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战情场
“符太!”
声音似从久远的年代,几经曲折的迂回传至,钻入符太的耳鼓内去。
她的声音、气息,是如此的既熟悉又陌生,伟大的都城、跃马桥,一下子消失了,剩下的唯一联系,就是从永安渠拂来的凉风,行人车马,再无关痛痒。
壮丽的星夜,盖天覆地。
符太差点立即开溜,回去撰写报告,记录此一刻的心境,好让大混蛋为自己献计,正是这个最不应该在此动人时刻升起的想法,令他在迷醉里保持着一点不昧的醒觉。
永远勿忘,眼前令他颠倒的娇娆,并非一般寻常女子。
符太朝她瞧去,事实上他的眼光从未离开过她愈趋煞白、血色不住褪去的芳容,但心神却似与头顶上的星空般运转,须很大的努力,方能重新聚焦。
“随我来。”
说罢别转香躯,走下跃马桥。
符太跟在她动人的背影后。婷婷玉步,在眼前摇曳生姿,紧裹在素黄外袍内的娇躯,在她带着舞蹈美感的走动里,显现出超越凡尘的某种真理,曲线隐现,内蕴含蓄,诱人至极。
从没一刻,符太像此刻般想得到她。
她在**他吗?
符太糊里糊涂,真和假的界线模糊不清,至乎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无不混淆。魂**神摇下,随她抵达桥旁的渠岸。
一艘小船,靠岸泊着。
符太倏地清醒过来,收摄心神。
柔夫人解去系索跃往船子中央,坐下,示意他登船。
符太来到船尾处立定,执橹轻摇,船子顺流而下。
符太迎着河风,深吸一口气,心呼厉害。
有个秘密,连大混蛋也不晓得,本不打算告诉他,现在则不得不泄露,因这个情场上的战役,肯定是硬仗,当然须有明帅指挥,他则负责冲锋陷阵。
当日躲在香霸座驾舟的底舱,偷听顶层舱厅香霸和洞玄子的话,于柔夫人未开腔前,符太便有微妙的感应。
那是“血手”和“明玉”间离奇的联系,可意会,不可言传。到柔夫人能触动他心弦的声音传入耳内,他立告心动,晓得柔夫人的“媚术”与他本教的“血手”有密切的关系,乃其“玉女心功”组成的关键部分。
“明玉”、“血手”,分处明、暗两端,故此修炼者只可选其一,且不可能走回头路。连接两相反的极端,唯有“五采石”。
这是符太一直持着的看法,直至练成“横念诀”。
“横念”落在一般武人手上,管他聪明绝顶,仍得物无所用。
然而,对精通“血手”,修至大成境界的符太,“横念”、“血手”乃天作之合,前者可将“血手”横加扩展,提升往以前可望不可即的层次,随心所欲。
妲玛离京前那个晚上,向符太献上珍贵的处子之躯,箇中动人情况,远超符太想象之外,也该是妲玛从没梦想过的,便是“横念”天然地令他们紧密结合,两个极端水乳交融。至于后果,可见的部分,是使他和妲玛难离难舍;不可见的部分纯为感觉,超出了男女爱恋,无以名之,为何如此,怕老天爷方清楚。
刚才立在岸旁,柔夫人跃登小船的一刻,双方的气场由合转分,内含来自妲玛“明玉功”新养分的“血手”,立即气贯全身,直通脑脉,唤醒了他。
的确厉害。
然到此醒转过来的时候,他仍感对柔夫人无从掌握,不辨真假。
柔夫人温柔地说道:“看到你的留言,人家曾想过不来。”
符太待要说话,柔夫人漫不经意地掀起斗篷盖,河风下,秀发垂流,泻往两肩,随风飘舞,衬托得她的绝世花容,充盈动感,美不胜收。
符太一时愣住了。
“说话呵!你从来不爱说话,现在更惜字如金。”
符太苦笑道:“为何不想赴约?”
柔夫人幽幽地说道:“就像召来猛兽,妾身则自愿当猎物,任君大嚼,感觉矛盾。”
符太愕然道:“竟然是夫人采取主动,召我到来?”
此刻他失去了方向,歧路迷途。
谁想过无瑕是受柔夫人所托,通缉符太?
她若无其事道出背后详情,阐明任符太摆布,悉从尊便,**诱人处,超越了任何言词。
符太一颗心不争气地热起来,又警告自己,今晚绝不可失陷于她的温柔陷阱,特别在晓得由她作主动,促成今趟的“重聚”。
柔夫人垂下螓首,轻轻道:“忘不了你呵。”
又道:“洛阳一别,符太你是否立下决心,誓与妾身永不相见?”
符太心里涌起傲气,在她面前,不可窝囊,纵败也须输得漂漂亮亮,且此等事岂有胜败可言。
不知如何,纵然在这等“水深火热”的时刻,心里总记着要给大混蛋写报告,似隐隐感到成败关键,系乎那个家伙。要写报告的念头,忽而成为在茫无方向的暗黑里,唯一指路的明灯,依循的方向。故而不可轻举妄动,错脚难返。
立定主意,符太顿然精神大振,双目熠熠生辉的打量眼前美女,目光大胆直接,肆无忌惮,颇有看货的味道,除非天生****,任何女子都受不了。
偏是柔夫人若无其事,任他的邪眼肆虐。
符太冷然道:“当日还只是一个莫名的感觉,现在从龙鹰那家伙处得到有关夫人的新消息,方晓得当时的感觉,实为符某人来自‘血手’的灵异感应,清楚欲得夫人真爱,等于缘木求鱼,最终一无所得。”
柔夫人饶有兴致地说道:“公子究竟晓得人家的什么事?”
符太淡淡地说道:“令师尊是否婠婠的师妹?”
柔夫人叹道:“终瞒不过鹰爷。”
符太好整以暇地说道:“其他的,不用多余的废话吧。”
柔夫人宝蓝的眸神凝望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为何肯来?”
符太洒然耸肩,压低声音道:“是姑且一试,又够**刺激,然亦等同玩火,偏是符某一向好此调儿。唉!怎说好呢?或许是当认为自己可把夫人置诸脑后之时,竟发觉压根儿非那回事。最初令我舍弃《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情绪,重新支配着我。够坦白吧!轮到夫人哩。”
柔夫人“噗嗤”娇笑,狠狠白他风情万种的一眼,抿着香唇,道:“人家不服气呵!不可以嘛!”
符太收桨,让船子停泊在一道石桥底下,坐在船尾,轻松地说道:“不服气符某可以说走便走?”
柔夫人漫不经意地说道:“不服气的是为何爱上你,须臾难忘,想再看清楚你一点,瞧是否三头六臂,额长两角,懂施妖法。”
符太听得心里唤娘。
豁了出去的柔美人,竟可变成这个样子,情热如火,没丝毫保留。
此时交报告变得无关痛痒,唯一支持他的,是原本绝不可首晚便栽掉的信念。
他有点后悔将船子泊在桥底,更后悔坐下来,在灯火映照不到的暗黑里,情况暧昧。如柔夫人般的美女,摆出任君品尝的姿态,本身已是**力十足,更令人难耐的,是比对起以前她视天下男子似无物的骄傲,尤使人有侵犯她的强烈冲动,那种掀开她神秘面纱的痛快。
尽管柔夫人毫不隐瞒情意,却恨她仍一副清冷自若,事事不上心的模样,似初重逢时的紧张已过,逐渐恢复昔日的情态,热情限于言语,内里一片冰心。
以高手过招论,符太肯定自己落在绝对下风,因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说什么话才恰当,应否和她亲热,先占点便宜。幸好亦清楚,懂得这么想,证明尚未失控。
符太双目异芒大盛地打量着她。柔夫人双足交叠,斜摆一边,纤手合拢置放腿上,腰脊挺直,如云秀发自由写意的散垂香肩,令胸、腰的曲线玲珑浮凸,随吐息轻轻起伏,玉容如花,美眸闪亮,没半分畏怯的迎上符太目光,深情专注。
说不想得到她,就是自我欺骗。
如果他是自诩泡妞经验丰富的大混蛋,会怎样做?
这个想法,令他像在火热洪炉外呼吸得一注清冷的空气,清醒过来。
对!眼前并非真正的爱情,而是与“玉女宗”三大媚女高手之一的角力较劲,绝不可以常法应付。
问题在他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做,进退维谷,沦于被动。
符太苦笑道:“勿看我表面坚强,内心实非常脆弱,经不起打击。”
柔夫人绽出笑意,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他,轻轻道:“公子在怕妾身伤害你?”
符太叹道:“怎么说才好呢?现在符某给夫人的娇姿美态、动人的情话迷得晕头转向,于我是从未有过的事,非常不妙。”
柔夫人浅嗔道:“你口说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依人家看,你不知多么醒觉。”
符太哂道:“这点点的道行,符某仍是有的。待我回家思量一番,然后再来和夫人相见。”
柔夫人美眸现出凄迷之色,道:“符太呵!你的家在哪里?”
符太洒然道:“天地就是我的家,或许有一天,当我想家的时候,会回到夫人身旁。”
柔夫人垂下螓首,以蚊蚋般微细的声音,香唇轻吐道:“真的会吗?”
符太压抑着过去将她拥入怀里、痛尝香唇的冲动,花了他很大的劲,坦然道:“我不知道。”
柔夫人仍低垂着头,呢喃道:“爱上你很痛苦,很磨人,却令人家尝到爱上一个男子的滋味,来得突然,忽然间,过去的信念和心境,天崩地裂般改变了。”
接着仰首往他望来,道:“你是个离奇的人,平白无端的来惹人家,咄咄逼人,一步不让,目空一切,本应是我最讨厌的那类人。可是呵!偏偏没法对你有半分恨意。”
符太心忖怎会是“平白无端”,当时他视她为目标,有的而发。自己确好不到哪里去。大家你骗我,我骗你。令她有天地崩裂感觉的一着,更是胖公公一手炮制的骗情之局。
大讶道:“难道夫人那时对符某竟有感觉,但真的看不出来。”
柔夫人开怀道:“你虽目空一切,毕竟尚有点自知之明,晓得当时的言行,多么令人生气。”
稍顿又道:“我真的很生气,但亦知不妙,因人家从来不动气。”
符太呆瞪她。
柔夫人俏脸刷红,娇嗔道:“有何好看的,人家爱向你坦白,说心里的话,不可以吗?”
符太说不出话来。
柔夫人酥胸起伏,好一会儿方平缓下来,瞄他一眼,道:“符公子不顾而去后,你在人家心里,并没有如妾身所想般淡褪,反思念日增,很好受吗?是你舍妾身而去,究竟谁伤害谁?”
符太差些儿后悔刚说过的话,自己知自己事,论伤害深浅,实远有不如,乃他的选择。什么表面坚强,内心脆弱,属找话来说,却被柔夫人抓紧,反骂自己的无情,确有理说不清。
直到此刻,他仍没法相信,像柔夫人般独立坚强、含蓄内敛的绝色美女,会爱上如他般不懂温柔、言行荒诞的“异物”。
柔夫人语调转柔,送他一个迷人的笑容,道:“幸好!今天你来了。”
言下之意,是若符太不来,将恨他一生一世。
说罢,又垂下头去,两颊各飞起一朵红晕,以她独有的娇态,令符太目不暇给。
她的剖白,使符太首次感到自己的自私自利,从没照顾她的感受,更没为她着想过。他符太仿如冲进她平静心境一支湍急的水流,肆意捣蛋,又于最不该撤退的时间离开。
唉!然而若非如此,她早把他置于脑后,不会出现今夜的此情此景。
非常矛盾。
但也因而建立他们间非比寻常的特殊关系,真假混淆。情真意切底下,含蕴着即使当事人仍弄不清楚,互为因果的复杂和混乱,未来深藏迷雾之中。
柔夫人道:“符太!知道吗?人家从未试过对着一个人,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些且是永不愿说出来,看你害得人家有多惨。”
符太道:“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柔夫人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玉容恢复一贯的清冷自持,平静地说道:“人家在听着。”
符太道:“夫人这么召我来见,希望出现怎么样的后果?”
柔夫人绽出笑意,白他一眼,玉容如生出涟漪,本清平如镜的水面,变得生动活泼,悠然道:“看你哩!人家想得太累了!好应由符公子担当起这个苦差事。”
符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答道:“待我回家好好想一想。”
龙鹰掩卷,拿起,搓碎,毁尸灭迹,同时传音,召符太和宇文朔进来。
终明白为何符太这么着紧柔夫人,错过这样的女人,对任何男人均为抱憾终身的事。也深信柔夫人说的话,句句真心,此为“媚术”凌厉之处,令人无从抵挡抗御,半心投入的符太自然给杀得左支右绌,毫无还手之力。幸好这家伙仍懂得回家求救,否则早败个一塌糊涂,死了亦为冤鬼。
符太独自进来,摩拳擦掌地说道:“如何?有救吗?”
龙鹰以目光询问。
符太在他旁坐下,道:“我着他在外面等多片刻。如何?”
龙鹰欣然道:“有件事,太少不可不知。”
符太警告道:“勿卖关子!”
龙鹰道:“就是宇宙阴阳交感的本性,非人力可抗拒。你这家伙曾出死入生的‘血手’气劲,可令柔夫人般的女人没法对你生出反感,你愈逼她,她愈有感觉。明白吗?明乎此,事过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