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弯如钩。
“启禀王爷,事已办妥。”
“她呢?”
回话的人愣了一下,道:“依照您之前吩咐的,也都……”话没说下去,人已惶惶不安伏在地上,身着沾满血污的夜行衣,在空旷的庭院中,仿佛一滩烂泥。
“很好。这是你的赏金。”站着的人没有回头,只甩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掷地有声。那人面露喜色,忙不迭跪行向前捡起,千恩万谢着退下,在庭院门口才敢转身。可就在这一转身的刹那,一道银光直奔其后脑。
一声惨叫,之后是重重的倒地声。
站着的人转过身端详着那还在抽搐的尸体,暗忖出手力道似乎大了些,暗器嵌进伤口,闪着隐隐寒光,那脑袋在昏暗的月色下显得很诡异,好像开了瓢的西瓜嵌进了半块嫩豆腐。
“来人!”
两个王府侍卫悄无声息出现在廊下的黑影里。
“首级取下,随我入宫。”
不出半个时辰,皇帝便得到燕王府的密奏,称王府闯入刺客,被王爷亲手击杀,并奉上首级。刺客满身血迹,疑其还身负其他命案,当夜中书令张宗显惨遭灭门,经查亦为此人所为。皇帝闻讯大惊,着意抚慰叔父燕王一番,又下旨严查刺客系何人指使,几日下来,似也顺藤摸瓜捉了数名从犯。随着主犯大将军崔崇牧的落网,朝中百官也从大哗到噤声。
半月之后,月圆如盘。
“聆儿,非我对不住你,是你错嫁,怨不得我。”
“聆儿,若是当初不是那么优柔寡断,如今便不是现在的如今了,对么?”
“聆儿,那天月亮很圆,你穿着翠绿色的薄衫……可还记得你曾唱过的曲?”
一杯清酒下肚,一杯清酒酹地,地上滚动着浑浊的泪珠。
一句如泣如诉的歌声响起,饮酒之人起初惊得从桌边站起,接着便发现这歌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
“花底春莺燕,钗头金凤凰,被面绣鸳鸯。
郎呀郎,是几等儿眠思梦想!”
脚步声轻轻响起,歌声戛然而止。来人全身隐没在黑暗中,从服饰轮廓隐约看得出王府侍卫的模样,似乎还是个头目。
“何事?”
“圣上已将崔崇牧家产抄没,举家入狱,然而……”
“说下去。”
“崔崇牧独子崔元驹因在外习武,不在其内,小的本想引他入瓮一举擒获,不想却被独孤隐劫走。”
一片沉寂。
“带他的首级来见我。”燕王缓缓开口道,“或者,带你自己的首级来见我。”
话音才落,一道寒光自树梢向下扫来,划过跪在地上那侍卫头目的颈项,首级骨碌碌滚到燕王脚边。寒光势头不减,直劈向燕王,裹挟风声,却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刀法很好。”燕王笑了一笑,“可惜了,唉——”这声叹息悠长绵延,兀自不消,人已兔起鹊落数个来回,叹声终息,寒光亦凝滞委地。
地上多了一具尸首。
燕王捡起地上的刀,挑开尸首的蒙面黑布,端详片刻,自言自语道:“崔崇牧的心腹,便是本王的心腹之患。也可惜,也不可惜。”
廊下的黑影里再次悄无声息出现了几名侍卫。燕王望着月亮,月亮给他的背影镶了一圈很亮的银边,颜色却是漆黑的。
“请方纪南来。”
五个字像五把刀,剐得树叶簌簌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