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出去!让我出去!”龙仙儿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在逼仄的空间产生阵阵回声。
过了很久,回声渐渐消失,地洞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龙仙儿喊得喉咙沙哑,知道这样喊下去是没人会回应她的,所以不再喊叫。她顺着石墙,摸到滴水的地方,嘴巴贴着墙细细地吮吸着略带石灰味的水痕,虽然难喝,但也可以解渴。
龙仙儿双手在漆黑的牢房里**。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为何会遭此横祸。作为金华山庄的庄主夫人,她在自家花园里玩耍,山庄守卫森严,那人是如何潜进来的?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她下手的?凉凉呢?凉凉哪里去了?
“妈妈,我好怕,好怕!”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声音很小,还带着点哭腔,但是龙仙儿听出来了,是凉凉的声音!
“凉凉,凉凉!妈妈在这里!你在哪里?”龙仙儿大叫着,四处**。凉凉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依旧在哭泣、呼喊。
龙仙儿静下心来,分辨声源的位置,然后向那地方摸索过去。凉凉的声音渐渐变大,龙仙儿摸到一面厚重的墙壁,凉凉的哭声就是从墙壁的另一面传来的。
“凉凉别怕,妈妈来找你。”龙仙儿大声安抚孩子,然后顺着墙壁摸索。她现在可以断定凉凉在隔壁的洞牢里,洞牢墙壁是由坚硬的岩石砌成,单凭双手无法破壁。
龙仙儿顺着墙壁一路摸索,终于在墙角的某处,找到了一个指尖般大小的圆孔。她凑近圆孔,喊道:“凉凉不用怕,妈妈在这里!”然后把耳朵凑近圆孔,听里面的声音。凉凉听见她的声音,哭声更大了。
龙仙儿一边安抚凉凉,一边教他如何寻找圆孔、贴近圆孔讲话。虽然不能立马将孩子拥在怀里,但是知道他离得不远,龙仙儿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真不知是哪个狠心的人要将他们母子分开。
“妈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凉凉说。
“我不知道,孩子。”龙仙儿脸上充满无奈,回想当时的情景,她说:“你在我身后放风筝,有没有看见什么人靠近我们?”敌人是从背后袭击龙仙儿的,凉凉既然在她背后,有可能看见敌人的模样。
“我不知道啊!”凉凉大声叫道,“那时风筝飞得很高,我抬头看着风筝,只觉得脖子后面好像给虫儿咬了一口,我便睡死过去了。”
龙仙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孩子贪玩,又哪里知道危险?很明显他也被人点了穴。现在母子俩分别被囚禁在不同的暗室,看起来很近,可实际却非常遥远。
“妈妈。”凉凉忽然道,“我知道是谁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是谁?”龙仙儿急问。
“是二叔!”
龙仙儿身体一震,凉凉的语气充满了他这个年龄不应有的仇恨,她不禁喝道:“凉凉,不许胡说!你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凉凉说的“二叔”便是她官人金天生同父异母的弟弟金天养。金华山庄遵循祖制,始终坚持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的规矩。两兄弟可以说一出娘胎,便名分已定,两兄弟名字的意思虽然相差不大,但命运截然不同。老大注定这辈子尊贵无比,老二若有闪失,真得交给老天去养了。老庄主死后,老大当了庄主,老二名义上是二庄主,实则毫无实权。好在这金天养也不争不抢,尽心尽力为庄主分忧,在庄里口碑还不错。凉凉是金天生的独子,如无意外将是庄主的继承人,金天养这个当叔叔的也从未对他有半分怠慢,真不知凉凉为何对他这般仇恨。
“我没有胡说。”凉凉大声道,“二叔表面安分老实,实则对庄主之位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想加害爹爹,我恨死他了!他把我们害死了,就可以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庄主之位了!”
即使在黑暗的牢房里,龙仙儿也可以感觉到凉凉口中浓浓的恨意。一般来说,如果官人和凉凉都死了,金天养将会成为庄主继承人,凉凉的推测似乎合情合理。
龙仙儿不禁苦笑,觉得不能让孩子继续陷入这种偏激的想法中,便道:“凉凉,很多事情你现在还不知道,不要冤枉好人。”凉凉还小,确实有很多事情他不知道,比如他的身世。
他的亲生父亲其实不是金天生,而是金天养。
“不,妈妈,我知道!”凉凉大声抗议。
“你知道什么?”龙仙儿心里一沉。
“你记得去年我患了郁寒症,大夫说只有大雪山绝顶上的雪山火莲做药引才有的治。”
“是啊!”龙仙儿连忙应道,“那次,正是你二叔和……你爹爹不避艰险,合力攀上悬崖绝顶,才摘到这雪山火莲。要知道,这雪山火莲是你二叔发现的,而且在途中你爹爹出了意外,还是你二叔救了你爹,这是大家亲眼所见!”
那次,金天生率领庄里十余名高手,齐赴险峻的大雪山寻觅雪山火莲。金天生脚下一滑差点跌下万丈悬崖,幸亏金天养眼疾手快,死命抓住金天生的腰带,大伙合力拉他回来,这才救了他一命。因此,庄内众人都觉得二庄主有情有义,忠心耿耿。
黑暗中静了片刻。
龙仙儿继续柔声安抚凉凉:“你二叔若想得到金华山庄,他大可以不出手救你爹爹,反正是你爹爹自己不小心摔下悬崖的,即使摔死了,谁也不会怪你二叔。而且,雪山火莲他也大可以视而不见,甚至偷偷摘走,不交出来,让你病入膏肓。你们父子死后,那庄主之位不还是你二叔的吗?”龙仙儿娓娓道来,细细分析,尽力化解儿子对金天养的仇恨。
“可是,他没有那样做。”龙仙儿再次强调金天养有情有义。
“妈妈。”凉凉忽然问道,“还记得那个被打断腿赶出山庄的树生叔吗?”
“记得。他偷了我们家几件贵重的银器,人赃并获。”龙仙儿不明白孩子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不!树生叔在金家干了二十多年,向来忠厚老实,他是被二叔陷害的!”凉凉激动地道。
“怎么可能?”龙仙儿喝道,“是我听到了消息,然后命人打断他的腿,和你二叔无关!”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妈妈你亲眼看到他偷东西了吗?”凉凉语气中带有一丝埋怨,“妈妈你错怪好人了!而且,我敢打赌肯定是二叔污蔑他的。”
龙仙儿确实没有亲眼看见王树生偷东西,此事是金天养告诉她的。她整日里大小事务繁杂,不可能面面俱到,有时难免只听一家之言便做出决断。可是对待这些卑微低贱的下人,即使是冤枉了又怎样?这些年她已不知处理过多少这种事了。
“树生叔因为懂得大雪山的地形,所以在那次寻找雪山火莲时充当向导,他走在爹爹他们前面。”黑暗中,凉凉的声音透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成熟,“按理树生叔除非背后长了眼睛,否则他不可能看见后面众人的情况,可是这时他偏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二叔食指弹出一小块冰,刚好打在爹爹脚底,爹爹才会滑下悬崖。爹爹反应灵敏,抓住了悬崖边缘,二叔才假惺惺去救爹爹的。树生叔吓得不敢多言,可是二叔却发现了树生叔的异样,从此树生叔便成了二叔的眼中钉、肉中刺。”
龙仙儿冷冷地道:“这是王树生跟你讲的吧?”
“是的。”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龙仙儿道,“不要听他一面之词,冤枉你二叔。”
“妈妈既然明白耳听为虚的道理,那为何又只听二叔的一面之词?”凉凉不解地问。
“你二叔何等尊贵,树生那贱骨头能和他比吗?我当然听你二叔的。”龙仙儿没有感情地道。
“妈妈你怎么可以只分高低贵贱,不分真假好坏!”凉凉有点生气地道。
龙仙儿被关在黑暗中,生死难料,哪有心思跟儿子争辩这些?王树生一介草仆,冤枉他怎么了?她不耐烦地道:“不管怎样,总之,把我们困在这里的一定不是你二叔!”
“就是二叔!”凉凉语气坚决如铁,竟然寸步不让。
“我说不是他!”龙仙儿大怒,对儿子的态度有些恼火,这孩子平日乖巧纯善,没想到现在竟敢忤逆她。
“妈妈,我恨他。”凉凉提高了声调,黑暗中他咬牙切齿地道,“这次出去之后,我一定要杀了他。我知道我的能力不如他,可是我是金华山庄的继承人,我得除掉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我可以设陷阱、暗杀……总之,一切可以杀死他的办法,我都会尝试。”
龙仙儿意识到凉凉对金天养的仇恨竟如此深厚,他不知道金天养是他的生父,这样执着下去,恐怕会发生弑父的惨剧。
“凉凉,你误会你二叔了。王树生那贱骨头所说的要是真的,那你二叔后来又怎么会把雪山火莲摘来给你?他可当你是亲生儿子对待啊!”龙仙儿焦急地道。
“药是做了手脚的。”凉凉无悲无喜,淡淡地道。
“做了手脚?”龙仙儿瞪大眼睛。
“是的,二叔在雪山火莲上加了一种叫五行噬魂丹的毒物。这是一种药性甚缓、无色无味的毒物,加到雪山火莲中谁也发现不了,也不影响雪山火莲的药效。我服食之后,郁寒症是好了,但是五行噬魂丹的毒性却游走于我的任督二脉,永远无法清除,我永远不能练功了。”凉凉一连用了两个“永远”,可以看得出他对金天养的仇恨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
龙仙儿心里一沉,凉凉已经换了好几个师父了,可是凉凉的武功底子依然薄弱,金天生、金天养和她都手把手地教凉凉。可是凉凉的丹田就是无法凝聚内力。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毫无进展。要说他身体孱弱、不宜练武也就算了,可是这孩子整日活蹦乱跳,无病无痛,比一般孩子的体质还要好;说凉凉悟性低、死不开窍也不对,这孩子聪明乖巧,十分机灵,怎么会连那些简单的练功要诀也把握不到?这些问题龙仙儿一直无法理解,现在听凉凉这么一说,她心里也不禁生出了疑问,难道这孩子说的是真的?
可是凉凉是金天养的亲生骨肉,金天养还和她策划着将来如何让孩子顺利当上庄主,从此二人双宿双栖,他怎么能害自己的孩子?这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没有凉凉,他们的一切计划都是做无用功。
“妈妈,不光是我。”凉凉平静得有点恐怖,“你也是,你也中了五行噬魂丹的的毒。”
“什么?”龙仙儿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