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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云梦山中

墨武非攻2:儒道公输 叶平生 3235 2024-10-17 04:47

  

  耳边忽然传来呼啸的风声,乍一听,像是婴儿的哭嚎声。风声渐渐地近了,眼前的视线也一点点变得清晰。白茫茫的天地间,瘦弱的人影艰难地跋涉在风雪中,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原来那并非风声,的确是婴儿的哭喊声。怀抱婴儿的人影身后,年轻的侍卫重重跪倒在地,似乎在对眼前的人影哭嚎些什么——可他们在说些什么呢?为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清?

  只见那怀抱婴儿的人影渐渐止住了脚步。呼啸的风雪中,他仰天长叹,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呼出一口微弱的热气。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挑逗着怀中的婴儿——是个男婴,刚刚从酣睡中清醒过来,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脸上白皙的嫩肉堆成了一小团。男人轻轻地哄着男婴,一面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一块光滑圆润的玉佩,依然残留着男人的体温。男人将玉佩塞进男婴的襁褓中,凄苦一笑,顿了顿,又笑了笑。

  但怀中的男婴却忽然大哭大闹起来,小小的四肢也不安分地挣扎着。

  身后的侍卫拄着剑站起身。男人大步朝侍卫走去,不顾男婴的哭闹,将男婴塞到了侍卫手中。

  接着,男人最后掀开襁褓看了男婴一眼,又看了一眼,旋即决绝地转过身,大步迈向风雪中,任凭男婴如何哭闹,也没有再回头。

  天地苍茫,一望无际的北国原野,孤零零的侍卫抱着哭闹不止的婴儿,渐渐被漫天的风雪吞没。

  公输班缓缓睁开眼。睁眼的一瞬间,他猛然感到胸腔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小针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呵……”公输班艰难地张嘴,接着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发不出,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块金属,随着公输班一呼一吸而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耳边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从远处渐渐靠近。灰蒙蒙的视线中,一张陌生的脸庞浮现眼前,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对公输班说些什么。可公输班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能听见一串难以分辨的呜咽声。

  “喝了它。”男人最后一句话公输班听明白了。接着他闻到了刺鼻的异味,闻上去像是腐烂许久的植物在烈酒中浸泡之后的混合气味。公输班来不及抗拒,被男人捏住了脖颈和鼻腔,公输班下意识一张嘴,一碗黑乎乎的药水转眼被灌进了喉咙里。霎时间,公输班只感到满嘴都是生涩的苦味,久久滞留在喉咙与鼻腔中挥之不去,叫他几近干呕。

  “我不喝这种东西……”公输班终于艰难地说出了第一句话,尽管依然像是叫哑了嗓子的公鸡。

  “你已经喝了,不喝下它你也没法说话。”男人淡淡说道,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你在风雪中昏迷了太久,身子几乎被冻僵了,浑身发着高烧。若不是运气好遇见了我,你只怕早已冻死路边。”

  公输班尝试移动目光,但浑身竟然虚弱到连微微偏转视线都极为艰难。男人见公输班似乎恢复了几分活力,淡淡笑了笑:“你现在还动弹不得,再养一阵子吧。虽说这纵横家的草药的确好使,但若不是你命硬,只怕也撑不到草药起作用的时候。”

  男人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公输班这才想起打量自己身处之处。看起来不过是一间破败的猎户小屋,呼啸的冷风甚至能从墙板之间的缝隙里灌进来。好在屋子里点着温暖的炭火,男人还很贴心地为公输班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兽皮毯子。炭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让公输班再度感到困意上涌,没一会便再度沉睡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公输班睡睡醒醒,虚弱的身子逐渐有所恢复。每次醒来男人都会给公输班灌上一大碗药水。渐渐的公输班也适应了那刺鼻的异味,不再像最初那般反应剧烈。到了第三天,他已经能够在男人的协助下喝一些稀米粥,也能够自己坐起身看窗外的雪景了。

  看窗外的地势,只见绵延起伏的雪白色山峦,还有迎着寒风耸立的峭壁和针叶林,公输班猜想自己大概处在半山腰的位置。

  此处便是云梦山麓么?公输班回忆着自己昏迷前的画面。自随着商队进入郑国境内后,公输班从边境的馆驿内偷了一匹大马,顶着风雪奔波了整整一日,在傍晚来临前马匹终于因为长距离奔驰而耗尽了力量,气绝倒地。而公输班只得靠着双腿在风雪中艰难跋涉,直到看见天边隐隐出现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又看见不远处正缓缓走来一支商队,这才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晕倒在地。

  再度醒来时,他便已经身处这间小屋了。

  照料公输班的男人名叫儒子离,自称是北方燕国人。公输班不明白一个燕国人为何千里迢迢来到郑国云梦山脚居住,儒子离看了公输班一眼,嘴角微微一勾:“你是郑国人吗?”

  公输班先是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那么你来到此处又是为何呢?”儒子离依旧是笑。

  公输班沉默下来,下意识伸手摸向胸口,那枚玉佩依旧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公输班能感受到玉佩的温热,以及自己跳动的心脏。

  儒子离像是已经猜到了公输班的反应,也不追问,只是默默起身披上外衣,推门而出。公输班知道,每天他都会在几个固定的时间点出门去,短则几个弹指,长则半个时辰便会回来。

  第四天,天近日暮之时,公输班在几度尝试之后,终于能够自己下床行走。儒子离给他披了一件兽皮大氅,将他裹的严严实实,又给他脸上涂抹了防风的兽油。

  “山间的风可不饶人,刮起来像是刀子一般,一不留神便要冻得满脸开裂。”儒子离淡淡说道,一面为公输班推开了屋门。

  白雪皑皑的群山之间,一道狭长的小道在公输班脚下延伸,一直延伸向远处的云雾之中。那是一道天然的峡谷,儒子离的小屋就建在峡谷两侧的山崖之上。峡谷深达数丈,呈现一线天之势,最终交汇于远处的隘口。隘口之内被大雪和树林遮蔽,看不清峡谷内的景象。但公输班知道儒子离几乎每天都要站在高处眺望隘口的方向,不知是在寻找什么,亦或是在等待什么。

  漫天大雪中,儒子离清了清嗓子,面对白茫茫的连绵群山,高声唱诵道:

  “于皇武王,无竞维烈!

  允文文王,克开厥后。

  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公输班脸色微微一变。此诗非同小可,乃是后人赞颂周武王继承文王志向,挥师北上攻灭商王朝的壮举。听儒子离的语气,好似颇有向往之意。可他向往的又是什么呢?推翻周天子么?公输班胡思乱想着。

  “此处是何地?”待儒子离抒发完感慨,公输班才淡淡地问,声音依旧略显沙哑。

  “天下野心家心之向往之处。”儒子离回过身,背对着茫茫群山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扑面而来的雪花,“此地便是云梦山,那远处的山谷,便是鬼谷。”

  “鬼谷。”公输班在心里默默重复——看来自己的确来对地方了。

  “此地可是因那人人皆传的玄之又玄的鬼谷子而得名?”公输班问。

  儒子离看了公输班一眼,古怪地笑了笑:“恰恰相反,鬼谷子乃是因鬼谷而得名。”

  “那鬼谷子本名是什么?”公输班一愣。

  儒子离的目光看向远处模糊不清的鬼谷:“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就像没人知道他从何处来,是哪国人,年岁几何……他好像是忽然之间出现在云梦山中,就像是自天上来的神灵。那之后没多久,纵横家的子弟便横空出世,游走在列国之间,将这天下的局势搅得天翻地覆……”

  公输班不由多看了儒子离一眼。他从儒子离的语气中听出了强烈羡慕……还有落魄。因此公输班几乎立刻想明白了他的身份。

  “你也是来乞求成为纵横家弟子的?”公输班低声问。

  “纵横家弟子?”儒子离颇为豪放地笑了笑,“成为纵横家弟子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我所求的远不止于此。”他略微停顿片刻,大手一挥,指向远处的鬼谷,“我要成为鬼谷子门下亲传弟子!”

  公输班心下一惊,这才意识到所谓“纵横家弟子”与“鬼谷子弟子”两者有着巨大的差别,前者不过是一个奔走于列国之间的野心家,后者则将直接接触到纵横家最深处的力量和秘密——它的思想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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