武曌仍没有看他,道:“朕开完内廷会议见不到你,心中本不高兴,可是正因你敢违朕的命令,给你擒得此人,朕还可以怪你吗?”
龙鹰忙道:“圣上着小民到贞观殿去,只像随口说说,似是见不见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小民才敢于久候下,拿主意离开。哈!若圣上真的吩咐下来,小民怎敢不听圣上的话?”
武曌带点奈何他不得的语调道:“只有你敢说不用听朕随口说的话。”终别过龙首朝他瞧来,含笑道:“我们的鹰爷是否恋上国老的掌上明珠,故此在暗中保护小魔女?”
龙鹰感到她轻松的心情,陪笑道:“小民怎受得起圣上唤小民的外号?哈!流水虽有意,落花却无情,小魔女和小民是游戏性质。不论小民如何色胆包天,也不敢好国老千金的色。哈!”
武曌禁不住莞尔道:“信你的是傻蛋。小心朕治你欺君之罪,治不了你,朕就拿婉儿来出气,看你还敢不敢视朕如无物。”
龙鹰忙道:“圣上息怒,小民对圣上是忠心耿耿,圣上明察。唉!圣上这招声东击西,小民无从招架。”
武曌嫣然笑道:“谁叫你这小子到处留情,处处破绽?婉儿早前说起你时,眼珠乱转,不住露出羞态,你究竟对她做过什么恶行?”
龙鹰苦笑道:“轻轻碰过她的樱唇,小民绝没有其他不轨行为。”
武曌长身而起,吓得龙鹰慌忙起立。
武曌淡淡道:“为朕脱衣!”
龙鹰失声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