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小两口子为了逗引桑书云开心,便央他到处逛逛,桑当云虽有些黯然伤神,但并不胡涂,心里明白方歌吟、桑小娥随缘触机,想能碰巧见若大侠萧秋水,偿了风愿。
这日天气温良,天际邻有浓云舒卷,但也不似有什么傍陀大雨的样子。
众人在”九老仙府“附近玩了一会儿。”
九老洞“是峨眉山最幽胜处,寺宇依山而立,锡瓦藏经,共中菩提叶经、见叶经都由印度迎来寺中,到九老洞分东西二口,内洞尤其深选,要曲身俯伏才能进去,黑不见五指,蝙蝠飞翔,雾气蒸腾,还有处较宽广,礼观音、财神像、香火幽暗,石鼓都成动物相,殿旁还有很多幽深小洞,辛深巷因行动不便,留在洞外休息,没有进来,初时大家都执意相伴,辛深巷执意不肯,后来留下车莹莹与他聊天,其余三人,才肯放心进洞。
这里的洞七曲九回,岔洞极多,有一处还可以直通到笔架山,据说那里有仙水,可以治疗百病。
方歌吟想到那笔架山是昔日”三正“击落曹大悲之地,怕勾起桑书云不快,便没有去。
这些洞易进难出,但对这几个武功高强至极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他们便随洞摸索出来,眼前一亮,只见一八角形的池塘,微波不兴,水作碧色,甚是晶莹可爱,只见水塘上有”岩谷灵光“四字。
这时气候转劣,密云飞掠,桑小娥知方歌吟昨夜逢看多年故友,但彼此却有阂隔,格格不入,心中郁郁难舒,她便温言说笑,使桑书云、方歌吟二人开心起来。
见那”岩谷灵光”四个字,便温颜说笑道:“看那,这拨光是不是指“洗象池”。”
原来这池的名字便是傅说中普贤五骑白象在此洗澡之处,故因此得名。
桑书云博学广闻,笑道:“这灵光指的是佛灯。”
桑小娥便问:“什么是佛灯?”桑书云道:“佛灯忽聚忽散,忽而闪烁明灭,忽而金灯万盏,不问风雨晦明,白画长黑,总有此灯,有穷无尽灯。”
他顿了一顿,又道:“据说这里萧大侠当年未和唐力分手前来过,萧大侠在此忆起他当年的兄弟,唐方却问他道:“假若我有一天也死了,你会不会带你的女孩上山来,指那灵灯说,我怀念唐方。
萧大侠正想答话,后睛天霹雳一声,遂而遭人暗算,后来急转直下,唐方受伤,返回蜀中,惹了萧大侠一生耿耿长恨……”桑小娥听了,怀念昔人,不禁泪下。
桑书云知爱女任性好闹,但性善,藉故走开,方歌吟温言相慰,桑小娥含悲问:“有一天……有一天你和我……也会不会是这样……”方歌吟搂紧她肩膀,叹道:“有一天……我百日生命时,不是已分开过吗?--既分开过,那就一生一世,都不再分离了。”
桑小娥含泪又呕笑:“真的……你不骗我?”方歌吟急道:“当然是真的!”便指天要立誓,桑小娥按住了他的手,红脸儿碎道:“傻蛋,谁不信你来,也不怕爹爹看见要笑话。”
方歌吟搔搔发后,道:“你不相信,我只好立誓了。”
桑小娥破涕为笑,故意呕道:“我不相信,·你发誓也没用。”
方歌吟又急了:“那你信也不信?”桑小娥见他急成这个模样,笑依向他道:“信了信了,信了你这个傻小子了!”棒得片刻,桑小娥悠悠地道:“我知道了。”
方歌吟奇道:“知道了什么?”桑小娥低声道:“我要是唐方姊姊,一定会来这里。”
方歌吟茫然不解:“来这里作什么?”桑小娥轻轻地道:“来这里…怀念萧大侠呀。”
方歌吟默然半响,忽道:“我也知道了。”
桑小娥诧道:“你知道什么?”方歌吟无限感慨地道:“我想……我想萧大侠也一定会到这儿来的。”
这时“裤隆”一声,长空一道闲道,铅云低压,秋风更劲。
桑书云背衫飘扬,走过来问:“你小两口子聊什么没完?”桑小娥、方歌吟都觑难以启齿。
桑书云一笑道:“还是快回去罢,辛大叔怕久待了,他手脚不便,下起雨来,苦了莹莹。”
方歌吟、桑小娥一听,自是心急,便自洞内爬出去,洞里却黑异常,到出口时,却见洞口给一大石塞住,只有接缝处隐透一些微光,三人心里一凛,暗忖:这下可为敌所困,成了瓮中捉鳖了,却不知外面的辛大叔、莹莹安危如何?当下心意激汤,五内如沸,方歌吟先向洞口平贴掠去,不意“碎”地撞了一人,那人“啊哟”一声,也料不到黑暗洞里也有人掠出来似的,方歌吟功力深厚,撞得一下,却无受伤,那人却摔了一大跤。
这时洞口隙缝传来辛深巷的高呼道:“小心,是强敌,下手不必容情!”那人“慑”地爬起,手持左右两只黑忽忽的东西,向方歌吟处扑来,方歌吟怕那人在漆黑中伤了桑小娥、桑书云,又听辛深巷在洞外如此说,他便仗看昔日宋自雪黑不见指的石室中所训练的锐利目力,连运“龙门神功”,“呼”地一掌打去,那人要格,焉封得住,“吹哨”一声,倒飞出去,背后撞在山壁间,便没了声息,便已不活了。
方歌吟扬声叫道:“辛大叔,敌人有几个?”他内力充沛,这一喊话,震得山洞里滚滚回声,此起彼落,他怕桑氏父女受不了,忙压低了声调。
只听辛深巷在洞外道:“就只一人。”
方歌吟道“已给我料理了。”
只听一声欢呼,大有欢愉之意,便是车莹莹的声音。
方歌吟等听二人都没事,也自宽了心。
“格励”阵响,那石便移了开来,辛深巷、车莹莹笑脸相迎。
方歌吟让开一边,使桑小娥、桑书云先行出洞,他便倒拖看那人尸身出洞,甫出洞外,辛深巷大力拍方歌吟膀膊,笑道:“恭喜你手刃贼寇。”
方歌吟不明所指,辛深巷指那覆面尸首道:“你打死的便是钟瘦铃。”
原来方歌吟等三人入洞至洗象池后,辛深巷、车莹莹谈天说地时,巧逢气急败坏,到处匿逃的钟瘦铃,辛深巷行动不便,只好由车莹莹跟他打了起来,两人武功相去不远,辛深巷迳自在旁用话分其心神,钟瘦铃武宝木就稍逊车莹莹,加上分心,便渐落败,但车莹莹不会杀人,对敌经验不足,久战下去,迟早为钟瘦铃所趁,所以故意用话相吓,使钟瘦铃以为又有敌人来到,便躲入洞中,以图背水一战,不敢背腹受敌,却正中辛深巷下怀,封了洞口。
辛深巷情知力歌吟等武功高绝,只要自己虎虎监视,出言示警,定必手到擒来。
果然方歌吟一出手下,钟瘦铃筋折骨断,五脏碎裂而死。
方歌吟见自己无端报了一半的杀父大仇,不禁怔怔出神。
时风云舒卷翻涌,五人便到大坪寺暂歇,那大坪寺又名“伏虎寺”,大侠梁斗等遭“八大天王”中“人王”邓玉平的迷药暗算,后为萧秋水上华山破费家埋伏所救,即在此处。
在牛心山顶、冰霜薄履,共八百七十五级,前后分首坡十一折、次坡六十一折,天寒地冻时,滑杆天亦视为畏途。
众人上得山顶,微忆一声,只见后山有三人,足不跨步、膝不弯曲地疾上山来!原来这伏虎寺建于牛心山顶,后山更峭峻险夷,有九十三个曲折,共三十二百八十之陡级,有“倒退蛇”之称,更有“大坪齐雪”之胜。
臂下山腰疾上的三人,纵高伏低,身手敏捷,如倾平地。
桑书云转战一生,什么人没有会过,心中暗惊:这是什么人,竟连自已也未曾见过?这时三人已愈奔愈近,在雾雨骤纷中隐约可辨,竟是一僧一道一尼,道姑脸有铁色,僧人腋下还挟一人,却看不清楚是谁,道人居然只见背影,原来是倒退上山的。
三人挟在一起疾走,丝毫不见窒滞碰撞,而合在一起,令人立感到一阵严如斧铁的感觉。
桑书云一失神问,几乎要呼出:“三正”。”
但觉不可能,终于没叫出来。
只见三人飞步上山,脸不红、气不喘,那额头光油油、肚子涨卜卜的大和尚将臂中人一放,喝问:“是不是他们!”那人被这和尚在崇山峻岭间挟疾奔,早已吓得魂不附身,现下喘了好一会气,才道:“是,是他们……”方歌吟看去,只见那人白衣白脸,只在须络处几丛暗影,却不是“忘四煞”中的老四是谁?他刚刚杀了钟瘦铃,现又撞费杀,顿感冥冥中真有天意,断喝一声,一掌挥出。
那和尚喝道:“好小贼!居然敢冲我们伤人?!”那道士嘟霍然回首,回臂横挡,“碎”地一声,两人均退二步。
方歌吟自从龙门奇遇以来,武功已臻化境,未被人真正击退过,那道士这一格竟然闹得个平分秋色,各擅胜场,却见那道人惊异之色,不在自己之下。
方歌吟心里有意,忖想,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何故要阻止我报父仇?!那道士嘟一声暴喝,道:“兀那小狈你奶奶雄果有两手,妈巴恙子的王八加三级再接我一拳瞧瞧!”说若“呼”地一拳打来,他这一拳没有什么出奇,但比任何人使出这一拳都快,都拿捏得准,都力大。
方歌吟没想到这脑袋瓜子小小眼睛细、弥口白牙的老道,一开口竟七八不离十尽是骂人的话,正错愣间,那道士已挥拳击来。
方歌吟又冲臂一格,“碎”地一声,又各退两步。
那道人越战越勇,再冲一举,方歌吟他是一拳挥去,“曜”地一声,各退一步。
两人武功高绝,遇敌遇强,反而愈能发挥。
两人各运气功护体,高手较技,进退躲避之间相差往往不逾分毫,必要时半步不能退,两人武功愈拙,反而力争向前。
两人三次对掌后,撒掌相对,方拌吟胜在杂学庞洽,妙纷呈,那道人势头凶锐,但终究不敌,渐落下风。
那尼姑双袖一展,拦在两人之间,叱道:“让老娘来收拾这小子!”那道人悻悻然身退,兀自骂道:“这小贼有两下子,武功好得造反,别阴沟里翻了船!”竟不肖以二攻一。
那尼姑扳一副别人欠了她一辈子债的脸孔道:“你放心,翻不了的。”
双袖拂出,方歌吟只觉她双袖如刀,连舞起来,旁边的杉松也为之飞幌不已。
方歌吟避得稍缓,差点没吃了一袖,只见她,忽而袖里出拳,忽而拳里伸指,五指如刀,戮将下来,方歌吟忙施展宋自雪的“天羽廿四式”,以手作剑,与之斯拼了起来,两人掌风呼呼,袭得杉松东倒西幌,两人在峨眉“倒退蛇”梯级指道之间,忽分忽合,忽东忽西惊险至极,又迅捷无尽,瞧得桑小娥、车莹莹、辛深巷等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那尼姑拳法诡异,一般微跋,但武功另创蹊径,狠抓恶挖,稍一不慎,即血溅当堂,那有什么佛道高人的修心养性?两人打得难解鸡分。
但久战之下,方歌吟的武学甚广,非拘一格,只见他纵横前后,悉逢肯策,那尼姑盘打戮拂,却渐见涩沸,打到后来,方歌吟她舞蹈一般,噬手而应,姿态玄妙,那尼姑呼吸渐重,不成章法,那和尚大喝了一声:“贼婆娘,快快退下,真叫人笑歪了嘴巴”那女尼一招”燕子入林”,掠出战圈,却犹不甘,回骂道:“看你秃驴又有什么能耐,敢将人瞧得小了!”那大和尚哈哈一笑,居然一低头疾掩过来。
方歌吟慌忙抵挡,交手几招,便知这和尚助力犹胜前两人。
那道士和尼姑,居然在旁助兴吆喝,却不是给这和尚喝采:“喉,臭小子,别千不败万不败,给这和尚打败了!”“小畜生,你可不能输,输了就把我们的脸面都向那大肚和尚丢光啦!”辛深巷一听,猛然一震,高声叫道:“住手、住手,各位请住手,有话好说。”
那和尚自是不理,又顶看肚子向方歌吟疾撞过来,方歌吟正是手忙脚乱,对辛深巷的话又甚听从,忙跃开住手,那和尚见方歌吟一跃就开,自已知缠他不住,当下心知肚明,哈哈一笑,紧接唤了一声道:“小子有几下子,年纪轻轻的,倒像了个十足十……唉,可惜就是不学好?·”方歌吟大奇,心中嘀咕:我像谁了?我什么地方不学好了?……却听辛深巷恭谨地问道:“三位前辈,可否赐示晚辈高姓上名?”方歌吟见辛深巷如此恭敬,知必有故,桑书云却眼神一亮,似猛地醒悟起什么人物来了,只听那和尚兀自踢踢拖拖,笑道:“喉喉,你俩瞧,这人考究起咱家万儿来了。”
那尼姑扳看脸孔道:“我叫什么,干你们屁事,跟人打架,又不是跟名字打架。”
那道士气呼呼地道:“我就是老杂毛,你又怎地?”辛深巷即笑道:“如在下猜得不差,三位便是当年,威挺华理、名劲八表心萧大侠身边三位大将心腹,“潮王庇王”铁星月铁大侠、“阎王仲手”陈见鬼陈女伙、以及大肚和尚三位前辈。
“方歌吟听得脑门翻翻滚滚,似被马车辗过一般,一时不敢相信刚刚跟自己交过手的三人,便是昔日声名如宙动于九天之上的三位奇侠。
桑小娥、车莹莹都”呀“地叫了出声。
那和尚笑道:“嘻嘻,居然还有江湖小辈,记得咱们。”
语气中敌意消了不少。
那女尼哼了一声,道:“不错,我便是陈见鬼。”
那头小身粗的道士贼感嘻嘻地笑道:“对啦,对啦,我就是”屁王”铁星月,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要不要我放个屁印证印证。
“辛深巷脸如土色忙不迭地道:“不不不,不,谢了……”说起铁星月发屁,人人都闻“屁”色变,“屁”不虚传,是断断“敬谢不敏”的,要知道这铁星月、陈见鬼十大肚和尚都是当年“神州奇侠”中顶天立地,雪志冰操,弘道舍身的英雄人物,但为人滑稽突梯,却没料到老来还是玩世不恭,骄纵成性,依旧不改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