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丽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嘴硬的说:“好,赌就赌!”
“四小姐,我们来三局,两局胜为胜。”赖斯说,“所有族人都可以为证,现在,我要开了,四小姐的数字是?”
古丽咬了咬唇:“十一点。”
“好。”赖斯笑笑,十指扣着碗口,轻轻打开。
两个骰子,居然是两个六,是十二点!
“四小姐,这一局,你输。”赖斯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周围,“大家都看到了,我摇好骰子之后,才让你下的赌,我便没有再动过这个碗。”
的确如此,虽然我知道赖斯一定用了什么法术,但看不出破绽,又能怎么办?
古丽脸色苍白:“再来!”
“这次,由四小姐来摇,我来猜。”他伸了伸手。
古丽走过去,一咬牙,拿起瓷碗猛烈的摇晃,片刻才停下来。
“可好了?”
“好了。”
“那好。我猜这碗里地骰子是……”赖斯眼珠子一转。仿佛胸有成竹。“三点。”
古丽脸色一沉。颤抖地去打开碗。全场赞扬声一片。果然是三点!
“现在。是一对零。如果我再赢一局。四小姐便输了。”赖斯笑地一脸猖狂。十指扣碗。骰子悬在空中。却没有掉下来。半响。“砰”地扣在桌上。
按照规矩。这一局。要古丽猜。
我盯着那个碗。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古丽咬着唇似乎在进行激烈地思考。
“如果能透过这个碗看见里面的点数该多好。”我不禁想,曾经在那个世界看过一些赌王的电影,那些人都仿佛有透视眼一般。
想着想着,眼睛却越来越糊涂,四周的景象都变了味,我揉揉眼睛,正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把扇子,雪白无色的扇子,缓缓展开,扇子的中间慢慢如水墨画一般浮现出那个瓷碗,更让我惊讶的是,瓷碗竟是透明的,骰子上的数字……
我吸了口气,这个赖斯,真够狡猾。
这时,赖斯仿佛已不耐烦:“四小姐,到底是什么?”
古丽刚要说话,我扯了扯她的袖子,上前一步说:“最后一局,我来赌。”
赖斯怔了怔,看了看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巴古列竟站了起来,他本来轻佻的眼神有几分迷惑和古怪,正望着我,又好像透过我在看什么东西,然后,突然别有意味的一笑:“好。”
我又定睛看了看扇子中的景象,才说:“我猜,这碗中的骰子是一点。”
周围立刻一片哄笑。
“悠悠,那里面有两颗骰子。”古丽看着我。
两颗骰子掷一点,谁都以为我疯了。
我望住赖斯,他的脸色竟猛地一变,我更坚定了我的想法,决定相信那把扇子,虽然我不知它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但我能感觉,它在帮我的忙。
“就一点,开!”我说。
赖斯的手微微颤动,终于呼的转身走了出去,人走了,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有个人扑上来,打开那个碗,不禁都呆了。
两颗骰子上下相叠,只能看见上面的不能看见下面的,竟正正好好是一点!
我吐了口气,古丽拉住我尖叫:“悠悠神了!”
周围的那些三少爷的死党,现在都露出艳羡的目光,仿佛我拥有什么绝技一般。
我转过身看住巴古列:“三局两胜,我们赢了。”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竟仿佛根本不在乎:“既然悠悠姑娘喜欢上此间酒楼,送与你又何妨?”
“我?”我愣住了。
“最后一局可是你赢的?”
我点点头。
“那么,按照事先说好的规矩,这酒楼当然是给赢之人的。”
“悠悠,你就收了吧,反正这间酒楼成天喝酒,下赌,闹事,我哥也对这家伙没办法,否则早封了。”悠悠在我耳边小声说。
“那好,从今日开始这家酒楼就是我的了。”我心里好笑,刚才还在想,要在这里开家旅店,就赢了家酒楼来。
“等,我还有个条件。”巴古列忽然说。
“什么条件?你又想耍赖不成?”古丽瞪着他。
“我的条件很简单,让这位悠悠姑娘,跟我去个地方。”
“你要干什么?”古丽拦在我面前。
巴古列冷笑:“你放心,我不会动她一根寒毛,保证她回来耳朵还是这么长,鼻子还是这么大。”
“你……”古丽刚要说话,我拉住她。
“好,我跟你去。”一来,我不想古丽为难,他们好歹也是兄妹,二来,我也像看看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请。”
我回头看看古丽,示意她不用担心我,她才怔怔的看着我离去。
……
我跟着他沿着赤红色的海走,他不发一言,和初见时那副轻浮的腔调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只好跟着走,走了一会,他猛地回过身,我吓了一跳。
“好了,这里不会有旁人,你可以告诉我了。”他盯着我。
“告诉你什么?”我莫名其妙。
“七情玲珑扇,你是从哪里来的?”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阴冷。
“什么扇?”我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那把白色的扇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怎么也不能告诉他我们有作弊工具吧?
他冷冷一笑:“你也许能骗过他们,骗不了我。”手一伸,仿佛在我耳边轻轻一拂,我的耳朵里竟出现了一把扇子,缓缓变大,落入他的手中。
我张大嘴巴,这扇子,是在我耳朵里的?我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除了带来的银剑,珠子,和现在身体里的锦缎,竟还有一把扇子。
银剑本来就是我的,珠子,锦缎和扇子究竟是谁的?
“对了,你失忆了。”他忽然笑了,“真没想到,你这副模样,竟同时拥有了四界的东西。”
“四界?”
“如果我没有看错,你身上的银剑是人界的,脖子上的珠子是冥界的,龙脉,应该是妖界的,而这把扇子……哼哼。”他冷哼。
“扇子是哪里的?”我也想知道。
“这扇子,也算是圣界的东西。”他眼角一挑。
我说不出话来,我来这里这么久,没人送过什么东西给我,这扇子又是哪来的?从它可以透视东西这点来看,也是一件宝贝。
“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巴古列凑近我,眼光竟很期待。
“他?”
“给你这把扇子的人。”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都忘了,等我想起来,我也许可以告诉你。”从他的眼神来看,这把扇子的主人对他似乎很重要。
他注视我,好像在猜我是不是在说谎,半响才说:“好。”
说完这句话,我觉得我们便应该结束谈话了,可是他还没走,只是站着,看着那片赤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酒楼……”我小声的说。
“愿赌服输,何况输在七巧玲珑扇之下,也不算什么。”他竟笑了。
我吐了口气。
他忽然说:“这把扇子,你好生保管,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啊?”接过扇子,我怔住,如果他是古丽的三哥,那他母亲也就是古丽的母亲,是这里的王妃?
他冷笑,笑的极度讽刺:“我母亲,和古丽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有同一个父亲。”
嗯?他大概猜到我在想什么了,我不觉尴尬,原来他是古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怪不得关系不怎么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一般来说,这些事情都是藏起来的,何必要对一个外人说?
“这不是秘密,全圣界的人都知道。”他笑的更讽刺,眼中像藏着一根针。
“那,扇子……”我拿着扇子的手停在空中,既然是他母亲的东西,怎么着也要物归原主吧?可是这人给我的第一感觉就轻佻无比,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是他送的,便是你的了。天地间,我只信他一个人。”巴古列的眼神竟变得有些温柔。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他”是谁,应该就是他母亲,可是除了古丽,我也没亲近过什么圣界的女人,当然这扇子也不会是她送的。
绕来绕去,我更加迷糊。
“如果你想起什么,知道他在哪里,一定要告诉我。”说完,他又一摇一摆的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发呆,这种无所谓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拿着扇子,试着放在耳边,“咻”的一声,它慢慢缩小,又不见了,真神奇。
“悠悠!”这时,有人喊我。
我看到古丽一脸焦急的跑过来:“他没把你怎样吧?”
“你怎么来了?”
“我实在不放心你,本来想告诉颜哥哥,又怕他和巴古列起冲突,所以只好自己偷偷找来了。”
我心里划过一丝暖流,能得到古丽这样的朋友,多幸运。
我拉住她的手说:“我没事。”
“他呢?”
“他走了。”
“走了?他让你这里干什么?”
“问了一些事情。”我看着古丽,“古丽,你三哥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古丽撇撇嘴:“他对你说了什么你可千万别信,他这个人,从小就说话没一句正经,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就更变本加厉,不是玩女人就是喝酒,现在还弄个酒楼在生事!”
“那件事?”我好想找到了关键。
“唉,悠悠,告诉你也没什么,这里的人都知道。”她叹口气说,“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几位年长的族人说的,其实巴古列的母亲是我父亲的第一任妻子。那年,我父亲刚继位,从赤海边救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便无可自拔的爱上了她,娶了她,没想到,那女子是个狐妖。”
“狐妖?”我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一条大大的尾巴,火红火红,很柔软,可以当枕头,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红色的狐狸?”
“你怎么知道?”古丽诧异的看着我,“要不是有一次她现了原形,我们还都不知道呢。”
“后来呢?”我仿佛抓住什么,却一点也不清晰。
“虽说是狐妖,不过这女子温婉可人,族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也都很尊敬她,后来,巴古列出世,她的地位便更高了,虽然之后我父亲娶了我母亲,但最心爱的,还是那个女子。我母亲生下二哥,也就是巴哈后,那女子又怀了身孕,可是这次,她的反应很奇怪,总是心神不宁,巴古列出生那天,她竟现了真身,族人这才知道她原是只狐狸,这下热闹了,我们圣界是从来不与外界来往的,更别说通婚。长老们逼迫那女子立刻消失,否则,就连她的两个儿子都要遭罪,因为他们觉得她是妖物,所生的子女,便也不详。那女子大概爱极了我父亲和两个孩子,不想他们为难,在一个夜晚,自行打散灵神,灰飞烟灭了。”
我不觉一颤,巴古列的母亲已经死了?那这把扇子,到底是谁的?
爱到深,宁可自己灰飞烟灭也不愿深爱的人为难,我心猛地一颤,竟那么感同身受,我到底怎么了?
古丽见我不说话,继续说:“本来,按照圣界的规矩,王位是传给长子无疑的,可这样一来,便取消了,还把他们兄弟置为普通的族人,想来,父亲还是很爱他们,这大概是最轻的处罚了。”
“是最轻的处罚吗?可是,他们有什么罪?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是狐妖所生?那狐妖又有什么罪?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和她两个世界的人而已!”我忽然有些失控。
古丽看看我:“对不起悠悠,我们不是看不起妖界,只是,因为圣界几万年来都不与外界来往,所以,这件事才起了轩然大波。”
原来,她见我激动,以为我是妖,所以帮着妖说话,可我知道不全是因为这个,我刚才的失控,有一部分,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
我朝她笑笑,表示没事:“巴古列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变成现在这样?”
“他从小就顽劣,小时候,他只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他哥哥,也就是我说的大哥。”
“就是你说走了的那个?”
“是啊,虽然巴古列不像话,可大哥很好,你不知道,他有双琥珀一般的眸子,笑起来像阳光打在你身上,虽然巴古列和他有几分相似,可是比都不能比,他从小对我和巴哈都很好,要不是那件事,我想,现在他已经成了我们圣界的王,一定比巴哈更让人尊敬,无论如何巴哈还太小,不能服众。”古丽说起大哥,眉毛弯弯的,从心底笑起来,“那件事之后,他大概无法承受母亲之死和身份的变化,从圣界消失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怔怔的听着,琥珀色的瞳仁,笑起来永远那么魅惑,这样的容颜,仿佛在哪里见过,虽然表面玩世不恭,却对我那么好,总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身后,不着痕迹的帮助我。
“也许,他活的很好,总有一天,你们会团聚的。”我拍拍古丽的肩,不纯粹是安慰,好像也是我的一种愿望。
我对那个素未蒙面的大哥,竟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
“这样就好了,其实我知道巴古列从小跟大哥感情最好,大哥一走,他一定很难受,所以父亲死后,巴哈继位,巴古列就算再不像话,我们也都顺着他,可是,我知道哥哥有整顿圣界的心,他想把圣界发扬光大,所以如果巴古列再这样带着族人荒诞下去,总有一天会触怒哥哥的,我怕到那天,他们会为了这件事大动干戈,毕竟这个王位本来是大哥的,巴古列从来就恨巴哈。”
“巴哈也没有错。”我说。
“那你说,错的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如果圣界没有不能与妖通婚的规定,或者巴古列的母亲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那么,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样,可是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如果,好像所有的事,都是注定。
命运像一双隐形的手,摆布着你,让你无所遁形。
我望着那片赤色的海,我的记忆什么时候可以完全恢复?我的将来,又是怎样的?
古丽拉着我的手说:“悠悠,那局赌,你猜的真准,你怎么知道两个骰子是叠在一起的?”
“猜的呗。”其实,我哪是知道,我只是借助了扇子的力量。
“那间酒楼,你准备怎么办?”
“我决定把赌局取消,具体怎么样,我们找巴哈商量一下吧。”
“好,哥哥现在一定在修炼,我们偷懒偷了一天,也该去看看了。”
古丽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很快就忘了忧愁,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