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43节天边的彩霞聚集成大片的火云,一色的嫣红,较诸少女的芳唇更为迷人,几点禽影,静悄悄地在空中移动着,远处响起了牧羊人的茹声。
任三阳眯缝着两只昏沉欲睡的倦眼,一只手支着旱烟杆子,烟嘴无力地咬在发黑的牙齿里,“吱吱!”有一声没一声地吸着。
“鹅说……这么些金子珠宝……”他喃喃地道:“咱们都给了布达拉宫?”海无颜背倚着岩壁,毫无妥协余地地点了一下头:“不错!”“鹅说……”任三阳脸上显出了一种贪婪,又略似不大自然的那种笑:“咱们能不能分出一小半,你鹅两个人分分,也算没有白忙上这么一阵子?”海无颜没有说话,只用一双湛湛的眸子注视着他。
“咳……”任三阳含着烟嘴的嘴里呛出了一串咳嗽,频频摆着手:“得得……就算鹅没说,就算鹅没说……”一面说,他的头往下缩着,把头上的一顶厚羊皮风帽拉下来,帽沿都遮了眼睛。
他像是真累了,不大会儿的工夫,鼻子里已发出了沉重的鼾声,真的睡着了。
海无颜站起来,踱出壁洞,才发觉到不过这么一会的工夫,天边原现的绚丽彩霞已然尽失,天空中飘浮着的是沉重的云块,寒冷的风贴着山岗一阵阵地袭过来,阵阵寒气袭人!骆驼圈子立刻显现出一阵**,两匹马更不时地呼噜噜地打着响鼻。
海无颜察看了一下由骆驼背上卸下的箱子,规矩地摆在正中,所有的牲口围成了一个圆圈卧倒下来,彼此之间有一串索子牵着,不愁它们其中之一走失,无形中对于正中的这些箱子也有了保护作用。
然而这一切并非是万全的。
海无颜心里知道,除了不乐帮之外,另外还有一伙强大的敌人,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一旦出手,自己很可能招架不住。
他了解到自己这一边吃亏的是人手不够,虽然有个任三阳,但老实说,他实在是帮不了自己什么忙,一旦遇上了强大的敌人,恐怕只有“阻力”,而无“助力”。
他已经几乎完成了这件大事,自不愿意功亏一篑,而且,这件事正代表了他再生复出江湖的一件考验,那义举是只许成功而失败不得的。
他仔细地考察一下附近的地势,是一个缓缓拓出去的高出台地,其实平坦的地方并没有占据多少,再前面又是斜坡了。
这个地方很利于自己扎营,是居高临下攻守咸宜的一个地方,对方要是人数很多,攻上来不可能会不带出一些声音,想打上来自非易事。
海无颜仔细地量过了脚步,进一步了解到一旦出手之时对自己最有利的步位,把这二切容于胸中之后,他才返回石洞之中。
天上已开始飘雪了。
雪落无声,而海无颜的胸中却满罹险恶。
他虽然不声不息地盘坐当地,但是透过脑海的纵横,这附近数里之内任何险兆,都逃不过他的观察。
时间在静悄悄之间,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看看黎明在望,眼前片刻,事实上也是最黑暗的一霎,大雪不止,也仅能借助白雪所反映出的那种白,才使得视觉不致于呆滞不前。
像是鬼魑也似,那个人静悄悄地由前面升了起来,只由他上升的那种身法忖度,即可见他精湛的轻功,的确是已达到了炉火纯青地步。
借助于他身上那一袭纯白的狐裘大擎,他的出现事实上已与白雪融而合一,如非有极精湛视力的人,简直是无能窥出。
海无颜便当得上是那种“极精湛视力”的人!他原本半闭着眼睛,忽然间睁大了。
大雪茫茫,天地一色。
然而那个曾经一现的影子,却已清楚地看在了海无颜的眼睛里,即使他再加以掩饰,也无能使自己混淆于白雪之中。
海无颜的视观,在他那双眼睛一度睁大之后,随即慢慢地又缩小了,最后只留成一线。
他遂保持住这个向对方观察的姿态。
雪地里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保持着那种静寂的,那个人似乎在一出现之后,即保持着完全的静止,足足有一段相当的时间。
然后,这个影子开始移动了,那是难以想象的奇快的一霎。
像是疾风里的一片云!”云”却不似有这般快,白影一闪,然后立刻又静止下来。
海无颜虽然依旧保持着那种静观的姿态,可是心里却已有足够的准备,一线目光自那个影子一出现便一些儿没有放过他。
这个人显然用心良苦,他当然绝对地知道“海无颜”这个人的难以对付,要不然也不会像眼前这样地苦心布置了。
海无颜留意到他的身法,那张开的两臂,连同着身上的那袭大擎,活似一只展翅巨鹤,里外一色白,一张即收,随即又平平地趴向雪地里,整个的身子平平地倒下去之时,竟然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看到这里,连海无颜也禁不住微微为之动容,发觉到来人即使并非是自己的敌手,起码亦可当得上是三个“劲敌”了。
由于方才的一个仰身姿态,虽然是奇快的一刹那,也使得海无颜看见了这个人容貌的一瞥。
尖尖的下巴,两腮以及唇、下巴,都长满了胡子,尤其是那双眸子,闪闪地露着凌人的凶光。
虽然是如此快的一瞥,海无颜已几乎可以判断出他是谁了。
他判断出,这个人必然就是当今藏族宫室、实际掌握大权的元凶巨好“扎克汗巴”其人了。
一想到“扎克汗巴”这个人,海无颜便由不住精神为之一振。
“很好,”他暗暗地对自己说:“扎克汗巴,我正要找你,你来得正好!”扎克汗巴自然不会想到自己如此谨慎的行动,却依然会落在了对方的观察之中,他似乎也正在向海无颜观察着,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事实上彼此是很难窥知一切的,然而他们两个人却不能以常人而论。
海无颜透过一线目光,一动也不动地观察着对方,对手却以显示于积雪之外的那只独眼,同样地观察着对方,毕竟海无颜是静止的,而扎克汗巴却在作间歇性的移动,两相比较之下,海无颜的收获自属较诸对方为多。
又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的沉静,然后这个扎克汗巴又开始作第三度的移动了。
每一次的移动都是那么的快,忽然之间,双方之间的距离接近了许多。
扎克汗巴在这一次的移动里,足足把自己向前扑进了丈许左右,看起来活像是一只大守宫,全身直挺,两手两足直直地定在地上,只凭足尖手尖之力支持着整个的身子,然后侧过半边身子来,用一只眼睛向对方斜睨着。
海无颜心里已有了见地,隐隐地已经感觉出对方凌厉的杀机。
就在对方半侧身子的一霎,他忽然发觉到一闪而没的刀光。
是了,一口二尺长刀紧紧地贴着手腕藏在他的肘下。
这个偶然的发现,立刻使得海无颜为之一惊。
也就在一霎,对方那个直卧在霄地里的身子,忽然如潜龙升天也似,蓦地腾空而起,起势之快有如疾雷奔电。
“呼!”有如旋风一阵。
海无颜由于对他早已有了准备,虽然表面上看来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已蓄势以待。
扎克汗巴这一手怪招,端的是江湖罕见!“呼”地升空,“呼”地下落。
一起一落,不过是交睫的当儿,已飞临在海无颜盘坐的壁洞当前,足尖还未及落地之前,掌中雪花刀已闪出了匹练也似的一道白光,像是打了一道闪电,这一刀直向着海无颜面门上猛劈了过去。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刀!以常情而论,海无颜人在静中,四肢盘固,要想从容闪过对方这样狠厉的一刀,殊为不易。
然而,非常之人,自有非常身手。
海无颜猝然之间的反应,其实得力于长时的静中竭虑,眼看着对方这一刀有如银河倒卷,连同着他的人,形成了一阵狂风。
剑法中所谓的“身剑合一”,正是如此了。
刀法亦然,一个人能够练成这等刀功,必属一流境界。
海无颜面对着这等凌厉的一击,其反应亦属特别。
扎克汗巴方来之初,海无颜尚似无觉,容得刀光映体,几乎触身的一刹那才似忽然有所警觉。
即见他盘坐的身子,忽然之间轻起一半。
就在他欠起的一瞬,扎克汗巴的刀已落了下来,敢情削了个空!来人当然不是弱者,一刀落空之下,赶紧着抽刀换式,改劈为挥,改直而横,刀身一偏,一式“秋风卷黄叶”,配合着前进的身子,大片刀光,再次向海无颜身上落去,两个人事实上已近到贴身而立的地步。
海无颜这一次势将要腾身而起,然而他偏偏不此之图,原先轻起一半,侧坐的身子,忽然间向空中升起来,整个下半身向外平伸而出,这一切却只是借助于垂直支立的一只手。
扎克汗巴和他的刀,全然都落空了。
一团白影裹胁着闪亮发光的刀,扎克汗巴霎时间已遁迹丈许以外,快如电光石火!这团白影,有如抛出的一枚雪球,其势之快,竟然在海无颜欲动手之前,闪出了战圈之外,海无颜的身子也在这时突然站起来。
双方成了正面对视,距离在一丈五六。
正是正常对敌搏杀的有效距离。
那个被疑为“扎克汗巴”的人身形既现,倒也不再掩饰自己。
瘦长的身躯,直挺挺地,站立在雪地里。
虽不若海无颜之雄壮魁梧,倒也气态轩昂,眉宇之间,盛气凌人。
“我们大概是第二次见吧!”海无颜微微拱了一下道:“幸会,幸会!”扎克汗巴发出一串阴森的笑。
在此天将破晓之前的黑夜里,这阵笑声听起来倍感凄凉!“你认得我是谁么?”声音里透着几分怪异,说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大雪纷纷,眼前视觉一片茫然,两个人的目光,却是那么紧紧地对吸着。
“我认得你。”
一面说着,海无颜的脚步向前跨出了一步。
“扎克汗巴,”海无颜唇角带出了一丝冷笑:“当今布达拉官唯我独尊的一个人物!”那个人又是一串阴森的笑:“你好亮的一双照子,不错,我就是扎克汗巴,我们谈谈好吧!”“我们正在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海某洗耳恭听!”“海某?”扎克汗巴显然听出了蹊跷:“这么说你姓海了,嗯……”尖尖的下巴仰起来,下巴上的一络子黑胡髭翘着。
“中原武林成名的人很多,只是却想不起来有阁下这一位!”“但那又与我们此番见面有什么关系呢?”海无颜的身子向右侧面斜出了一步,扎克汗巴立刻警觉地向相反的方向跨出一步。
“海朋友,请教台甫怎么称呼?”海无颜冷冷一笑,摇摇头:“你用不着知道这么清楚!我们手底下见高低就是了!”扎克汗巴仰空发出了一声朗笑:“好说,动手过招乃非不得已之事,何不先礼而后兵!”到底出身皇家贵裔,虽然穷凶大恶,亦有其一定风范,口气沉着,自有其慑人一面。
“有三个问题要请教足下,请不吝赐答!”“你就问吧!”“第一个问题,海朋友是受人所托来拾这号买卖呢,还是来去自如,独个儿消遥?”“问得好,我可以答复你!”海无颜点点头:“我是孤鸿一只,当得上来去自由!”“很好!”扎克汗巴拱了一下手:“那么,第二个要请教的问题是……”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波向着那群骆驼扫了一眼:“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这些箱子里所装的,大概就是传说已久的雪山藏宝了?”话声顿住,扎克汗巴“嘿嘿”地笑了几声,那双的的奇光的眸子,简直像是两把利刃,有咄咄逼人之势!海无颇心里一动,暗忖着:好个老儿,你竟然把这等大事挑明了问我,我也不能就问一说一,称了你的心!冷笑了一声,他撩起眸子打量着对方,莫测高深地道:“我不知道什么叫雪山宝藏,有箱子当然就有东西,是不是尊驾所想的,那可就不清楚了!”“嘿嘿!”扎克汗巴眸子里的目光益加闪烁:“好吧,是不是,我们等一会就知道了!”“也许吧!”扎克汗巴道:“那么第三件我要请教的是,阁下与布达拉宫当今的第十五藏王可有交往么?”海无颜摇摇头道:“以往是素昧平生,谈不上!”扎克汗巴道:“今后呢?”“那可就难说了!”海无颜道:“藏十五王是个亲民的贤主,能得亲近,心所向之!”扎克汗巴拱了一下手道:“多谢,多谢!”“阁下的问题问完了?”扎克汗巴点了一下头:“本座当今的身分,你是知道的,我知道江湖上对本座有许多不利的传说,那只是道听途说,并非实情。
海朋友,哼哼,你此行谅来还不致于与本座为敌吧?”海无颜笑道:“这要看你的了,如果我记忆不差,两次与阁下邂逅,几乎都遭了你的毒手,谁与谁为敌事实分明!”扎克汗巴嘿嘿笑道:“如果现在我与你化敌为友,谅来还不会太晚吧?”海无颜冷冷笑道:“已经晚了!”“为什么?”扎克汗巴深邃的目光直直地向对方逼视着。
“那要请问尊驾了!”海无颜脸上洋溢着神秘的笑:“如果尊驾此行真的无意与我为敌,又何来如此阵仗?”“什么阵仗?”“你还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么?”海无颜那双锐利的眸子往四下一转:“大概尊驾的精锐手下,这一次全出动了吧!”扎克汗巴似乎料不到对方观察如此细微,倒是为之吃了一惊。
“不错,来了不少!”一面说,扎克汗巴向前逼近一步:“本座只等你一句话了,是友是敌,悉只尊便!”“请说得明白一点!”“好,我就说明白一点吧!”扎克汗巴脸上浮起了微微的笑:“是朋友,这些箱子交出来,让我们瞧瞧。
哼哼,你应该明白,所谓的雪山宝藏原来就是我们布达拉宫的东西,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至于阁下文宝的盛情,我们当然不会忘记,理当有一番重酬,双方也成全了交情,以此而论,这是上上大吉的,舍此之外,那可就不好了!”海无颜冷笑道:“如果是敌人呢?”扎克汗巴道:“我要是你,就万万不会选择这一条路!”“为什么?”“因为那是死路一条!”扎克汗巴脸上闪烁着狡黠的笑:“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不幸胆敢与我为敌,你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山头!”海无颜微微一笑:“这么说,我倒要势将一试了!”扎克汗巴浓眉一挑:“你是说,你要与我为敌?”“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扎克汗巴脸上显示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你不妨再考虑一下!”海无颜道:“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扎克汗巴,我不妨告诉你,你这个人坏透了,我此行目的之一,就打算要见识见识你,难得你自行送上,那就再好不过了!”话声一落,猝然欺身而上。
看上去,他行动并非很快,然而由于所跨出的步伐极大,步法特别,是以一步之进,事实上却照顾了左右四方。
扎克汗巴确实没有想到,对方在自己如此强势之下,犹自胆敢向自己出手,的确有些感到意外,一念之惊,慌不迭忙向左面闪出。
他更是没有想到,对方这看来并不惊人的步法,事实上却厉害极了,一步之下却将对方前后左右四处退路都为之封死。
凌厉的本身元阳罡气,使得扎克汗巴大有进退维谷之势,他毕竟不同于一般,有着超人杰出的身手,虽然在如此封势之下,却犹能闯出一条生路。
左足前迈,一式“疾步乾坤”,全身功力集于一足,一踏之下,大有天地逆转之势,随着这个前进的势子,掌中刀舞出了残月似的一轮刀光,直向着海无颜胸膛之间疾劈了下去。
海无颜不禁吃了一惊,忽然发觉到对方绝非易与,以这一式“疾步乾坤”的招势,就透着大为高明!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法,海无颜这一招“足封四路”,其实不过是一个开始的引式,更厉害的却在于下面三招。
在扎克汗巴银河倒泻似的刀光里,海无颜忽然间凹腹收胸,随着后者的起刀之势,他身子也为之整个腾了起来。
刀身一落一起,却带起了海无颜形若巨鸟也似的躯体。
扎克汗巴这一惊,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他武技精湛,出道西域,精于中西武道精髓,生平对敌无数,算得上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一次却让他遭遇到了真正的敌手,一个真正高明的敌手。
眼前海无颜的起身之势,称得上疾若电光石火,随扎克汗巴的刀势,海无颜身子像是幽灵也似地腾了起来,由于时机快到不容乍思,等到扎克汗巴乍惊不妙时,已然慢了一步。
像是探出的一只巨鹰利爪,“噗!”一声,已紧紧抓在了扎克汗巴右面肩头。
扎克汗巴只觉得一股极大尖锐的力道,透过对方指掌,直下肌肤。
他原是练有铁打铜浇的“铁皮”功夫,不要说人的手掌了,就算是寻常刀剑,也怕伤不了他,然而海无颜的这五根手指,他却是抵受不住。
随着海无颜的指掌之下,扎克汗巴只觉得肩头上一阵刺骨奇痛,整个肩骨都像是碎了,痛得他大吼了一声,用力地向外一挣。
这一挣之功,总算摆脱了对方这只要命的手,也免脱了骨碎之危,话虽如此,却也让他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随着海无颜拉下的手,血花溅现,连皮带肉,附带着大片皮裘,整个地被抓了下来。
“喔哟……”一声痛呼之后,扎克汗巴整个身子亡命也似地腾了起来,同时在空中“嘟!嘟!”一连发出了两声哨音,他整个身子翩斜着,有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地,直向着一角斜落下去。
也就在这一霎,四边上同时响起了尖锐的呼哨声音,十数条疾劲人影,自四面八方纷纷腾身跃起,在极快的一刹那,已完成了事先预定的部署。
紧接着第二批人影亦跟着腾身跃起,身形一经落下,已把正中的骆驼围在了中央,紧接着又升起了第三批人影。
这批人共有五个,身子一经落下,遂采“五丁开山”之势,将海无颜、任三阳等二人死死封住。
任三阳总算惊醒了,一个骨碌由地上爬起来,张惶地拔出了家伙。
海无颜冷冷地道:“沉住气,这几个家伙交给你了!”任三阳紧一紧手里的家伙,牛耳短刀。
“没关系,你照顾去吧,别叫这群兔崽子得了手,那可是***丢人现眼!”说话之间,两个人已陡地欺身而进。
二人各自手持着一口斩马长刀,来势极为凶恶,随着一声断喝之下,两口刀竟然像是一个架式,平胸侧挥出去。
天色又现微明!大雪虽然兀自落着,可是曙光混合雪色,已可朦胧地看出眼前的一个大概的形象。
显然是这片岗峦上站满了人!载宝的骆驼群,盲耸地惊乱着,由于彼此首尾相衔,只急得频频在原地打着圈子。
海无颜虽料到敌人一定为数不少,却是没有想到有如此阵仗。
他一向对敌,总是心存忠厚,可是眼前情形,却使得他不能再仁厚居心了,右腕振处,那口新得自“青霞剑主”李妙真处的“玉池”剑,一声龙吟脱匣而出,寒芒闪处,只听得“当啷!”一声脆响,那名率先扑上的喇嘛,手中刀当场劈为两截,这人根本还来不及退身,剑光闪处,已自横尸就地。
海无颜一剑得手,身子绝不再丝毫迟豫,陡地长啸一声,拔身而起,一跃八丈,有如神兵天降般地,落向驼阵之间,紧跟着剑势运转,剑光闪处,碧血横飞,顿时两名喇嘛应势而倒。
负责劫宝的这一圈金衣喇嘛,为数共九人,武功俱为一时之选,一上来所采取的阵式为“九子观灯”,威力颇是可观。
原意一上来即动手劫宝,无如骆驼受惊打转,正俟其稍定之后再行下手镇伏,却不意忽然间半空中落下了海无颜这个要命杀星。
海无颜盛怒之下,施展出奇异剑法,剑光绕处,一名高冠喇嘛,顿时断臂当场,哀叫一声,滚倒雪地。
九人刀阵,顷刻间去了三人,阵势顿时为之瓦解,余下六人目睹来人如此神勇,一时心胆俱寒,慌不迭败下阵来,纷纷向后败退。
海无颜原可乘胜追击,连下杀手,却为了顾忌驼背上的宝物,不便轻离,当下前进数步,仗剑直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另一面任三阳面对诸多强敌,险象环生,陷于苦战之中。
须知眼前这些喇嘛,俱为扎克汗巴手下精锐之士,一个个武技精湛,饶勇善战,况乎人数又多,时间稍一拖长,任三阳立刻现出不支之态。
面对他的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狠,三口斩马长刀,团团把他围在中间,真有风雨不透之势。
任三阳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在情急万险之间,兀自忘不了相险伤人,两口牛耳短刀,挑、架、拨、刺、分、崩,确实施尽了浑身解数。
忽然咆哮一声,整个身子霍地腾空跃起。
这实在是奇快的一霎,一名高冠喇嘛怒啸声中,抖手打出了一枚瓦面金梭,“噗!”正中任三阳身后胯骨之上,后者由不住“吭”地痛吟一声,起得快,落得更快,身子一经落下,两口牛耳短刀以“推窗望月”之势,双双插向迎面一名喇嘛前胸之内。
这两刀真算得上劲猛力足,刀落处怒血喷溅,刀身深没及柄。
刀拔,血标!那名高冠喇嘛嘴里惨叫一声,整个身子直挺挺地随即向后倒了下来。
任三阳奋力厮杀,虽然毙了对方一命,自己也受伤不轻,胯后中镖,痛彻心肺,嘴里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向后倒了下来。
就在这一霎,一口雪亮的长刀,自后侧方力劈直下,直向任三阳的背上招呼过来。
任三阳背后既有镖伤,想要从容躲闪,哪里还来得及?眼看着一刀之下,他便万难活命!人不该死,五行有救。
一条纤细人影,陡地自空而坠,身法之巧快,确令人叹为观止!说时迟,那时快,这条人影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二人之中,紧接着刀光闪处,一口“玉翎宝刀”,已架住了对方的斩马长刀。
来人显然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人家,一身白色衣靠,一经现身,出手极快,刀势轻转,“当啷!”一声,已把来人一口斩马长刀拨向边侧。
她所施展的乃是四两拨千斤手法,刀势转处,对方偌大的身子,首先站立不住,一跤向外跌出。
来人姑娘的宝刀把握着这一霎,疾若奔雷般地自后面蹑上,刀光落处,血光迸现,顿时将对方毙命刀下。
她身子微向前耸,一个垫步,已到了任三阳身前,伸手抓住了对方一只膀臂,轻叱一声道:“还不快走!”手势翻处,任三阳整个身子忽悠悠地被抡了出去,摔出三四丈外,“扑通!”倒地昏死了过去,虽说是受创不轻,却为此逃得了一条活命。
这个突如其来的姑娘,显然与任三阳的武功不可同日而语,口玉翎刀连番运转之下,霎息间又为她搏倒了数人,紧接着足下连点,揉身而上,直向着海无颜被围困处欺近过去。
现场顿时显现出一番混乱。
四条人影交闪里,眼前去路已被封住,现出了四名满面狰狞的高大喇嘛。
这四个喇嘛无论衣着、帽样皆与先前所见略异,每人手上除了持有一口钩状鱼鳞刀之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特制的黑色网状物什,呼呼有声地在手上抡着,网上因系有无数钢铃,一经抡动,哗楞楞声音撩人,震得人耳鼓发麻。
四个人分明一经向眼前袭进,顿时形成了一种凌厉的封杀阵势,尤其是那阵阵闹耳的铃声,更给人以“夺人魂魄”的感觉。
眼前这个姑娘在一阵快刀杀人之后,在面对对方改变战略的一刹那,忽然显现出出奇的镇定。
她一双瞳子也像对方响动的铃声那样的不安宁,频频地四下转动着,闪烁的目光,显示着她既有一对漂亮的眼睛,也有异常聪明的智力,更有惊人的内家功力。
四个喇嘛所显示的这种阵仗,却是中原武林前所未见,非仅如此,他们所展示的身法也怪得很,四个人好像追循着透过冥冥中所传说的一定节拍,按照着一定的步法踏动着。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眼前这姑娘不得不耐下性子来,仔细地向对方观察着。
附近随即传来一声阴森的冷笑。
“你与那个姓海的是一边的么?胆敢与本座为敌,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声音来自附近一个暗处。
衬着已经拂晓的天空、地面的白雪,这个姑娘看见了那个人,瘦高瘦高的个头儿,下巴上的胡髭又黑又浓,一身银灰色的皮裘,几与白雪一样的颜色,只是一面却显著的染有血色。
再者,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怪,像是正在强力忍耐着什么似的,看样子八成儿像是受了伤了。
“你就是扎克汗巴吧?”白衣姑娘把手里的那口“玉翎宝刀”持平了,一面斜过眼睛打量着他。
“有本事你自个儿下来,我们见个高低,干什么要这些人跟着送死?”微微冷笑了一声,举了一下手上的刀,白衣姑娘接下去道:“我用的是刀,我知道你也是施刀的,来较量一下如何?”扎克汗巴也忽然愣了一下,先转过脸向那边打量一眼,自己手下所有精锐,正自把海无颜以及载有宝物的驼群团团围住,料无差错,正可分神过来,先把这个女的解决了再说。
“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扎克汗巴点点头:“你们中原施刀的女人并不多,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叫‘燕子飞’的姑娘?”白衣姑娘虽在与他答话,那双眸子却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四个喇嘛。
“我就是潘幼迪,难得你还有这个耳风,快拔出你的刀来吧!斗这些鬼把戏有什么用?”扎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