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提着赤金刀一步步的往回走,她未回二人的卧房,而是走到叶孟昭的厢房处,轻轻敲了敲门,得了准信,走了进去。
此刻的君无寐仍在屋檐下坐着,锅子里的火已冷,可是他仍是夹起锅子的羊肉一口一口的吃着,烧酒亦是冰冷,可是他同样大口大口的饮着,做这些的时候,他的面上并无一丝表情。
十三在一边看着,上前小心翼翼问道:“尊主,锅子冷了,十三为您添点火。”
君无寐摆了摆手,“撤下去,给孟昭添一床被子。另外,查一查在我去见宋远山之前,谁又见了江陵。”
说罢,他转身走进卧房。
十三快速撤了这一桌的酒菜,他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屋子接连熄了灯火,天色也渐渐黯了下来。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江姑娘活得太聪明了,因此有些事情情愿装糊涂,可是装糊涂并不代表不知。装糊涂同样不代表不在意。
虽不知触发二人如此的导火索是什么,但是定然是江姑娘误解尊主,尊主即便一开始并未如何在意江姑娘,可也是极为在意江姑娘性命的。
但是有些误会,尊主不会一一去解释,他咬紧牙关都不会说。
十三又长叹了一口气,希望江姑娘能早些看清楚尊主的心意,即便是有些欺瞒,但是尊主的一片丹心可照日月。
叶孟昭本在屋内躺着,见江陵莫名闯了进来,又一言不发,她整理好情绪,上前道:“怎么?你们又吵架了?”
江陵苦笑一声,“不曾。”
叶孟昭不多言,只是顺着江陵道:“不曾就好,你可带了酒?”
“没有,我去拿。”江陵木木的回道。
叶孟昭瞧江陵如此,倒是好笑了一声,心中舒畅些许,“我去拿,你且等我。”
外面的风雪更重,叶孟昭不过出去片刻,身上的雪便积了许多,她快速踩着脚步进来,瞧见江陵目光呆呆的趴在桌子上,上前将烧酒与烧鸡放在桌上,搓着手道:“吃些?”
江陵点了点头,抬起眸子,眼泛水光的看着叶孟昭,委屈道:“水姐姐,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鸭?”
叶孟昭一愣,坐到江陵的面前,擦了擦她的眼泪,温柔道:“小陵儿,并非是我们瞒你,不过是他不想你知道太多危险的事情,他怕你受到伤害而已。”
江陵慢慢伏到桌子上,哽咽道:“可是,他从一开始仅仅是利用我罢。”
叶孟昭听此,面上并无什么神情,只是忽地问道:“小陵儿,我知道你能理解他的对不对?因着你知晓他是神冥宫的尊主,他并非是普普通通无忧无虑的少年,诸多事情他需要考虑的更多是整个神冥宫,并非是他自己一个人。”
江陵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我知晓,我一直知晓。可是为何他还要瞒我的身世呢,为何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何事,我的父亲母亲在何处,为何他明明知晓却一直不告诉我呢?”
叶孟昭声调忽变道:“谁跟你说的此事?谁说得君无寐知晓此事的呢?”
江陵抬眸看向叶孟昭,眼眶微红,“十一。”
与此同时,君无寐看着跪在地上的十一,冷笑道:“十一,如今你好大的胆子。”
十一跪在地上,面上并无一丝惧怕,只是茫然道:“不知尊主何意?”
十三立在一旁摇了摇头道:“十一,你为何将尊主暗中查江姑娘身世之事透露出去!”
十一一听,恍然大悟道:“江姑娘本就是三苍派中人,尊主留着她是有所用处,但十一不过是提点她几句……”
君无寐不怒自威,他手腕一动,十一只觉心口猛然中了一拳,顿时整个身子飞掠,撞在一侧的桌子上,腰骨立即碎裂。
十三一见,方知君无寐动了杀意,忙跪下道:“十一犯此事死罪难逃,不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尊主为大局考虑,暂且留十一一命!”
君无寐怒道:“不必了,立即令他回龙华山,一刻不得耽搁!”
“尊主!我……”
十三知晓君无寐心意已决,根本不多劝说,直接提起十一往外走去。只不过十一如今仍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压抑着身上的痛处道:“尊主竟然为了一个女人……”
十三目光微冷提醒道:“那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我们今后神冥宫的主子。”
十一道:“那不仍旧是个女人。”
十三摇了摇头,十一自从与绿珠分开之后,对江陵颇有微词,平日里涉及江陵之事,他已尽量避开十一。
但是因着那一段时间太过忙碌,他这才令十一查了一次江陵的身世,可是仅是这一次,便出了这等事情。
十一一直以为他与绿珠之事是江陵从中作梗,但据他所知,江姑娘起初就劝说过绿珠,但是绿珠姑娘对江陵看的极重,那次之事已然对十一伤了心。但十一仍是不知悔改,口中对江陵颇为不满
如此,绿珠姑娘方才下定决心。
这些事情他看的十分分明,但是十一的这个执拗性子,根本没人能够令他明白自己错在何处,好在绿珠表面上柔弱,但与江陵姑娘一般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十一被他遣送回了龙华山,如此才是最好的结果,索性还未闯出其它更大的篓子,否则就不仅仅如此了。
龙华山虽说艰苦些,但终归是留了一条小命。
叶孟昭同样觉出有些难办,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单单是君无寐身侧亲近之人,怕是更是难以说明。
“小陵儿,旁人的话终究是旁人的话,终究还是看清你自己的心,若是你认为这些事足以令你放弃你与君无寐的感情,那便手起刀落斩情丝,今后两不相见;若是不,那你便好好与他在一起,相信他,同样相信你自己。”
江陵坐在床榻上,抱住自己的肩膀,似个迷茫的小鹿般看着叶孟昭道:“水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怕……”
叶孟昭看着江陵十分心痛,她知晓江陵幼时的那些经历,上前抱住她慢慢道:“不要怕,小陵儿,你还有师父呢,你还有龙宝和绿珠,我们都十分爱你,即便之前有许多不好的事情,可是现在你的身侧有许多人,不会再有人丢下你,离开你的……”
江陵缓缓闭上眸子,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心中的恐慌在叶孟昭的安慰下轻轻褪去。
君无寐此刻立在风雪中,听着叶孟昭的话,握紧了拳头,他似乎忘了,艳娘子的背叛让江陵更难以相信她人,所以如今风声鹤唳。
她怕自己,怕自己如艳娘子那般丝毫不顾及二人的情谊将她丢下。
“对不起,江小陵,让你如此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