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质在手
龙鹰哑然笑道:“邺国公言重矣!现时已非是范某人配合与否的问题,而是如何办得到?本人连田上渊是高是矮,胖或瘦,一概不知,未悉所谓的互相勾结,从何说起,请邺国公赐教。”
以檀霸的“笑里藏刀”,双目亦瞬现惊异,叫尚工谋的高手双目杀机遽盛,张昌宗更不用说,勃然色变,心中震怒。
从龙鹰自称“范某人”,接着又转为“本人”,说话虽仍保持礼节,内容却是一派江湖人物谈判的强硬口吻,震慑敌心的是他从容不迫的神态,在气势上反压对方,有脑袋的都可看出他毫无惧意。
龙鹰确有恃无恐,看准对方不会轻易动武,因“范轻舟”的价值在于胁持下站出来指控田上渊,让二张借此向女帝告状,即使动手,绝不可取“范轻舟”之命,须生擒活捉,抓回去来个屈打成招。
“砰!”
尚工谋一掌拍在桌面,喝道:“好胆!竟敢推个一干二净,还说话嚣狂,该当何罪?”
檀霸摇头叹道:“范兄似乎未弄清楚身处何地?与谁在说话?如范兄仍是这副桀骜不驯的态度,檀某很难为范兄说好话。”
龙鹰半眼不看两人,双目魔芒大盛,锁着张昌宗转厉的眼神,哈哈笑道:“范某人不是胆子大,是理直气壮。天下间,说到底,不外一个‘理’字,邺国公手上有何真凭实据,作出对范某人的指控?”
他的强硬,大出张昌宗一方所有人的计算之外。“范轻舟”甫抵日安居,“没影子”凌岸来摸他的底细,见他孑然一身,遂决定以雷霆手段,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将他收拾,“范轻舟”肯屈服最理想,若敢逆意,就抓回去严刑逼供,横算直算,都是万无一失,就是算漏了“范轻舟”的能耐。
檀霸和尚工谋见到龙鹰眼里爆闪的异芒,大为惊凛,表面虽不动声色,都在暗中提聚功力,目光虽注视龙鹰,却在留神张昌宗。他们清楚主子的性情,“范轻舟”如此公然顶撞他,不立即发出动武的讯号才怪。
守着厅门的年平生立即手握剑柄,意图以剑气锁紧龙鹰,岂知空空如也,坐在前面椅子里的“范轻舟”只是个不具实质的影子,不可能被掌握,一时难过得想吐血,无从出手。
张昌宗更惨,就在龙鹰以双目魔芒的波动嵌进他眼睛内的刹那,一股莫以名之的神秘力量,将他笼罩攫抓,有种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可怕感觉,绝非一般真气,剩知一旦动手,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自己,且必无幸免。更糟糕的似是一众手下,丝毫不晓得他身陷险境。
年平生往后挫退一步,撞在墙上,发出另一下声响。
除龙鹰外,没有人明白他出了什么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张昌宗最错的一招,是亲身来对付龙鹰,还敢与魔门邪帝隔桌对坐,非常不智。可见他做事莽撞,未弄清楚“范轻舟”的深浅,结果阴沟里翻船。
不过实在难怪他,如果晓得“范轻舟”是与“僧王”同级的高手,用刀架着他脖子仍不敢坐近“范轻舟”。即使檀霸等老江湖,从未想过“范轻舟”厉害至此。
龙鹰暗运“横念诀”,“道心”为轴,“魔气”为轮,将自己深藏魔气密处,同时约束魔气,锁定对面的张昌宗,兵不血刃的将形势扭转过来,高明巧妙。
龙鹰“咦”的一声,满脸讶色,仔细地打量张昌宗,问道:“邺国公为何不说话?是否省悟到只是一场误会?”
说话时,收回锁紧他的魔气。
张昌宗立即目露凶光,正要发出动手的暗号,又再次被魔气锁个结结实实,如坠冰窖,难过之极。
龙鹰微笑道:“事实不但是一场误会,且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邺国公可知小弟因何到神都来,便如邺国公般,是为圣神皇帝办事。什么事小弟也敢胡说八道,独这方面不敢有半句谎言,因犯的是欺君死罪。邺国公可轻易引证,看小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暗忖给个天张昌宗作胆,仍不敢向武曌引证,同时释放这个无形有实的人质。
张昌宗恢复过来,急促地喘几口气,一脸惊异不定之色,檀霸等还以为他疑惑“范轻舟”所言是否属实,龙鹰却晓得他在怀疑自己施妖术。
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张昌宗身上,看他如何发落“范轻舟”。
张昌宗惊魂甫定下,泄气地道:“你既然有胆子说是为圣上办事,本公自有查证之法。”
除龙鹰身后的年平生外,檀霸、尚工谋等人人听得你眼望我眼,不明所以。以张昌宗一向的横行霸道,怎会凭对方一句空口白话,就此收科?
龙鹰竖起手掌,悠然道:“尚有一件事,恳请邺国公垂听。哈!事情是这样的,刚才邺国公不是问郡主对小弟说过什么吗?请容小弟报上。”
他知张昌宗绝下不了这口气,且恶向胆边生,再没兴趣生擒活捉“范轻舟”,以言语稳着他,待离开险境,立即下令手下群起攻之,剁他为肉酱,方能泄恨。
张昌宗本欲起立离开,闻言只好留在位内,非常屈辱。
龙鹰别过头去,向仍因用错劲道致面容苍白的年平生笑道:“年兄的剑气表面凌厉霸道,走的却为阴柔的路子,与本人的‘大天竺无上守’天然相克,小弟差点消受不起。”
众人这才晓得两人暗中较劲,且明显是年平生吃了暗亏,均感骇异。
龙鹰的“天竺出身”昨天在重光殿开了个头,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乱吹法螺,为他天竺功夫加盐添醋,安上充满天竺情调的诸般名称,鱼目混珠。
檀霸朝张昌宗瞧去,希望他有指示。情况徘徊在失控边缘,“范轻舟”反客为主,抢得主动,以檀霸的老到和经验,一时也失去方寸。
尚工谋的“丑人”,声势汹汹,话不饶人,但本身并非这种人,论武技,与年平生在伯仲之间,见年平生未动手已吃亏,再凶不起来。
龙鹰向张昌宗说的一番话,纾缓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同时予张昌宗下台阶的机会。
张昌宗双目一阵乱转,按捺着性子道:“说吧!”
龙鹰暗笑有人质在手,怎到你不听。欣然道:“郡主召见范某人,是要商量组成郡主队一事,现时郡主队已成半,除郡主和小弟外,尚有鹰爷的兄弟符太加入。”
众人大为错愕。
张昌宗立告凶焰全消,假设“范轻舟”所言属实,等若符太和“范轻舟”连成一气,再非落单,对付他,须将符太计算在内,而符太偏是二张惹不起的人。
龙鹰抬符太出来,压得张昌宗不敢轻举妄动。
厅内默然无声,包括张昌宗在内,都在听“范轻舟”说话,与先前的情况,有天渊之别。
龙鹰好整以暇地道:“郡主决定三天之后的清晨,与邺国公的张家军在城外药圃马球场争雄决胜,如果邺国公回府后战书尚未送达,小弟这番话就是正式的战书,是对邺国公挑战的正式回应。范某人保证届时手上鞠杖绝不留情,邺国公务必组成最强队伍,让小弟好好过一番马球瘾。”
张昌宗双目凶芒再起,眼珠往左朝右滚动几遍,点头冷哼道:“好!范轻舟你既敢向本公放狠话,希望你承担得起后果,三天后,我们就在药圃决一胜负,范轻舟你勿要临阵退缩。”
龙鹰哈哈笑道:“邺国公离开寒舍后,药圃之战的风声将不胫而走,传遍神都,岂容临阵退缩的可能性。不再浪费邺国公的时间哩!请!”
张昌宗和众手下怒火烧天,悻悻然离开后,店伙头子程六惊骇未过的入厅,咋舌道:“小人为范爷担心得要命,又毫无办法,范爷……唉!范爷真本事。”
龙鹰对程六好感大增,因他是有情有义的人,换过别人,肯定以后不敢和他说半句话。
龙鹰像没发生过任何事般,到一旁坐下,伸个懒腰,道:“隔邻的三位塞外来的大爷,睡醒了没有?”
程六恭立他身前,道:“被惊动了,博真大爷还走出来问小人发生什么事。小人告诉他,勿要管,勿要问。”
龙鹰道:“可是最后你仍是告诉了他,对吧?”
程六老脸微红,尴尬道:“范爷怎猜得这般准的?”
龙鹰当然不告诉他因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含糊其辞道:“是听出来的,你不惯说谎。”
程六老实地道:“做我这行的,谁不擅说违心话,只因心中尊敬范爷,不愿说谎吧!”
龙鹰讶道:“你晓得发生何事吗?”
程六心悦诚服地道:“我躲在隔邻偷听,听到的是范爷不会对他们留手的那番话,在神都,只范爷敢这么和他说话,偏是他竟奈何不了范爷。”
接着低声道:“真的很痛快,是大快人心。”
从程六的反应,可知一般平民百姓,莫不对二张兄弟恨之入骨。
龙鹰道:“博真大爷有何反应?”
程六道:“他现出个很古怪有趣的表情,塞了一锭金子入我手,小人只好知无不言,不过小人说的,是人人晓得的事。”
龙鹰心忖自己虽改变声音,但当时说得兴起,语调难改,肯定博真有很特别的感觉。
长身而起道:“总算有缘,待我去拜访三位邻居。”
话犹未已,院门给拍得震天价响。
程六嚷道:“小人去应门,定是博真大爷他们来哩!”
龙鹰坐回椅子去,心中想的是若能与这三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在药圃再次并骑作战,冲锋陷阵,是怎么样的一番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