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坑底伸手不见五指,章岚功聚双目才能勉强视物,到处都是破碎的石块和瓦砾,看样子这下面的破坏力比上面大了至少十倍有余。
看来杜言修在控制爆炸的时候着力压抑了向上的爆炸力度,他还有闲心考虑破坏问题,这么说来应该是性命无忧。
“小岚,是你吗?”缩在墙角里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出声吓了章岚一跳,等他走过去才看到,一身都是灰尘的杜言修半躺半卧地待在角落里。
现在章岚只能勉强看见他的眼白和雪白的牙齿,这倒不是光线问题,而是杜言修浑身上下都是尘土,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瞧着杜言修这幅劫后余生的凄惨模样,章岚一皱眉头,半是埋怨,半是心痛地说道:“你怎么搞成这样,叫我回去怎么和大姐解释?伤得怎么样?”似乎是解决了敌人以后心情格外好,杜言修呲着满口白牙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回去躺两天就好了。
小岚,你帮我到对面那边看看有没有人在。”
章岚想起了宋北海,如果他没死,大家至少曾经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搭救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于是章岚跑到杜言修指示的方向开始发动气息感应,搜寻深埋在泥土中的生物。
“咦,怎么有两个气息反应?”两个!章岚的脑海里面一闪念的功夫,他久经沙场的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右手握住“秋水剑”的剑柄抽剑出鞘,同时双足一点地面,向后飞退出很大一段距离。
只有一个朋友,却发现两个气息,其中必定有敌人存活。
一缕寒芒无声无息地穿透土层,迫近章岚的身前,章岚一抖“秋水剑”自侧面碰撞这道寒芒,改变它的行进方向。
却不料突生变故,就在“秋水剑”的箭身接触寒芒之时,一股潜伏在其中的暗劲突然发作,银针改变方向再次攻击章岚。
大惊失色的章岚施展毕生所学,,一连破去银针中所包含的九道忽阴忽阳的怪异后劲,这枚银针才耗尽了自身前进的动力,“当啷”一声跌落尘埃。
“好险哪!”章岚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此刻仍是心有余悸,武道争雄胜负高下往往只在三招两式之间,皆因每个人对武道的见解无论多么深厚独特,浓缩之后也不过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几招而已。
自出道以来章岚从未碰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毕竟他自身的起点太高了,章岚对武道本质的认识之深刻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但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黑巾杀手”首领徐公公二百年的武道修为尤胜章岚一筹,而他对武道的认识仅仅是欠缺了最后突破“天人之限”的一步,只要迈过这道门槛,徐公公就可以破碎虚空而去,自此不复现于人间。
通天之路,无数杰出的武者都是倒在“天人之限”这道玄之又玄的门槛前面,目前章岚虽未达到这个高度,但那也只是一个单纯的时间问题。
因此章碰到徐公公这个可怕的敌人反而是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武道高手欲求突破“天人之限”最佳途径就是找到另外一个具有同样站在“天人之限”前面的武者作一生死之决,无论结果胜败如何,双方都能籍此一战窥见另一个天地的门径,这是突破天道最直接的途径。
人生得一知己难,武道修行者能够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便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了,虽然章岚不知道徐公公的身份背景,但只要他是一个武者,就断然没有放弃突破“天人之限”宝贵机会的道理。
人世繁华不过区区百年,数十载后,尘归于尘,土归于土,一切皆成前尘往事,故而自古以来凡有大智慧者莫不视此为最大障碍,故而有修行者超脱尘俗之举。
不管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过去,人生一死便可了之,章岚相信如今还埋在土堆下的这位对手一定能够领悟这一点,否则他就决不会在武道上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
一股气流爆开,从塌方下面轰开土石的徐公公走了出来,他现在浑身衣物破烂不堪,但是总好过起先杜言修看到他便欲作呕的变态造型。
应该说太监当中并不是没有好人,但是为了学武而阉割自己的家伙就算不挥刀自宫也是百分之百的变态,那么徐公公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呢?看到这位刚刚交过手的敌人,章岚的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拱手说道:“晚辈章岚,请问阁下尊姓大名!”“罢了!罢了!江湖无辈,既然你我并无渊源,尊驾何必如此矫情叫我一声前辈。”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既然章岚可以接下徐公公凝结毕生功力的夺命一击,足见他的武道修为不在徐公公之下。
江湖论资排辈的传统,远没有靠实力称雄来得实在,故而一向阴阳怪气的徐公公反倒是对章岚很客气,绝对的实力才是一切秩序运转的最终保障。
旁边的杜言修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吧?这样也行啊!刚刚两个人还在杀得你死我活,转眼就开始论资排辈了,这些练武的人想法还真是跃进得飞快,让人很难跟上呢!不过也好,杜言修想起自己牺牲了一件挺难得的法宝居然还没炸死对手,在这种城市地带人口高度密集必须限制法宝的威力,不然闹出个屠城之类的大事件,等不到下雨的时候天打雷劈,自己就已经被兴师问罪的修行者挂掉了。
杜言修一脸无奈地看着意气风发的章岚和站在他对面一派宗师气度的徐公公,杜言修突然很想告诉他们,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大家能够握手言和,也算一桩好事,但是你们两个不用互相吹捧得这么肉麻吧!“想不到老兄的葵花真气已经修炼到了阳极阴生的地步,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请您多多指教才是。”
花花轿子人抬人,章岚丝毫都不吝惜溢美之词夸赞徐公公的修为,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章岚就是希望不要和徐公公打下去了。
现在章岚的武道修为距离“天人之限”还差了一些,真打起来章岚比较吃亏,倒不是怕会输,而是怕徐公公抢先一步突破“天人之限”,那样一来章岚自己不就吃亏了么!等到章岚需要突破“天人之限”这道关口的时候到何处去寻觅如此合适的对手,所以有意结交对方的两个人互相攀谈,打得是一团火热。
旁边的杜言修听了老半天,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开口说道:“我说两位,这里好像不是聊天的地方,咱们是不是换个别的场所再说比较合适?”在杜言修一再催促下,章岚不情愿地终止了谈话,这个时候杜言修又想起了埋在泥土里的宋北海,苦笑着说道:“小岚啊!你好象忘记了一些事情吧?那堆东西下面还埋着一位呢!”面有愧色的章岚这个时候终于开始干活了,手忙脚乱地把埋在一大摞土石瓦砾下面的宋北海给挖了出来。
多亏宋北海魔化以后身体强度不是正常人可以比拟的对象,在他身上肉眼能检查出来的都是一些皮外伤,而且照章岚的专业看法,宋北海这些伤还都是杜言修引爆法宝干出来的好事,徐公公的纤细银针绝对造不出这种创面巨大的撕裂性伤口。
坑底下的事情杜言修他们几个大可以慢慢商量,但是上头的世界已然天下大乱了,越是人口众多的城市骚乱起来波及范围也就越广,现在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投掷燃烧弹的暴徒和手持凶器的抢劫犯,整个城市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就从温情默默地“和谐社会”转轨到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支配之下,不知这种情况是否刚好验证了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句老话。
混乱和迷茫就是今天的主题,**的人群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疯狂,他们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人流,接着就变成了**人群新的动力来源。
那些比较专业化的犯罪人员早已嗅出空气中反常的气氛不对头,自动放弃了眼下作案的大好时机,反而是那些平日里奉公守法的人们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变身为暴徒,进行着无序的破坏与犯罪。
只是因为一时冲动去犯罪的人都已经蹲在监狱里面懊悔自己的冲动去了,剩下的这些惯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们何尝不知道今天犯案容易,不过那样的话,改天枪子到底是什么滋味自己就可以好好尝尝了。
从周边城市抽调来的驻军总计三个陆军师,这在长期削减陆军人数的今天已经是不损害战争紧急动员能力前提下可以出动的最大规模军队了,即便有更多的部队却也来不及赶到事发地点,目前市政府能够指望的也就是这三个师的部队尽快平息城市中的暴乱,以及遏止大量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犯罪行为。
“报告首长,我部已经到达指定地点,请指示!”这次及时赶到的三个师有两个是陆军甲种师,一个是快速反应师,为了尽快到达事发地点他们不但舍弃了重型装备,而且正处在一次大规模演习之后的休息期间,很多部队人员都是缺编的。
不带重型武器倒也罢了,反正那些威力巨大的野战武器不可能在自己国家的城市里面使用,不过人手不足这件事就比较棘手了,估计市政府拟订的12小时平息骚乱的计划时间表不得不向后拖延。
“好的,你们马上动手,把人群疏散到我们圈定的安全区,然后要对一切犯罪行为实施毫不留情的打击,有敢于抵抗者,就地正法。”
布置过相应的任务给城市周围的部队,市府的领导们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不过要怎么和上级解释自己辖区内突然爆发的恶性事件,立即就成为了他们下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
临时指挥部的房间里气氛分外沉重,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天气,面面相觑的领导们只能感叹自己时运不佳,有几位领导摸着胸口的护身符感觉心里稍微好了一点,这个时候祈求神明怕是也挽救不了他们行将结束的政治生命了。
这座繁华的都市一夕之间化为修罗炼狱,数以千计的死难者,无法估量的经济损失,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份量足够吓退任何一个知情者插手这件事情。
处置这些地方官不仅仅为了给方方面面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就算是原本默认他们属于自己派系的上层人物都会感觉他们的事情太麻烦,而且办事不力,从而导致保护伞装聋作哑对此保持缄默,这些现在看起来尚算是大权在手的一方诸侯赖在这个位子上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沉重的车轮碾压着街道上碎玻璃发出的噼啪声响,引起了骚乱人群的躁动,刚才折腾了半天人们已经消耗掉不少精力,这个时候军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使大多数人迅速清醒过来。
“这座城市现在已经被宣布戒严,由军队实行军事管制和宵禁,所有人放下武器排成队,接受指挥集中到规定的地点。
胆敢趁火打劫者,就地正法绝不宽待。”
轮式装甲车上面临时安装的高音喇叭反复播放着这段措辞十分严厉的公告,空气中的火药味扑面而来,**的人群渐渐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游荡,拖着沉重的脚步依照军队的指示朝着城市周围临时征用的学校操场和空地集中。
一段时间以来不断恶化的骚乱局面终于得到了有效控制,看起来似乎一切事务都将逐步走向正轨,遭受暴乱之苦的人们能够感觉到秩序与与安宁的脚步已然来临到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