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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雁行效应

  

  龙鹰离开守卫森严的御书房,宇文朔、高力士,还有李隆基,正在以半廊连接的轿厅等待。前两者该为候命,李隆基则是营造和他碰头的机会。

  李隆基一洗颓气,神采飞扬,双目闪闪有神,顾盼生威,令人心折。

  高力士不待龙鹰说话,径自进入御园,到御书房伺候李显。

  李隆基定神的打量龙鹰,叹道:“范爷神人也。”

  厅内得他们三人,宫娥、侍臣退避。

  龙鹰知他从高力士处晓得成功杀练元之事,故有此感叹。

  龙鹰来到两人身前,向李隆基欣然道:“记得临淄王向太医大人说过的‘雁行效应’吗?小弟幸不辱命,终炮制出这么一个可能性,往后就要看临淄王的本领。记着,小弟和你在洛阳时已是素识。”

  李隆基和宇文朔听得一头雾水时,高力士掉头回来,向李隆基道:“皇上召见临淄王。”

  李隆基望向龙鹰,隐隐猜到李显的召见,与龙鹰提起的雁行效应有关系。

  龙鹰道:“快去!”

  李隆基欲言又止,随高力士去了。

  宇文朔满脸疑惑,问道:“是什么一回事?”

  龙鹰道:“我赶着出去,边走边说如何?”

  两人并肩举步。

  宇文朔压低声音道:“上官大家在广场等你。”

  龙鹰表示明白,这是上官婉儿最便捷和他密话的方法。想起她绰约迷人的风情姿采,现今两人关系又已是不同,不由心里一热。

  道:“所谓雁行效应,是临淄王向太少提出来,意指雁群里的领头雁,在前方领飞,其他雁儿便结成阵势,随领头雁不惧风雨的飞往遥远的目标。”

  宇文朔算相当聪明,把握个大概,问道:“谁是此领头雁?”

  龙鹰道:“相王。”

  宇文朔失声道:“什么?”

  龙鹰笑道:“勿要惊惶,领头雁后不但有临淄王,还有太平和台勒虚云,包保飞得既有态势,且不偷懒。”

  宇文朔叹道:“可是相王似从未试过飞离地面,怎可能在一夕间变为擅飞的领头雁?”

  龙鹰苦笑道:“但愿我们有另一选择,今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问当今之势,有谁比他有资格坐上大唐监国之位,而皇上亦可振振有词,撑皇弟到底?”

  宇文朔动容道:“监国?”

  龙鹰遂将刚才和李显的对话,不厌其详的道出来,还有自己的想法,好借宇文朔进一步向受命的李隆基解说。

  止步。

  廊道尽处就是麟德殿的正广常

  宇文朔精神大振,赞许道:“范爷此计,妙绝天下,如若成功,可一下子扭转局势。我们郁闷太久了!”

  他一向措辞优雅,罕有说粗话,现在忍不住爆出一句,既是近墨者黑,也是代表心内的兴奋和激动。

  自李重俊兵变后,韦宗集团气焰烛天,恃势横行,奸佞当道,小人得志,而他们一方,除了捧杨清仁登上右羽林军大统领一职,稍挽颓势外,其他时间尽处于挨打之局。

  到燕钦融被韦族活生生打死,支持李显者全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人神共愤。

  可是,龙鹰的“雁行之计”,却可使相王李旦成突起的异军,形成可与恶后、权相抗衡的力量。

  宇文朔续道:“娘娘和老宗肯定全力反扑,又策动朝臣里的走狗,从各方面动摇长公主的提议。”

  龙鹰道:“论影响力,太平绝不在娘娘和老宗之下,只是以前压根儿不到她干涉插手,亦找不到切入点。论辩才,太平肯定高于娘娘,可和老宗平起平坐。这正是雁行效应的初现。”

  两人步入广常

  一辆马车停在一边,有七、八骑从卫。

  宇文朔低声道:“高大玩了一个小把戏,传出风声,说上官大家姐儿爱俏,恋上了河曲之战的大英雄范轻舟。于她眼中,老范等于另一个龙鹰,令她有重温旧梦的动人感觉,而因此谣传,你和上官大家的交往,理所当然。”

  龙鹰苦笑道:“高大想得周到。”

  宇文破偕十多个飞骑御卫,从右方步行而来。

  龙鹰一眼扫去,随行的十多个飞骑御卫,人人精神抖擞,神气内敛,莫不是一流的好手。

  宇文破摆一个手势,从卫们全体立定,剩他一人走过来。

  龙鹰讶道:“大统领竟能在这样的形势下,成功建立自己的亲信班底,非常难得。”

  宇文朔道:“那是太子兵变前的事,不受外力干涉,然而好日子一去不返,像现在的杨清仁,调迁用人全须看韦温的脸色,最近他想革掉一个不听命的副将之职,亦因韦温的干涉作罢,多么气人。”

  龙鹰欣然道:“以后还看我们的临淄王了!”

  宇文破来到两人面前,问道:“有成果吗?足有整个时辰。”

  他指的是龙鹰谒见李显。

  宇文破乃西京龙鹰兄弟班底的核心分子,晓得龙鹰此回见李显,关系重大。

  宇文朔沉声道:“成果之丰硕,你造梦仍没想过,稍后详细告诉你,现在我们勿阻范爷会佳人呵!”

  马车开出。

  上官婉儿伏入他怀里,用尽力气抱着他,似在冰天雪地里,龙鹰是唯一的暖源。

  大才女喃喃道:“没想过范爷这么快回来,真好!”

  龙鹰感受着她芳心里情真意切的波动,心生怜惜,往昔的美好日子又回来了,并因两人间虽有波折起伏,终没反目成仇,而感欣慰庆幸。

  “雁行之计”带起所有事情,以前不敢向大才女透露的,现时可直说无妨,因大才女可精确判断,优势属哪一方。

  虽说宫廷有权势的女人,没一个可信,皆因她们事事从功利着眼,可是,当最大的利益须投靠龙鹰,上官婉儿和龙鹰又恢复到女帝时代那种关系。何况上官婉儿的命运实与龙鹰挂了钩,唇亡齿寒。

  思行至此,登时感到抱满怀的修长苗条的动人玉体,化为灼心烈焰,燃着他的爱欲,亦予他返京后,唯一松弛下来的机会。

  上官婉儿喃喃道:“为何花了整个时辰?皇上少有和人说这么久的,唯一例外是娘娘。”

  龙鹰抚摸香背,还搓揉她充盈弹力的嫩滑背肌,岔开去道:“上官大家的身体真棒,愈来愈青春了!”

  上官婉儿伸展娇躯,示威似的在他眼前展露诱人的曲线,然后纤手缠上他颈项,咬着他耳朵道:“不用哄人家,怎么哄也没用,先要老老实实答婉儿的问题,临淄王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龙鹰早知不可能瞒过她。

  他以前曾向上官婉儿暗示过,高力士属他们一伙,现在由高力士说动李显,任李隆基为廷事丞,委任状也是上官婉儿起草,怎可能感觉不到异常之处?

  淡淡地说道:“他就是我们未来的真命天子。”

  上官婉儿娇躯猛抖一下,移离龙鹰,美眸瞪大,喘息着,胸脯起伏,一时没法从震撼里恢复过来。

  龙鹰点点头,增强语气传音道:“早在洛阳之时,万仞雨介绍李隆基予我认识,后来又得胖公公认同,经圣神皇帝两次考核,我们终定下延续大周盛世的‘长远之计’。圣神皇帝之所以将他调往幽州,一来予他了解北疆形势的机会,也是让他与军方重中之重的郭大帅建立私人情谊,用心良苦。”

  上官婉儿一双秀眸,愈瞪愈大,自言自语道:“有可能吗?”

  她这句话,该是不知情者的第一个反应。即使李旦登上帝座,李隆基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依传长不传幼的继承法,何时轮得到李隆基?

  龙鹰轻描淡写地说道:“在太平盛世,事事正常,当然不会发生。可是,现时正是最不正常的情况,强者为王,岂受一般成法所限。婉儿亦忘了我龙鹰是何等样人,所作所为,莫不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上官婉儿坐到他腿上去,娇嗔道:“婉儿不依。”

  龙鹰道:“事情一直在暗里进行着,圣神皇帝仙游前,将武技绝强的一群亲卫赐予临淄王。故此在田上渊攻打兴庆宫之役,损兵折将的铩羽而回,因果早定。”

  接着叹道:“不是我要瞒你,而是不想大家多一件心事,徒添烦恼。”

  上官婉儿幽幽道:“为何现在忽然又肯告诉人家?”

  龙鹰道:“是个时机的问题。”

  上官婉儿不解道:“时机成熟了?”

  龙鹰道:“当我刚才从御书房走出来,时机终于来临。不过对外人来说,仍须一段时间,方感受得到未来天子的惊人威力。”

  上官婉儿道:“人家不明白呵。”

  龙鹰没隐瞒地说出“雁行之计”,到解释清楚,朱雀门楼在望。

  道:“现在小弟有事急着处理,须和大家暂别。”

  说话时,不知忍得多么辛苦,才控制得住蠢蠢欲动的一双手。

  上官婉儿道:“今晚人家要到花落小筑来陪范爷。”

  龙鹰苦笑道:“还是小弟有空时来找大家较为适宜,因今夜是否有睡觉的闲暇,尚为未知之数。”

  雁行效应的作用愈来愈明显。

  不论李旦如何无能,所有支持唐室的力量全给统一在他这头领飞雁上,具有清晰的方向。也可以说能集中战力,为领头雁护航。

  形势已告清楚分明,一旦李隆基分别说动太平和其王父,李显皇朝史无前例的政治斗争将告开展,远过当年皇太子和皇太女之争。

  在西京,他首次目睹上官婉儿如释重负的欢颜,是从绝望里看到希望的反应。

  撇掉跟踪者后,他到北里的因如赌坊找台勒虚云。

  一切须抓紧来干,不容懈担

  甫入门,遇上的是弓谋,后者告诉他,宋言志回来了,并急着和他说话。

  龙鹰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答应大才女**诱人的夜会。

  若有时间,见过宋言志之后,好应夜探独孤倩然香闺,向她交代杀练元的事。不由暗骂自己,借口冠冕堂皇,说到底仍是受不住独孤美人儿的**力。

  问道:“武延秀有没有来赌坊找香霸的碴子?”

  弓谋答道:“来过一次,双方吵得很凶,这小子压根儿不知惹的是何人,气焰滔天,盛气凌人,不知个‘死’字怎么写。”

  龙鹰道:“发生在多久前?”

  弓谋道:“三天前的事。”

  龙鹰道:“香霸怎都要忍他。形势不明朗下,轻举妄动将带来不测的后果。且武延秀后面有宗楚客撑他的腰,故必有后着。”

  弓谋同意道:“理该如此!”

  龙鹰乘机向他叙述最新形势,听得弓谋惊喜连连,颇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最后总结道:“须一步一步地走。现时我们和大江联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目标相同,到铲除韦宗集团,形势方告分明,我们和大江联决战的时间亦到了。”

  本以为通过香霸才找得到台勒虚云,岂知台勒虚云正在水榭恭候他大驾。

  不论香霸或台勒虚云,都爱在此榭与他说密话,原因是既远离其他建筑,本身环境优雅,水深不到半丈,想从水下潜过来,对象是台勒虚云般的高手,等若自寻死路。

  两人在榭外临水平台坐定,侍女献上热茶后,退离水榭。

  台勒虚云道:“辛苦轻舟了。”

  他所掌握的,是无瑕窃听回来他和老宗的对话,其时龙鹰左瞒右瞒的,令台勒虚云所知有限,唯一清楚的是关外北帮遭受沉重的打击,最离奇的是老田似乎连被谁袭击亦一塌糊涂,没法使宗楚客可问得确凿证据,令“范轻舟”从容辩解,轻易过关。

  勿说台勒虚云,即使身为联军一份子的高奇湛,一样弄不清楚情况。

  今趟来找台勒虚云,是要让他清楚发生何事,好知会高奇湛借黄河帮之名,全面南下。

  龙鹰沉声道:“我不但干掉练元,随他葬身大运河的尚有北帮逾五百尖兵好手,又烧掉对方三十多艘战船,俘虏了他们四十五艘飞轮战船,关外的北帮,正濒临崩溃的边缘,黄河帮卷土重来,此其时也。”

  台勒虚云动容道:“怎么办得到的?”

  龙鹰答道:“全赖竹花帮的探子建立奇功,早于竹花帮在楚州集结之前,竹花帮与沿大运河各城镇有深厚交情的帮会建立联系,形成笼罩由楚州至洛阳的情报网,巨细无遗掌握北帮战船的调动。”

  台勒虚云点头认同。

  龙鹰续道:“当竹花帮的战船大举北上,牵动了北帮,被我们掌握到北帮大致以汴州以南的河湖网伏兵的情况。可是真正致胜关键,是我和王庭经与单独北上的江龙号于秘处会合,识破练元本天衣无缝的陷阱。练元有个弱点,就是务要杀我范轻舟,其他的并不放在他眼内。”

  接着不用隐瞒的详述战争的过程,当然没有“天师”席遥或“僧王”法明。

  台勒虚云听不出破绽,因压根儿没有。叹道:“精彩!精彩!”

  又道:“难怪田上渊推掉几个约好的宴会、雅集,匆匆离开。”

  龙鹰这才晓得田上渊不在西京。

  龙鹰道:“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赶得及吗?”

  台勒虚云沉吟道:“事在人为,就看我们用什么手段。”

  凝视龙鹰半晌后,道:“我们一直有个计划,是攻击摧毁北帮在华阴的总坛,以前未能付诸实行,因北帮势强,我们即使成功,难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后果。现时形势有异,田上渊想维持关外的水道霸权,须分兵往援,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临。”

  龙鹰早忘掉此事,心呼厉害,双重打击下,老田还能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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