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别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实力以一敌百。
他也从没想过要以一敌百。
在他看来,双崖镇的“祸根”是里正邹鑫,只要能够把邹鑫铲除,镇子的“病”也就能好了。
所以,他选择潜入邹府,暗杀。
就在今晚。
即便今晚是邹府家兵布置最严密的日子,但在张小别看来,等宴席一开,觥筹交错间,也会是可趁之机最多的时候。
况且,张小别也不想再多等一天了。
张小别尽管在双崖镇生活多年,可对于邹府却并不熟悉。因此,白天的时候,他在邹府外逛了又逛,对于家兵的布置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
邹府共有三个门,一个正大门,一个后门,还有一个偏门。正门和后门从一早开始,便已各自有了四名家兵看守,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批家兵,但始终保持四人之数。
在观察了片刻之后,张小别便意识到,要想从这两个门突破可以说是难如登天,并不是张小别不能以一敌四,而是张小别做不到在一瞬之间,同时干掉四个人。只要给了一个家兵呼救的时机,那潜入暗杀便失去了意义,邹府上下一旦有了戒备,再想要除掉邹鑫那便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还有一个偏门。这个门面位于邹府的北面,面向一条偏僻的小道。平时,这个偏门根本不会开放,只是由于今日光临的宾客众多,为了不影响宾客入府,便开放了这个偏门,用来将客人携带的贺礼运进府内。
这个偏门不大,一共也就两个家兵看守,有的时候,碰上贺礼沉重,或是体力巨大的,门口的家兵还得搭把手,帮助宾客带来的仆从将贺礼搬进府内。
张小别观察了近一个时辰,显然,这个门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待得入夜之后,宴会正酣,偏门前的两个家兵听着府内传来的欢声笑语,心中痒痒。可他们把守的这个偏门,此时没了贺礼,可以说是冷冷清清,鲜有人至,只有两个悬挂着的大红灯笼,给他们提供了些许的光亮,与府内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索性席地而坐,聊了起来。
“里面可真热闹啊……”
“呵呵,有啥委屈的,前几天邹大人不是请我们喝过大酒了嘛?”
“害,不是委屈,就是抱怨两句。”
“哎,你听说了嘛,寇爷镇子里那情人儿,昨天夜里被人杀死了……”
“听说了,兄弟们之间可都传开了,我听阿毛他们说,好像是吴爷手底下的俩人干的……”
“不好说,不过这俩人今天确实都没见到。”
“寇爷和吴爷他俩本来就互相不对付,不会……”
“很有可能。不过反正上头打架,和我们没关系,我们看热闹就行……”
两人正坐在地上聊得热火朝天,一阵寒风吹过,高挂在偏门的两个红灯笼晃悠了好一会儿,灯火明灭不定。
两人被风吹得打了一个哆嗦,忙从地上站起来,不停搓着手,直往手心哈热气。
灯笼明明暗暗,影影绰绰,在巷子深处的阴影中,似有人影出没。
又是一阵寒风。
一明一灭。
人影乍现!
这次两人看清了。
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子,屈膝弓背,压低着身子,沿着墙角一路疾冲而来!
两人很快就意识到了来者不善,但他们却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拔刀应敌。
张小别已近在咫尺,还不等两人拔刀出鞘,就先长剑一挥,抹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紧接着剑锋一转,直逼另一人要害!
那人赶忙横刀一挡,仓促之间重心未稳,被击退了好几步,破绽百出。
张小别瞅准腹部的一个破绽,一剑直直地刺了下去。一大口鲜血从那人的嘴中喷出,晕死了过去。
对付这般水准的敌人,张小别还是游刃有余的。但他却并没有再补一剑,了结那家兵的性命。
在他看来,双崖镇的“病”,“病因”在邹鑫,所以若非迫不得已,他无意伤害无辜者的性命。
不过,他还是对自己有些不满。
自己的轻功不算好,身手勉强算得上敏捷,终究还是让守卫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若是当时看守的家兵,第一时间选择了大声呼救或者警示,而不是拔刀应敌,那自己的潜行计划,只怕还未开始就已夭折了。
所幸运气够好,张小别成功从偏门潜入了邹府。
从偏门进去,是邹府的下人们起居的地方。此时,基本上绝大部分人都在宴席上忙碌着,因此,张小别所在的地方空空****的。
成功潜入之后,接下来的目标那便是要找到邹鑫了。可府里总归有人来来往往,只有从屋檐上移动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张小别的轻功不够好,没办法像武林高手那般三两下就爬上墙头或者屋顶,所以他只好猫着身子,一边注意隐蔽别被发现,一边寻找能够让他能攀上屋檐的踩脚处。
正找着,却听拐角处有两个女佣端着剩菜和脏了的碗筷,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张小别一个闪身,躲进了临近的一个空房间内。
由于这间房间从外面看黑灯瞎火的,再加上此时全府上下都沉浸在宴会的欢腾之中,张小别理所当然地会认为这是一间空房间。
却没有想到房间里竟会有人。
“你是谁!”
一声喝问从阴影中传来,屋内的人赶忙起身,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火光映在了张小别的脸上。
张小别一惊,本能地拔剑出鞘。
那人本来以为是寻常的毛贼,还挺强势,在见到张小别手中的剑,尤其是剑刃上未干的血迹后,瞬间软了下来,求饶道:“别别别,大侠,别伤我。”
张小别的本意也不想伤及无辜,但立威的架势还是要摆足的,厉声道:“你若老老实实的,我自不会伤你!”
“是是是……”那人一听张小别这话,眼珠滴溜一转,忙不迭点头答应。
“我问你,邹鑫在何处?”
那人心中暗道,原来是来找邹里正的,手中持剑,这般姿态,只怕多半是刺客,口中却慌慌张张地答道:“此时,多半……是在宴席上。”
“宴席在何处?”
那人给张小别大概地说明了一下方向。
张小别记住方向后,出于警惕,多问了一句:“我听说今日是邹府公子的生辰宴,你为何独自在此?”
“我不太喜欢那样的氛围,吃到一半便溜了出来了。”
张小别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出言问道:“看你衣着打扮,你莫非是邹府的大夫?”
那人闻言一愣,点了点头已示承认。
张小别的脸色一沉,问道:“那你可知,镇子上有一个叫罗姨的老太太?”
那大夫站起了身,说道:“我知道,她是个……苦命人,她的儿子是我的病人。”
“她的儿子去世了。她今日也在家中自刎,和儿子一块儿去了。”
“什么?”尽管口中发出了惊叹,但从他脸上平淡的神情来看,似乎并不意外。
张小别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竟会让他碰上帮罗姨儿子看病的大夫,只好趁着这个机会质问道:“为什么要为虎作伥?身为大夫,难道不应该做到医者仁心吗?金钱就这么重要吗?”
面对连珠似的质问,庄大夫反倒稍微硬气了一些,像是把在心中憋了很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哪有这么简单!年轻人,你未免太过天真了。只要有邹里正在,就算没有我,一样会有别的大夫,我怎么做怎么选,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既然如此,这银子为什么不能由我来赚?至少我不是庸医,我的的确确帮镇子上不少病人治好了病,我有什么错?”
“只要有邹里正在……”张小别重复了一遍庄大夫方才说过的这句话,“所以,我今日来,就是来除掉邹鑫的,为双崖镇除害……我希望你……”
“嘘……”庄大夫突然示意张小别噤声,并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庄大夫,您没事吧?邹大人见您不在宴席上,托我来关心一下您。”
在等张小别找了一个角落躲避好之后,庄大夫才起身推门走出屋外,接着慢条斯理地将房门关好,答道:“无妨无妨,方才席上酒喝得有些多了,所以才回到屋里歇息片刻。”
那前来关心的佣人和庄大夫寒暄了几句,见并无异样,便准备转身离去。
突然,庄大夫伸手抓住了那佣人的手,使了个眼色,并在他的手心写了几个字。
那佣人在理解了庄大夫想要传达的话后,脸色突然一变。
手心上,一共写下了五个字。
屋内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