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啾啾,流泉隐隐。
越往无为谷深处走,越觉得谷内明媚如画、恍如仙境。
“丑郎君终须见岳丈,”杨笑望着忐忑不安的云渲,哈哈笑道,“更何况,你郎君一点也不丑啊!”
“呸!”云渲脸上飞红,啐了一口,“真不害羞,小心爹不喜欢你。”
云渲此话是口是心非。杨笑是近年来江湖中名声最为响亮的少年英侠,不仅长得俊俏,而且还武功高强。有夫如此,“妇”复何求?云渲不由得脸上阵阵温热。
杨笑微微一笑。即使是江湖儿女,也难免要过岳丈这一关。更何况,云渲还是大名鼎鼎的“无为双侠”之一的云别鹤的掌上明珠。
无为谷深处有一排排房屋,房屋中间有一座竹楼,那是云别鹤居住的地方。无为派师法道家,又采纳百家,以无为之道行有为之事。门下弟子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无为派掌门由门派中道高者担任,在近三次的江湖会盟中,无为派掌门当了三次盟主,可见无为派的江湖地位有多高。上一任武林盟主是无为派的老掌门,但带领武林同道除魔卫道的却是“无为双侠”。老掌门死后,新盟主之位自然落在无为派新掌门的身上。但自云别鹤担任掌门之后,似乎更专注在谷中钻研武学,探究长生之道,很少出江湖主事了。
竹楼的布置简约中透着雅致,厅里燃着一炉檀香。要不是因为云渲,杨笑还真不相信,这里住的就是昔日率领群雄战胜邪魔歪道的云别鹤云大侠。
云别鹤装扮简朴,儒巾阔袍,面色红润,高高地坐在房间正中,仿佛仙人一般。在其座后挂着一幅巨型屏风,屏风上画的是气势磅礴的山河图。杨笑抬起头,隐约看见屏风后面有人影闪动,仿佛藏着人。
杨笑上前拱手,道:“晚辈金错刀杨笑,拜见前辈!”
云别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叫:“来人!”只见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人,手持一本名册,走到正中央,如宣读圣旨般念道:“杨笑,幼为淮北猎户,十七岁自创刀法,携金刀,诛奸佞,合二十七人,皆曰可杀。三年,江湖传诵,是为侠少。”
杨笑苦笑,心想这云别鹤足不出户,却遍知天下事。云别鹤点点头,看着他和自己的女儿,一个英气逼人,一个娇柔无限,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朗声道:“杨笑,无为谷不收无用之人,你能不能留在这里,就看你在试功石上的表现了!”
杨笑望着云渲微微一笑,他早就听云渲说过这试功石。这石头据说是埋在北海雪地千尺之下的一块磁石。石中间有一圆孔,孔中放了一杯美酒。被测试者要伸手入孔取出美酒仰头饮下,然后再将酒杯放回孔中。这看似十分容易,但因这试功石吸取天地千年之灵气,能吸取人的功力,功力低下的把手放进圆孔,一身功力便被吸得无影无踪;相反,功力高强者真气浩**,能抵抗试功石的吸力,取酒放杯,丝毫不损。云别鹤拿试功石来考验他,可见对他还是有所防备。
云渲俯在杨笑耳边,道:“快取快放,千万不要在石中逗留。只要我喜欢你,爹就不会为难你的,不要逞强。”杨笑笑了笑,径直走到试功石前,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右臂,正气凛然地看着试功石。
然而,杨笑并没有按照云渲说的去做。他伸出右手,中指与拇指一起伸向石孔。大厅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忍不住为杨笑的轻率大意叫出声来。
杨笑的手伸进孔中,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如猛兽的巨口,吞噬着杨笑身上的功力。杨笑只觉在这一瞬间,身上的真气如江河倒流,滔滔不绝地倾泻而出。他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试功石的吸力竟比想象中厉害得多!
他连忙运功抵御,止住真气外泄,并尽量保持原来的姿势向孔中的酒杯探去。手伸向孔中的这一段时间,杨笑只觉袭击一浪接一浪而来,极其痛苦。这时,他用来抵御的真气与试功石的吸力激**在一起,产生巨大的气旋,那杯中的酒跳动起来溅到空中。
杨笑心中一惊,若是让酒水落到地上,那就喝不到这酒,同样不能算通过测试。他连忙五指游动,一合一张,搅动孔中的气旋,使真气与外来的吸力混成一体。随着他五指不断地搅动,孔中的气流形成了一个旋涡,那些珠玉般的酒水跟着气流旋转,才没有落到地上。半晌,杨笑心领神会,手掌一翻,那些酒珠叮叮咚咚地全部落回酒杯,一滴也没洒出。
厅中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杨笑已取出酒杯,一饮而尽,众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杨笑放回酒杯,向着云别鹤拱一拱手,笑道:“承让了!”其实,他刚也捏了一把汗,刚才兵行险招,情急之际,强行将道家的逍遥游内功使了出来,所幸他以佛家拈花指的手法加以掩饰,而且掩饰得不露痕迹。他有他的苦衷,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让无为派的人看出他的道家内功。好在,大家并没看出来,武本同源,技实同宗,就连云别鹤都没在意他这些变化。
云别鹤拈须微笑,底下一长老识趣地上前道:“杨兄弟的德行、武功都是上上之选,恭喜掌门觅得佳婿!”众门人纷纷称赞道贺,云别鹤哈哈大笑,已默许杨笑可以留在无为谷了。
云渲见杨笑不听她的话硬要逞强,知道他有意要在父亲面前显示本领,免得被谷里的人看不起,但也看得提心吊胆,直到杨笑放回酒杯才将一颗高悬的心放了下来。
众人纷纷离开大厅,剩下他们三人。
杨笑意欲再向云别鹤鞠躬行礼,谁知,云别鹤轻轻闪开,避开他这一拜,忽然目光如电地瞪着他:“你不是杨笑,你是谁?”
云渲一怔,叫道:“爹,你说什么?”要知道,杨笑虽然在江湖上有点名气,但他们之前素未谋面,何以父亲一见面就说他不是杨笑?
云别鹤知道女儿的疑问,他的目光落在杨笑的掌心之上,然后一字一字地道:“因为他根本就不使刀,他是使剑的!刚才在试功石中,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手,这不是一只使刀的手!”
使刀和使剑,因为两者的握法不同,用法亦不同,手掌肌肉的粗糙程度、分布情况也会有所不同,只是这些差别非常细微。
杨笑知道这些逃不过云别鹤的法眼,苦笑道:“晚辈确实是杨笑。”他看了看云渲,见她正两目期待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有点无奈,只好叹了口气道:“晚辈的手掌不同,是因为我练刀的法门比较奇特。晚辈的金错刀法的要诀在于一个‘错’字,似是而非,故弄玄虚是它的精髓。别人见我鞘中藏刀,脑中便先入为主,想好御刀之法。我出手也是刀法,但在招式未老之时,中途突然变为剑招,看起来变幻莫测,往往令对手措手不及,无所适从。所以晚辈平日以剑招练刀,这手掌当然生得倾向于使剑的了!”
他说完这话,暗自叹了口气,面前若不是江湖中人人敬重的云别鹤,若云别鹤不是心爱女子云渲的父亲,他宁可刀口上见真章,也不会这般委曲求全地说出自己刀法的要诀。
云别鹤点点头,杨笑这金错刀法别出心裁,难怪他近年来在江湖中的风头强劲,人人都说他的刀法变幻莫测,与他交手的邪魔歪道无一生还,想来这打破常规的金错刀法确实威力无穷。同时他心里也感到宽慰,要知一名刀客的刀法要诀比其生命还要重要,一旦被对手洞悉其中奥妙,往往死无葬身之地。他能将自身的刀法的秘密精髓坦然告知,只为博取他们父女的信任,足见其心之诚。
云渲望着父亲那紧绷的脸终于松弛下来,知道父亲开始接受自己的情郎,内心禁不住欢喜,忍不住佯嗔责怪他刁难情郎:“爹真是不解人情!”
云别鹤哈哈大笑:“好一个女生外向!”云渲满脸通红,无论如何,杨笑总算过了爹爹的第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