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灵空性子甚是了解的张翼轸自然不以为忤,待灵空走到大堂,才晒然一笑,说道:“倒还真让师傅一语中的,此处方丈山似乎与仙山方丈风马牛不相及,不过倒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我已然得知,灵动掌门并未身死!”
此言一出,最为震惊之人当属戴婵儿。
戴婵儿当下也不再一脸淡漠地站立一旁,急急近前问道:“翼轸,此话怎讲?”
张翼轸按捺住心中的欣喜之情,将他和画儿在方丈山的经历如数说出,戴等人倒不觉什么,戴婵儿和倾颖却是喜出望外,一时喜笑颜开。尤其是戴婵儿,竟比先前她本人获救还来得高兴,赞叹说道:“灵动掌门果然高人,竟有如此手段。驻影留形,妙极。”
微一沉吟,却又说道:“既然灵动掌门人在北方,倒也正好一路向北,或许可以寻到一丝蛛丝马迹也未可知,你说可好,翼轸?”
见戴婵儿巧目笑兮,张翼轸一时呆住,微微一怔才说:“婵儿,你先前一直板着脸儿晦着脸色,并不好看,还是现在好些,灿然一笑百媚生,才是那个嬉笑怒骂的无喜公主!”
戴婵儿被张翼轸一夸,顿时脸颊飞红,瞥了张翼轸一眼,娇羞无限,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又脸色一变,又恢复一脸淡漠之意,闪身退到一旁,竟是不发一言。张翼轸心中郁闷,只好暗暗摇头。
正好灵空也醒悟过来,嘻哈一笑,说道:“我神机妙算,早已知道灵动老儿未死!”
众人听闻之下皆是一愣。以为灵空又有何等惊人之言,不料却听灵空摇头叹息,竟是说道:“灵动老儿老谋深算,老奸巨滑,人老成精,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以他如此精明之人竟会早死?打死我也不信!”
竟还有人如此评价自己的掌门师兄,且还是一副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模样,只怕天下道门之中。灵空自称第二,无人敢当第一!
骂完灵动,灵空脸皮之厚,无人可及。转身从身后拖过一个大大的包裹,一脸贪婪之色,说道:“大丰收!果然不亏为节度使府,官宦之家。连奴婢下人都是出手阔绰得紧,来,翼轸快帮我清点一下,看有没有千两白银!”
张翼轸虽然刚才还当着众人之面并未对灵空假冒神仙骗人钱财一事有所指责。却听灵空当众要他清点银两。不免尴尬。好在灵空不过是随口一说。又将银两系好放在身边。这才说道:“如今此间事情已了。我等这便赶路前往北海罢。不过……”
灵空眼睛一转。正好看到迈入大堂地柳公元。嘻嘻一笑。说道:“柳大人。贫道正要向你辞行。不想大人竟是如此盛情。主动前来送别。倒也不必如此客套。我等方外之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大人千万不要再赠我等盘缠路资。传将出去。倒显得贫道这下凡地神仙。竟还贪恋世间黄白之物。恁是有辱身份。便是手中这些银两。也不过是贫道代人化缘。也并非贫道所求。”
柳公元一听。忙惶恐说道:“本官自然知道老神仙神通广大。点石成金也不在话下。虽也收些金银。定有他用。并非贪财。老神仙有此等胸怀。本官身为凡间官员。理应为百姓谋福。还请老神仙收下本官地一点心意。就当老神仙为本官捐赠给所需之人也可……来人。取黄金百两!”
一直等张翼轸等人出得关西城。众人飞身跃上空中。灵空犹自窃笑不停。左手百两黄金。右手千两白银。他也不觉沉重。还不时自夸几句。也不管众人全是一副古怪地表情看他半晌!
终于还是戴蛸子按捺不住。身形一晃来到灵空面前。不解地问:“灵空道长。这黄金白银与破铜烂铁并无区别。何必非要费力从凡人手中骗来?道长若是喜欢。尽管开口。想要多少我便送你多少!”
灵空却是眼睛一斜。讥笑一声。说道:“哼。你懂什么?凡人之财才可用之于凡人。神人财宝无数。如果全数分给凡人。你当世间便会人人富足。天下太平无事么?此为谬论!凡人福薄。若用神人钱财反而害他短命。便如神人不可得天福一般。你当天仙是人人可做地么?飞仙易修。天仙难当。为何。若无天福。飞仙即便活个十万八千年。也不过是一名闲散飞仙。”
这灵空,从凡人一下谈论到天仙,直让戴蛸子一下头大,分不清方向,只好嚅嚅退下,半晌也分不清楚明明是讨论黄金白银,为何转眼却说天仙难当!
张翼轸听了灵空随口一扯,却是心里一动,暗中略一思忖,不由大为感叹灵空看似说得不着边际,却也是至理明言。世间多劳碌受苦之人,而神人生而富贵,莫说四海,便只东海一家拿出百分之一财宝,便可令天下富足。
却又为何并无神人馈赠凡人财物,是神人吝啬贪财,还是神人不知凡间疾苦?
恐怕全然不是。一是有天规所限,神人不得与凡人随意来往。二是也是天道公允,不令世人有好逸恶劳之辈,不令世间有不劳而获之徒。又如凡人虽是生得贫困,又体质羸弱,却若是修道有成,可得飞仙之境乃至成就天仙大道。而神人天生神通,却终生无法跨入飞仙,终有命终之时。是以天道无言,却又最为公正,一得一失,一啄一定,谁谓神人高贵不可逾越,谁又谓凡人不可奋起直追,终得飞升天庭!
莫非这便宜师傅灵空,还真如罗远公所说,有何莫名来历不成?
张翼轸当下也不迟疑,不顾灵空一脸陶醉之意,开口问道:“师傅,常听你大言不惭说是神仙下凡,也别说,最近这些时日徒儿颇为意动,竟也隐隐相信师傅还真是那隐世高人……师傅,你且说来听听,天庭之上究竟是何等情景?”
灵空初听张翼轸夸奖之言,顿时脸露喜色,正要得意忘形说上几句,猛然听到最后一句,却是脸色一变,说道:“翼轸,天庭之秘怎会传给凡人?你不过是小小地仙,若师傅我将天庭之事讲与你听,便是泄露天机之罪,难道你想害死为师不成?此事以后万万不可再提!不过么……”
灵空忽又嘻哈一笑,说道:“翼轸,我是神仙自是不假,不必怀疑,不过却是除了骗人钱财与人消灾之外,其他无论神通还是前事全然皆忘的神仙,所以以后不必再问为师天庭之事,若是问如何从别人手中得些银两,为师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翼轸哑然失笑,灵空三句话不离本行,亦真变假,真真假假倒也令人一时难以分明。转念一想,索性不再追究灵空是何来历。管他是神仙下凡游戏人间也好,还是本来便是行事不端的烧火道士,总归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师傅,且也送了他一根威力无比的无影棍,也救他多次。如此师傅也算难得,日后自当尽力护他周全才是。
说话间,众人飞空不停,早已将关西城远远抛在了身后。张翼轸忽见戴婵儿和倾颖说个不停,还不时朝身下指指点点,不由低头一看,一时愣住,原来不知何时却是到了长安城上空!
还未来及感慨一番,耳边却听灵空咳嗽一声,张翼轸寻声望去,却见灵空局促不安,神态颇不自然,不由心中大奇灵空为何突然如此。
正猜测之时,却见灵空近身过来,小声说道:“翼轸,可否在长安城中停留一刻,我有事要办……不要问我何事,你们只须在长安城中落脚,寻到一处茶楼喝茶即可,我一人速去速回!”
见灵空神色古怪,眼神躲闪不停,张翼轸已然猜到一二,却不点破,点头说道:“也好,我等便在长安城中稍作停留,权当故地重游了。”
当下与倾颖和戴婵儿一商议,二人却是一致赞成。
戴归心似箭,却是提出他和其余人等先行返回无天山,以免金王挂念。戴婵儿微一思忖便点头同意,如今已远离南山湖,再者一路以来也是平安无事,应该也是无虞。
张翼轸也认定魔门如今倒还不敢明目张胆在中土世间行凶,便叮嘱几句,送戴、戴蛸子等人先行离去。待几人一走,众人便悄然降落长安城外,步行入城。
长安城依旧高大巍峨,城春草木深,依然一副繁华景象。众人入得城中,走不多时,忽听前面一阵喧哗之声,传来呵斥打骂的声音:“你这刁民,天生穷命,欠钱不还还敢顶嘴,看爷不打死你!”
随后一个求饶的声音响起:“大爷饶命,小人并非赖帐,只是确实是手头没钱,还望大爷宽限几日!”
“我宽限你,谁来宽限我?爷也是给人当差,听人差遣,爷收不上你地钱,就得被我家老爷打骂,你替我挨鞭子怎么着?孟庆,要么还命,要么卖女,你选一样,你让爷为难一时,爷就让你为难一辈子!”
人间倒还真是处处都有不平事,张翼轸眉头一皱,正要前去看看出了何事,却见灵空挽起袖子,一步冲向前去,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竟敢逼迫人命,逼良为娼,逼人风露寒,小子,看看道爷我如何教你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