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越老越怕死，难道妖不一样，几千年的性命就这样舍弃了。

　　被封印几千年，好不容易得出天地，这样的自由也不要了？”

　　傅承阳的目光仿佛要通过扶药这具老朽的傀儡身躯，直入心灵。

　　“若是可以毁去驭妖之术，灭得妖祸，区区残身，不值一提！”

　　扶药的神色越发淡然起来。

　　傅承阳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这个扶药这一次着实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以自己这些日子对于扶药了解，扶药应该不是一个会为了妖族大义舍弃自己生命的人物啊。

　　自己看错了扶药吗？

　　这是自己第一次走了眼。

　　傅承阳逐渐沉默起来，怪，十分怪！

　　难道微观界的提升对于自身的心性，会有接近本质的改变吗？

　　还是说，扶药的心性本就是如此。

　　傅承阳有些烦恼地捋了捋垂于右肩的长发。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不得有丝毫隐瞒，我最后根据你的回答，再决定是否要答应你。”

　　脑子灵光一闪，傅承阳忽然对着扶药问道。

　　“傅爷尽管问！”

　　扶药没有丝毫犹豫，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整个心灵几乎处于空灵状态。

　　无论傅承阳要知道什么，自己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要毁去驭妖之术，灭得妖祸，全都是为了妖族吗？”

　　傅承阳极为认真的问道。

　　傅承阳对于这个问题可是极为看重的，要是扶药说他真的是为了妖族大义。

　　那自己真的要考虑一下是否要彻底灭去这位，舍己为妖的绝世好妖了。

　　以自己的眼光相处了这么久，竟没有看出扶药的本性，那这个老妖怪的心机也太恐怖的。

　　城府之深，乃是自己所见第一人！

　　当然为了防止扶药说谎，傅承阳不仅动用了控魂塔中留下的后手，还用上了传自吕文庆的一种秘术，定心魂！

　　只要这扶药的情感起伏有丝毫异样，傅承阳就可第一时间知道。

　　“有一部分是，但更多的是另一个原因，或者说是一个人……也可以说是妖。”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淡然处之，没想到自己还是会哀伤的。

　　一滴充满无数复杂情感的泪水自扶药脸颊流下。

　　一个人，也可以说是妖，这是什么，妖人，还是人妖。

　　傅承阳的眉头微微皱起，感受了一番秘术的波动，嗯，扶药没有说谎。

　　“与她初相识时，我还未曾化妖，只是一只普通的异兽，而她却已经是一个强大的除妖人。

　　那是第一次见她，她淡漠、高贵、强大。

　　无数妖和强大的异兽，皆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她的宗旨是妖无好妖，只有死掉的妖才是好妖。

　　但不知为何她在遇到我时，放了我一马。

　　她说，她只除妖，不杀弱小生灵。

　　那时是我虽说弱小，但也灵智已开。

　　逃得一命，自然遁入异兽领地中。

　　时间过去数十年，我不断修炼，得到了不少机缘，变得强大起来。

　　而命运这玩意儿，总是喜欢开玩笑。

　　在我和一个强大的异兽争夺领地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了战场之中。

　　在见到那道身影的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是谁。

　　当时的我很是纠结，就算她当年放了自己一马，自己也是没有理由救她。

　　因为她可是除妖人！

　　但神奇的是，当那尊异兽向着她扑出时，我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比我思维还要快。

　　等到我回过头来时，我已经带着她逃走了。

　　因为害怕她被其它的妖和异兽发现，我放弃了与另一尊异兽的争斗，舍弃了领地，躲在了一个隐秘之所。

　　她伤得很重，我可以看得出她是被一尊强大的妖伤的。

　　但我主动忽略了这件事，甚至取出了几滴精血为其疗伤。

　　三天后，她醒来了。

　　说来可笑，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我出手。

　　也许是因为那时的我已经不再弱小。

　　不过她因为伤势，和我交手了数招，又再次昏迷过去。

　　当时的我很愤怒，几乎想要将她一口吞了。

　　但我最后还是没有吃了她，甚至再次拿出几滴精血，为她疗伤。

　　时间过得极快，又是三天过去。

　　似乎知道了我对她没有什么恶意，她这一次醒来没有对我出手。

　　当然对我还是极为戒备的。

　　而在之后的几天里，我看得出她的身体极为虚弱。

　　于是我冒险出了藏身之地，为她寻来了几种天材地宝。

　　白驹过隙，一个月过去了。

　　她的伤势好了许多，但脸上却依旧挂着对我戒备，和深深的冷漠，甚至于还有一丝极力克制的杀意。

　　但就算是如此，我还是未曾离去。

　　忽然有一日，我自外面回来，她已然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去了哪里也和我没有关系。

　　当时的我只是觉得一些烦躁，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几十年的时间对于我们异兽来说，太过短暂。

　　这一次，百年过去了……

　　我第三次见到了她，应该说是她和他。

　　在见到她的五十年前，我得到了巨大的机缘，化做了妖。

　　她和他都是一位除妖人。

　　但奇妙的是，在和他在一起时，她的脸上多出了本不可能出现在她脸上的东西—笑容。

　　她依旧是一位除妖人，但从一个冷漠的除妖人，变成了一个爱笑的除妖人。

　　从形单影只，孤独的除妖人变成了出双入对，明媚的除妖人。”

　　扶药脸上的神情迅速变化起来，难以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

　　“当时的我见到这些，内心极为烦躁，一股暴虐的情感止不住地涌入脑海，几乎要将心灵侵蚀。

　　我瞬间就弹跳开来。

　　不知觉中我来到了人类的城池。

　　好奇，新颖，人类的许多东西吸引着我。

　　由此，我在人类的城池中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里，我逐渐理清了当时那种暴虐的情感，那也许是嫉妒。

　　强烈的嫉妒！

　　在人类中情感不是独立存在的，一种情感必定是另一种情感的延伸，变化。

　　而最容易滋生出嫉妒之情的，就是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