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已定,燕王大势已去。
皇帝望了望盛拓,盛拓会意,击掌三下,从外面涌进若干侍卫军。
“将燕王拿下!”
侍卫军正要上前,莫晓风与余聆忆几乎同时跃起,一边一个架着燕王,冲破窗户,远遁而去。盛拓愣了一下,也追了出去。崔元驹本想和师父一起,但还未到门口,师父他们已经不见踪迹,听得皇帝在身后道:“你留下罢。你师父一人就可应付。”
崔元驹扑通跪下:“皇上,我爹他……”
皇帝微微一笑:“朕从未怀疑过崔将军,只是为了将燕王势力一网打尽,只好委屈你们一家老小暂受些牢狱之灾了。知子莫若父,崔将军知道自己留下的那诗,定会引你去找到莫晓风。”
崔元驹悲喜交加,愣愣抬头望住皇帝,竟忘了谢恩,听得皇帝道:“不止你们一家,此次擒拿燕王,朕也将身家性命押了上去,唯求一搏。否则,燕王哪里那么容易将朕带到这里摆布?”
“难道这些……都是皇上的安排?”
暴雨倾盆而下。皇帝背着手踱到窗前,望着窗外密不透风的雨幕。
“十年了。为了今天,朕与太后筹划了十年。”
崔元驹跪在地上屏息静气听着,生怕漏掉半个字。
“先帝擅战却不好斗,故而喜好魔俎博戏,与龙城帮帮主莫晓风是莫逆之交。燕王在朕登基那年便入了龙城帮,为就是寻找遗诏;盛拓那年初入侍卫军,他本就出身龙城帮,再度回去,为就是监视燕王。”
“然而,莫晓风不肯涉足朝政,两年后终于觉察燕王底细,于是携夫人淡出江湖,燕王和盛拓也和其他人一样离开龙城帮,回到京城。那时盛拓已是御林将军,便化名为‘独孤隐’住在京城外,一是避免燕王将他认出,二是可继续进行监视。为了掩人耳目,崔将军便将你送到他门下学武。为让燕王不生疑心,朕暗地下了一道封禁龙城帮的旨意。”
皇帝俯身从崔元驹手里拿过凤钗和八面骰,用凤钗点了骰子几下,骰子脆响一声裂开,露出一团黄绢。皇帝摩挲着黄绢,轻叹一声,道:“这不过是莫晓风口述、先帝执笔的帮规罢了。以莫晓风闲云野鹤一般的脾性,怎肯让镇帮之宝内藏庙堂之物?以先帝谨之又慎的习惯,国家社稷之任,岂会仅凭遗诏决定何人继承?我叔父既不了解莫晓风,也不了解先帝,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只是在自己和自己斗而已,虚费这么多年,终究还是黔驴技穷。”
一个太监匆匆走进来,对皇帝耳语两句,皇帝有些诧异:“盛将军回来了?快让他进来。”太监应了一声,低头欲退,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刀,径向皇帝胸口刺去。那刀不长,此人的动作也不快,但因为在瞬间,生死仅此一念。
皇帝毫无防备,侍卫军也个个惊呆,根本不及上前搭救,眼看那刀就快要刺进皇帝胸口,忽见一人闪到皇帝身边,一手将他推开,另一手捏住那太监手腕,毫不费力将那尖刀扳转方向,就势一划,锋利的刀刃划过那太监脖颈,鲜血喷射而出,在地砖上画出一弯猩红的月牙。
来人正是崔元驹。虽然只是个孩子,虽然还不到舞勺之年,但他毕竟是大将军崔崇牧的儿子,是御林将军盛拓的徒弟,是龙城帮帮主莫晓风的徒孙,此前因师父和师公在场而无缘施展的身手,如被日月掩盖了的星芒,一旦日落月隐,便显露无遗。
皇帝扫了一眼那群瞠目结舌的侍卫军,赞许地看着崔元驹:“盛将军的武功曾横扫千军,你果是得了他的真传,小小年纪就能临危不乱,也大有乃父之风。”
一名太监连滚带爬进来,扑到皇帝脚下。“皇上……皇上!奴婢刚才、刚才……”崔元驹吓了一跳,这太监的长相和被他放倒的那个太监刺客一模一样,乍一看去还以为看见了鬼。
“你起来罢。”皇帝道,“这刺客不是寻常人,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已有军士上前撕去那刺客脸上的人皮面具,此人的真面容又让崔元驹呆住了。原来易容真的是门很玄妙的手艺,让人的长相像衣服一样可以随意调换更替。
“此人名叫方纪南,出身江湖,武功虽不出众,却精通易容,足智多谋,且忠心耿耿,是难得的高才。”皇帝淡淡道,“只不过燕王的心腹,便是朕的心腹之患。也可惜,也不可惜。”
崔元驹低头不语,此刻他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只能听着窗外的狂风骤雨,惦记着师父和师公,更惦记着爹娘。爹爹将他送到盛拓那里,不独是帮盛拓掩人耳目,更是为了在助皇帝与燕王斗法时保全崔家唯一的香火,否则自己哪里有福分与盛拓形影不离,受他保护?爹爹的良苦用心,他到今日方才晓得。
半晌,听得皇帝幽幽叹道:“你师父该回来了罢?以燕王的性子,不出三里,必会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