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扬只觉手上一松,云辉涛已被仕进劈手夺了下来。
他大怒道:“你要干什么?快将人放下!”说话间便欲上前抢回自己的弟子,但脚步微一抬起,却又马上重重的顿住了。
他意识到人到了对方手里,要夺回已是千难万难,行动只好作罢。
仕进鼓着一肚子的气,瞥了罗轩一眼,然后对群豪傲然道:“此人便做了多少滔天恶行,今天我也不会让谁人伤他半分!看看谁有本事能在我手下伤得了他!”他腰板挺直,也不见如何动作,一种无形的威势便油然而生。
想起刚才那一声长啸中浩浩荡荡的无形洪流,群豪心中一凛,彼此对视着,都想起了那传说中眼前之人所向无敌的事迹。
仕进把住云辉涛脉搏,良久忽地嘿的一声,只听嗤嗤的的数声细响,几枚银针自云辉涛体内倒射而出,丁丁的落在了地上。
罗轩脸色微变,旋即笑道:“我本来只想让他吃点苦头,命倒是要留着的。
你虽然逼出了他体内的银针,但那针上的剧毒却已深入他的骨髓,怎么也除不掉了!这针一拔,药性马上便要发作了!哈哈哈……”云辉涛闷哼一声,身子开始能动弹了。
他摇晃着站定了身子,瞪着罗轩寒声道:“我几位师弟都是你下手所害?”他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身子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无比,汗水滚滚而下,但话里的恨意还是能让人不寒而栗。
陈飞扬见到仕进松开了云辉涛,忙上前将云辉涛护到了身后。
瞧见弟子这般痛苦,他心头不由一阵抽搐,不禁狠狠的瞪了仕进一眼,似在怪他多事。
云辉涛回到华山众弟子当中,却不肯退到后面,仍自站在前方,紧紧盯住罗轩,等着他的回答。
仕进已经瞧出了罗轩对云辉涛抱了极深的仇恨,虽不知为何,但他刚才拿过云辉涛,本就是想让罗轩说出真相的。
罗轩瞄了忍受着痛苦的云辉涛一眼,脸上搀杂着兴奋与痛快的神情。
他嘿嘿冷笑着道:“真要说凶手,哼,罪魁祸首便是你自己,我不过是个执行的人罢了!想必你不会忘了四年前的事吧!哈哈哈……我知道你没有忘,我也没有忘记!我又怎会忘记呢?我不会忘记的,熊熊的烈火呀,照亮了整个天空,那时的情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哈哈哈哈哈……”他疯狂的大笑起来,泪水却顺着伤痕累累的面上慢慢的滑了下来。
云辉涛听在耳里,一时之间竟面如死灰,扑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他喃喃着道:“冤孽!冤孽呀……”旁边的华山弟子都围了过来,大声喊道:“师兄,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们啊!”陈飞扬也急切着道:“辉涛,你怎么啦?”旁观的群豪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从这些对话中隐隐听出了点什么。
仕进瞧着仍在狂笑不止的罗轩,心中感叹道:“看来是一场巨变使他变得如此狠毒的!他的所作所为虽情有可原,但终究天理难容!那些个无辜少年……唉,我还要不要护着他呢?”正当现场陷入冷场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清亮的笑声,笑声来势极快,眨眼工夫已近到眼前。
只见一布衫中年人落到了场中,他环顾着瞥了众人一眼,再盯着仕进,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兄台呀!哈哈哈!数年不见,兄台风采依旧哪!风某郁闷了许久,想不到今日竟如此运气,哈哈,当年之约兄台不知可否记得?风某可是手痒得紧哪!”此人国字脸,眉毛上扬,淡淡的笑容让他显得**不羁,甚是洒脱,却正是仕进遇上的第一个六绝中人——风子斋。
仕进怔了怔,瞄了慢慢停下笑声的罗轩一眼,道:“此间事情一了,我便随时奉陪阁下高招!现在却不行!”风子斋随便找了个人问起了情况,那人自旁人话里知眼前人便是那传说中的人物,激动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风子斋好生不耐,拂手扔了他出去,又问起了旁边一人。
这人见了同伴的下场,开始的兴奋之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紧张着飞快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毫不停顿。
说完,刚来得及喘一口气,却听风子斋冷哼道:“谁听得懂你这叽里咕噜的说的什么?”扬手又摔了出去。
风子斋来到仕进身旁,嘿嘿笑道:“兄台刚才似乎说了,不会让别人伤了这人!那风某便来伤他一伤,瞧瞧兄台如何自处!哈哈哈……”他刚想出手,那了空老僧却闪身拦住了他,合什道:“阿弥陀佛,风施主,希望莫要破坏了这剑会的规矩!方丈邀风施主前来黄山是为了江湖大事的!请施主自重。”
他似乎对仕进甚是畏惧,对旁人却没了那份顾忌。
听他抬出了无空,风子斋也不由得踌躇起来。
才半晌工夫,他忽地大声笑道:“风某身为江湖的一份子,便有这惩恶除奸的义务。
眼前此人穷凶极恶,罪行滔天,那是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哈……”他笑声里甚是得意。
了空一噎,也找不到阻止他的理由了。
仕进心头本来还在犹豫,此时见有人出面,而且还是一绝顶高手,不禁热血一涌,高声道:“阁下尽管出手便是!多少我都接下了!”他前面还记得雷正刚对自己的请求,尽量不与六绝中人过招,这时却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风子斋大笑着一掌拍了过去,取的是罗轩肩侧空处。
罗轩瞧着他这一掌根本伤不到自己,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仕进却赞道:“好!”伸手便将罗轩拨转过来。
罗轩莫名其妙的,眼角却瞥见了自己方才站身之处碎石横飞,出现了一个小坑,显是风子斋掌力所为。
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人微力轻,无法与这两个绝顶高手抗衡,只好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站着。
风子斋身形飘忽,动作舒缓大方,每一下都像是给罗轩搔痒一般。
仕进却不敢轻视,绕着罗轩前后左右的踏着方步,随手拨开那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饱蕴真气的掌招。
良久,风子斋退开三步,瞄着仕进,半是恼怒半是疑惑着道:“兄台为何不尽全力?莫非是瞧不起风某?”仕进道:“阁下也没有尽全力,嘿,又怎能苛责于我呢?嘿嘿,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风子斋怔住了。
他哈哈一笑,神色凝重着取下腰间别着的竹萧,沉吟许久,才道:“我已经很久没有使用它了,希望兄台不要让它失望!请!”风子斋郑重的拱手施礼,才缓缓的展开右手,竹萧斜指向天。
他脚下跨着丁字步,左手虚捏于胸,神情肃然。
瞧着对手磅礴的气势不住涌来,仕进开始慎重起来,他伸手按在罗轩肩膀之上,另一手从容的背于身后,人也斜前一步,整个身子插入对方气势当中,切断了风子斋对罗轩的攻击。
两人这一认真起来,围观群雄感觉一阵浓浓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心头老是闷得慌,便忍不住向后退去。
中间本来只有三丈见方的圈子,众人这一退开,当中便显得空荡荡的了。
有人立身于高树之上,正喜可以大饱眼福了,却不觉一股沛然雄浑的气势压了过来,人顿时哼了一声,跌下树去,砸得底下的人哇哇大叫。
陈飞扬与了空勉强站在附近,都觉胸口像是堵着什么,闷得慌。
他们相视一下,眼里都带着惊骇之意。
云辉涛被其他人架着拖到了圈子外。
他此时眼神迷茫,整个人便如呆了一般,身上中的毒似乎化去了,竟没有半丝痛苦之色。
罗轩对身外之事毫不在乎,只顾闭着眼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忽尔咬牙切齿的,忽尔裂嘴大笑,忽尔泪流满面,种种相状,真是难以描述。
风子斋静立良久,手忽地一抖,一溜青光暴起,电射而出,点向仕进天突穴。
在外面人眼里,却只见一杆青萧缓缓的戳向仕进胸口,慢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仕进探手而出,五指变换不定,倏地捏向袭来的长萧。
他另一手则提起了罗轩,脚下左跨一步。
那青萧轻轻跳动一下,忽地脱离风子斋之手,无声无息的掠过仕进肩膀,取向罗轩脑袋。
风子斋人也跟着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仕进背后。
仕进扭过身来,那探出之手蓦地加速,跟上了长萧,于尾端轻轻一弹,拨得那萧改变方向。
同时脚随身起,踢向了想抓住罗轩喉咙的风子斋。
风子斋拿住长萧,那抓出之手也跟着变化,弹向仕进足心涌泉穴。
仕进领着罗轩扔到了身后,脚腕一扭,脚尖踢对手虎口,手也不闲着,一拳捣出,砸向风子斋劈下的一萧。
两人围着罗轩交换了数招,端是兔起狐落,快捷无比。
罗轩便如一个木偶一样,被仕进移来移去,情形甚是滑稽,全场却无一人觉着好笑,瞧着两人的招数,在场之人不禁想道:“为何如此简单的招式会生发如此大之威力?为何他们的动作能快到那种地步?为何……”仕进只觉无比的兴奋,风子斋长萧在手,整个人便完全不同了,比起空手之时,武功竟高了差不多一筹。
风子斋也甚是痛快,虽然他每出一招,对手却能后发先至,破解开来,而且这数十招拼下来,他隐隐觉着手臂被震得酸麻,显然对手功力已经在己之上。
风子斋感觉分外的刺激,动作变得越来越快,扬起了漫天的青影,紧紧的罩住了罗轩。
仕进兴奋得不时狂吼一声,压抑许久的功力慢慢的释放出来,手掌起落间,扬起的劲风竟让风子斋觉得面如刀割。
他大手一伸一捏,顿时拿住了那颤动不已的青萧。
风子斋一夺之下,竟是纹丝不动。
他毫不气馁,膝盖提起,撞向对方胸腹,另一手也并掌插了过去。
仕进脚下移动,单手拨开了对手的招数。
这样拼了三招,仕进大喝一声道:“脱手!”功力霎时提了上来,便要夺过风子斋兵器。
风子斋哪肯放手,暗运真气,全部集于手中,顿时与仕进僵持在那里。
只见他脸色忽青忽白的,转了数转,最后竟涨得通红无比,似要滴出血来。
仕进瞥了他一眼,知道再下去他只怕要深受内伤,又忽地忆起了雷正刚所说的话,心头一颤,那沸腾的热血慢慢的冷了下来。
仕进手臂一振,松开了捏住青萧之手。
风子斋噔噔噔的退了三步,仕进也跟着后退两步。
风子斋胸膛起伏不定,呆呆的盯着自己的对手。
良久,他忽地大笑着道:“一别经年,兄台好身手啊!哈哈,痛快!痛快啊!哈哈哈……”他顿住笑声,对着群雄道:“今日之事我已经管不了。
你们谁愿意上来尽管自便!风某这便去了!”只见他身形一闪,几个起落间,已消失了踪影。
适才仕进虽手下留了情,风子斋却因急运内息而伤了经脉。
表面看来两人是平分秋色,风子斋却深知自己已非仕进的对手。
他虽生性豁达,却拉不下这个面子来认输,只好匆匆交代几句场面话,便飞快的离开此地,再说他的伤势也需要好生调养一番才行。
仕进盯着众人,沉声道:“如何?还有谁要上来取他性命的?嘿……怎么样,有我在此,没人敢伤害于你!我知你有所冤屈,当着这么多英雄好汉之面,你便痛痛快快的说出来,难道你认为大家都不能还你一个公道吗?你所做之事,错过今日,便是我也要取你性命!但如今我却要保你一命!”他见群豪都不敢噤声,于是对罗轩道。
罗轩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忽地伏在地上,哇了一声大哭起来。
群豪都莫名其妙的盯着他,想道:“此人对华山弟子设下重重圈套,下手更是凶残如斯,显然是生性奸险狠毒,为何却哭得如此伤心?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此人也太窝囊了点!”陈飞扬冷冷的瞄了众人一眼,大声道:“你这奸险之徒想博人同情?哼,众弟子听令,一起上去,将此奸贼碎尸万段,以祭奠诸弟子的在天之灵!”他随手抽过身边一名弟子之剑,也不多话,嗤的一声,便挺剑刺向仕进。
众华山弟子见到掌门已经出手,再不迟疑,都冲了上来。
一时剑光霍霍,围住了仕进与罗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