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风宗”周围的左邻右舍全部是修行者,不过小南极不夜城历来是公认的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这些年“逸风宗”明摆着的空城计,自然是瞒得过一时,瞒不了一世。任何看上去似乎是唾手可得的好东西都能勾起某些属于人类心灵阴暗面的欲望,杜言修可没胆量试验一下自己身边这些邻居之中,到底有几个是坦荡君子,所以他一定先确保“逸风岛”这个门户根本重地的安全无虞才可以开始自己面壁悔过的日程。
世间有法故有破,任何东西都不是无懈可击的,再强的法术、禁制也一定会有疏漏、破绽,保障门户大开“逸风宗”的安全,这个责任重大的任务杜言修只能冀望于“真黄金树”的努力了。即便自身属于植物,却不妨碍“真黄金树”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可以说活的时间越久,“真黄金树”的精神力量就越强,自然它能自由操控植物的空间范围也就越来越大了。
“逸风岛”上土地面积有限,而且去掉各种建筑占据的空间,可供植物自由生长的地盘自然少了许多,不过这座岛屿周围逐渐由陆地倾斜过渡到深海的浅海大陆架中生长了数量惊人的各种海洋藻类,作为植物之中皇者的“真黄金树”想要控制这些低等海洋藻类当然是绰绰有余。单独一两株海藻虽然不具有多大能量,但“真黄金树”将无数海藻和浮游植物的力量重新整合起来化为己有,凭空创造出一个堪称无比宏伟的灵能力场,扭曲空间把整个岛屿包围得风雨不透。不经“真黄金树”同意,任何外人想要通过这道有自我意识不断修正错误的强力屏障,简直难比登天。
杜言修一旦开始面壁就不可能中途退出,其间打理岛上的事务还是要靠“真黄金树”才行,或者说比起常年呆在中国本土对“逸风岛”不闻不问的杜言修,多年以来一直苦心经营自己植物王国的“真黄金树”更有资格称自己是“逸风岛”真正主人。
“嗨,老黄,你好啊!”
伸出一只手接触“真黄金树”通体金黄色触手生温的笔直树干,功力不足的杜言修只能通过这种零距离直接接触与“真黄金树”交流讯息,通讯手段确实有点落伍了。“真黄金树”抖动了一下枝条,浓密的金黄色树叶相互摩擦发出阵阵或细微沙沙作响,或如金玉敲击的清脆声音,在杜言修耳中好似无数风铃交错鸣响,大概天界的仙乐和西方极乐世界妙音鸟的鸣叫也不过如此吧!心驰神往之间,杜言修身上的伤痛好像都减轻了不少。
“本老树情况还不错吧!倒是你怎么搞成这般模样?”
树木自然是没有发声器官的,杜言修与“真黄金树”接触的同时,也就无所谓他听不听得到的问题,“真黄金树”的精神力量透过杜言修的身体传递着信息。杜言修显得有些窘迫,停顿思索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实在一言难尽,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马上要面壁十年,烦劳你费心照顾一下岛上的安全。”
“真黄金树”的特殊能力能够扫描到上千公里之外的变化,但是对近在咫尺的杜言修脑海里转悠着什么样想法,那它可是完全是一无所知。不过活得久了总是比较长见识的,“真黄金树”虽然十分好奇,却也晓得杜言修现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等他交代完事情以后,“真黄金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道:
“别的都好说,但是上次你回来以后,西面那座岛屿上的人就经常跑来海边窥探岛上的情形,我曾经几次困住他们,可是你又交待尽量不要伤人,只好过了几天又放他们走了。这几天我又发现他们贼心不死,这些人下次再来应该怎么办?”
这问题还真是不能轻忽,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逸风岛”西面的岛屿名唤“霓虹岛”,乃是因岛上古代火山口遗留的火山湖在雨季降雨以后,大量湖水涌出形成瀑布和经月不散的瀑布彩虹而得名。杜言修只是模糊记得霓虹岛上居住着几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好像谁说不上他们是属于什么宗派的修行者,不过久居小南极不夜城的他们却也算是本地的土著了。
过往的时候,杜言修考虑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如今势单力孤几近势微的“逸风宗”再也经不起什么风浪波折,一切琐事仍然尽量息事宁人为上策,但是这次有些不同了,杜言修沉默了一会,说道:
“真有下一次,你就直接发动全岛的禁制,除了小心不要伤人,其他的事情不用顾忌,最好能让他们吃点苦头绝了觊觎本宗基业的念头。万一这样警告仍有不识好歹的家伙不死心......你明白该怎么做了?”
一如往常清澈如水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本不该有的怨毒神情,杜言修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同了,平时的杜言修是恪守信条与人为善的好好先生,他现在一反常态的暴戾举动正说明“逸风宗”前辈祖师的种种顾虑非是无因。启用“诛仙剑”的短短几十分钟时间,杜言修的心灵世界里某些脆弱的部分已经被无孔不入的“诛仙剑”侵蚀了,如果一味放任不理,杜言修很有可能就此走入魔道,变成如同昔日通天教主一样为“诛仙剑”控制的傀儡。
杜言修的心灵有什么弱点,他自己心知肚明得很,家中高堂父母,红颜知己齐云,今后还要加上对“七耀圣宗”的刻骨仇恨。杜言修虽是多年清修有成道基深厚,世间之事却总是建设困难,破坏容易。与仇天方险死还生的一战使杜言修一念不起的心境毁于一旦,重新修复道心可比从头练起尚要困难几分,杜言修自然是想一想心中的仇恨便要跟着加深几分了。
“逸风岛”地处于西风带,经年不绝的强劲西风咆哮在海岛的周围,岛上的法阵消弭了大部分风力,在“逸风岛”核心区域是感觉不到外面狂风大作的影响。“逸风宗”在岛屿西侧崖壁上开凿出来的洞穴是用来处罚犯错弟子面壁思过的地点,这里自然不会是十分舒适惬意,适宜享受生活的场所,基本上每天的都会有平均在八级以上的强劲海风穿过崖壁的阻挡侵入岛屿的内陆。狂暴的气流冲击遍布孔洞和裂隙的崖壁,发出阵阵凄厉的声响,任何人听了都会有一种自己身处炼狱的错觉。
杜言修未来的美好十年青春岁月就将要准备在这个鬼地方度过,看他的脸色倒没有显出痛苦或是懊恼的表情,大概坦然去面对现实亦是衡量一个修行者心灵修为的重要条件。
洞外潮湿海风带来的水汽不断凝结在洞穴的石壁上,同样湿漉漉的洞顶滴滴答答掉落的水珠打湿了杜言修身上的青色粗布道袍,浑不在意的杜言修坦然面对这一切,大步流星地走到洞穴的深处。昏暗的洞穴深处有一个比起周围地面略微凸起一些的石台,杜言修拂拭一下上面的灰尘,然后盘膝坐在上面,开始了他为期十年的面壁修行。
路漫漫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困扰杜言修的麻烦只是一个时间问题,齐云要去面对的就是完全无从下手的超级大难题了。如何合理的解释杜言修的去向?一个大活人在中国境外旅行中消失了,有鉴于他最后露面的地点是治安很成问题的泰国北部地区,说杜言修死于非命都比解释他为什么要消失十年容易得多。
奈何呀!奈何!齐云被迫抗起这个担子,去和所有人解释清楚杜言修的去向。这两天可怜的齐云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用什么借口告知杜言修的父母,他们的儿子风华正茂的杜言修为什么没事跑到金三角去转悠,而且目前已经失踪,没有十年肯定回不来。
“齐云大姐,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实话实说吧!”
哭笑不得的齐云盯着章岚看,直到他低下头嘟嘟囔囔地说“就会欺负人家年纪小!”。实话实说麻烦更多,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在中国民间一直还是很有市场的,不过这一点对试图解决问题的齐云毫无帮助。最后齐云冥思苦想终于有了一个应急的预案,她对杜言修的父母说齐家资助杜言修到美国去留学,这中间需要很长时间,杜言修也觉得机会难得来不及想父母告别就登机飞往美国了。
这个蹩脚的借口光是靠嘴说自然不行,无计可施的齐云只得拿出自家的压箱底本事,借用“真身神魔”附体发动特殊能力“魅惑”,把包括杜言修父母以及她自己父母亲、外公在内的全体当事人一并强力催眠了,总算使他们无条件的相信了齐云所说的那些根本不着边际的谎言。
“小岚你的伤势好了准备去做些什么?”
心头大石落地的齐云开始关心章岚的去向,这个少年老成的武道修行者心智的成熟度不逊于二十岁的青年,他应该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章岚啃了一口苹果,细嚼慢咽地品味了半天,说道:
“我想复兴中华武学,大姐你瞧瞧如今国内满世界到处都是空手道、跆拳道的道馆,去学习的华夏武术人居然成了别人眼中的另类,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让世人知道苍天之下只有我们华夏武学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章岚的人生志向和心胸抱负确实出乎齐云意料之外,在齐云的想象中持有铁甲英豪公司大部分股份的章岚走向商人的道路,或者借助于他个人在“非发”建立过程中确立的特殊地位与人脉在政治上谋求发展,亦或者和杜言修一样收藏行迹潜心修行都是很符合常情的选择,唯独不曾料到章岚他要去开一家武馆,这可实在是匪夷所思之至。
大概章岚也能感觉到自己的选择会给别人带来困扰,解释说道:
“你知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那一道世人千百年堪不破的六道轮回的铁律我很清楚怎样才能最便捷的迈过去,正因如此我更想走一条与前人不同的修行道路。上桌一开始就能摸到国士无双这样绝无仅有的大牌,若是我不好好赌上一把岂非很对不起老大的一番栽培!”
讲到这里章岚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接着说道:
“老大临走的时候告诉我,有机会一定要当着世人面前送给日本人一块‘东亚病夫’的金漆匾额,这是他对我唯一的期望!”
齐云倒是能够理解许多中国人极端自尊的民族感情,在他们看来被比自己更强的强者比如美国或者苏联所打倒虽然不是值得夸耀的荣誉,至少谈不上是什么不可接受的屈辱。但是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中叶,偌大一个中国连续被原先向自己卑躬屈膝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的小日本欺负了几十年,而且八年抗战还险些亡国灭种的痛苦回忆严重的刺激了他们的自尊心,如此看来章岚的这个志向确实可圈可点。
“好!小岚,姐姐我支持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了。”
听齐云这么说,章岚笑了笑,摇摇头说道:
“姑且不论我手里的资源多少,实在有什么难题搞不定去找张治国也方便不是?怎么说人家兽张如今也是富有一国,都不是富可敌国了!好意心领,大姐你还是多关心一下杜师兄的情况吧!”
满腹狐疑的齐云瞧了瞧章岚的表情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便追问道:
“这话从何说起?”
比齐云更能猜透杜言修秘密的章岚本也没打算替杜言修遮掩什么,反正齐云一时想不明白,她这般心思敏捷的聪明人总不会十年都参不透其中奥妙,既然是疖子早晚要出头的,早说早好么!章岚便实话实话,开口替齐云解释道:
“当世逸风宗弟子尚存几人?杜师兄也不是那种死脑筋抱着老规矩不撒手非得和自己过不去的犟驴,那么他仍然坚持面壁十年,其中定然是另有隐情了!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据我估计若是此番保证有死无生,临终之前杜师兄决不会连个交待都没有留下不是?既然他自己都感觉死不了,所以问题一定不大,您就耐心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