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的散开了,都不住的唏嘘感叹,直道那少年死得凄惨。
郭铁怒目圆睁,良久才吁了一口气,沉重叹息道:“这孩子太是可怜了!若非他是华山派之人,报仇只是他们门内之事,旁人不便插手。
我说不定也要管上一管!”仕进心里也自憋闷,正想答话,却听得一人嘿嘿冷笑数声,声音甚是低细,几不可闻。
他瞥眼一瞧,只见一人佝偻着身子,蹒跚着慢慢离开,似乎只是一个寻常路人。
仕进甚是疑惑,他明明听到是那人在冷笑,而且心底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是什么。
郭铁瞄了仕进一眼,奇道:“兄弟,你怎么啦!”仕进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刚才似乎听到那人在笑,而且……而且,真奇怪!啊——对了,那人怎么瞧着眼熟啊!好像在那见过!”郭铁喃喃道:“他在笑?笑?……”他目光移向那人。
待那人转过街角之时,那一直垂着的头慢慢的抬了起来,虽然披头散发的瞧不清脸容,那嘴角得意的笑容却甚是明显。
郭铁蓦地惊悟,大声道:“他就是凶手!”也不多话,马上飞身窜了上去。
“凶手?”仕进纳闷着道,不紧不慢的跟在了郭铁一旁。
来到街角处,抬眼一瞧,那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郭铁不禁扼腕长叹道:“唉!竟让他给跑了!”仕进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忽地咦的一声,道:“怎么是他们?”对面十字路口处正走过数人,正是当日仕进于山谷中所见的郭冷等人,苏子翁也随在一旁,只是冰儿却不见人影。
郭铁找不到人,心里正憋火,低头生着闷气,此时闻言,不禁抬头奇道:“什么人?”瞧到对面那一瞥而过的身影,他马上脸色大变,急忙匆匆的追了上去。
这次又是追丢了人,仕进瞧着郭铁那一脸失望的样子,不由得道:“大哥,他们还在前面呢!你要找他们?”郭铁下意识的点点头,却立刻转脸惊喜道:“兄弟,你知道他们在哪?”仕进微笑道:“我听得到他们的脚步声,你随我来!”他心想道:“郭大哥好像很着紧这些人的样子,莫非知道他们是邪魔外道,想为民除害?啊!瞧在冰儿的份上,我怎么也要保住那姓苏的老者!”转过几个弯,终于又瞧见了诸人的踪影。
郭铁满脸激动欣喜的大喊一声:“大哥!”人已是腾腾的冲了过去。
仕进听到此话不禁惊呆了,“大哥?那里面谁会是郭大哥的大哥?啊!是那个身着黑衣,甚是高大的汉子!我怎么说呢,当初见到他之时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慢慢的跟了上去。
吴长清等人只听到大吼一声,声音震耳欲聋,甚是骇人。
转头望去,却见一条魁梧大汉冲了过来,满脸通红的,就像要打架一般。
铁胜男当下火起,粗声道:“兀那汉子,想干什么?快滚!”她长袖荡起,便欲卷起郭铁,扔到一旁去。
她此时心情不好,郭铁却正好撞了上来,下手自然不会客气。
眼看长袖就要卷上郭铁,哪知道他身子一扭,反手一扯,铁胜男只觉自袖子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飞到了一边。
她稳当当的落了地,火气更甚,正想破口大骂,吴长清却努努嘴,示意她瞧清楚一点。
铁胜男定睛一看,他们那一向冷酷无比的大哥此时却浑身震颤,脸上的冰霜慢慢的消解开来,正呆呆的瞧着那冲过来的魁梧大汉,眼里竟隐约闪着水光。
她怔了一下,火气倏地跑到了九霄云外,小声问道:“死鬼,大哥这是怎么啦?”郭冷任由郭铁一把抱住自己,双手颤抖着伸了开来,也想回抱一把,但终于没有动作。
他闭上双眼,良久睁开,脸色又恢复了平静,于是轻轻推开郭铁,道:“你找来干吗?我与你已没有任何关系了!”声音冰冷镇静,却隐隐有一丝的颤动。
郭铁睁着通红的双眼大声道:“谁说没有关系!你以为轻轻一句话就能割断我们之间联系的血脉吗?门都没有!大哥,我当年虽然小,却知道事情本就不是你的错,其实……”郭冷大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住口!”郭铁楞了一下,又接着大声吼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难道我说错了吗?若非是师父需要照顾,你道我稀罕留在那里?我十年前就想走人了!你根本就没有错,是他们错了不肯承认!你……”郭冷面容一阵扭曲,显然郭冷的话触到了他的伤处。
他扬手便是一记耳光,怒道:“你说的什么话!若非师尊收留我们兄弟俩,你现在只怕早就饿死街头了!我不许你说这种混帐话!师尊便是要我死,我也是心甘情愿!我不用你多嘴!”他呼呼的喘着气,显得甚是激动。
仕进站在一旁,瞧着两人互相瞪着,便如斗鸡一般,心中感慨道:“虽然听不明他们在说什么,但这汉子显然是大哥之兄长无疑,怎么他们一见面就吵了起来?嘿,原以为郭大哥为人慷慨侠义,没有什么为难心事。
想不到他也有自己烦恼之处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间万事,看来都是如此!”吴长清等人也是乖乖的立在一旁瞧着,不敢出声。
他们也不知道郭冷的身世。
当初他们几人相遇之时,一时言语不合,曾痛快的打了一架。
所谓不打不相识,这一仗打下来,他们互相钦佩,便歃血为盟,结了兄弟,郭冷武功最高,于是成了大哥。
对于他以前之事,吴长清等人却是不敢问的。
“你是我亲生大哥,你的事叫我如何能不多嘴?他收留我们兄弟俩,我自是感激。
但明明是他派你出去执行任务的,事后却加以否认,并逐你出门,让你蒙受恶名,流落江湖,和这些人混在了一起。
难道这样我还要感谢他吗?”郭铁挨了一耳光,脸色却变都不变,仍旧粗声吼道。
郭冷怒喝一声道:“你懂什么你!这些人怎么了?这些人都是铁铮铮的好汉子,我宁愿要他们这些兄弟也不认你这个弟弟!你给我滚!快滚啊!”吴长清等人听了郭铁之话,本来有点不快的,此时却全都感动不已。
郭铁冷冷的瞪着郭冷,道:“我不懂?哼,这些年我心里一直不好受,难道你便过得快活?他们是好汉子!不错,江湖上是有许多热血男儿的,但你便当真不想洗刷冤屈,重新做人?真的想一辈子顶着个冷血杀手的名号过日子?别自欺欺人了!”郭冷身子抖了抖,面色甚是难看。
他手臂一晃,手中已多了一柄匕首。
郭铁嘿嘿冷笑道:“对了!你真想我不再多嘴,一刀刺死我便可以了!来吧!”他闭上了眼睛。
郭冷嘶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已经断绝。
你今日找到了我也是无用。
我数三声,你再不走,我便自刎当场!”吴长清等人不禁大惊失色,都想上去抢过匕首,却又不敢动弹。
他们深知以郭冷武功,真想自尽,那是谁都拦不下的。
郭铁睁眼盯着郭冷,眼神里满是哀求。
他放低声音道:“大哥,你跟我回去吧!我求师父出面,师叔会听我师父话的!以他在武林中的声望,你很快就能洗掉以前的一切,再回到门里的!”郭冷颤抖几下,大声道:“一……”郭铁瞧着那匕首顶着他的脖子,已入肉三分,鲜血涔涔发渗了出来,不禁退了两步,道:“大哥,你……唉……好!我走,我走!”他正欲就此离开,郭冷却又道:“不许再跟过来!你知道我的性子的!”郭铁深深的瞧了他一眼,吸了一口气,道:“兄弟,我们走!”便转身大步跨开,也不再回头。
仕进默不做声的跟在后面。
过了两条街,郭铁蓦地转脸道:“兄弟,能否帮大哥一个忙?”仕进忙点点头。
郭铁面色甚是难看,却显着一股坚毅。
他道:“你能跟上他们而不被发觉吗?我想知道他们落脚的地方!”仕进笑笑道:“大哥你放心,小弟一定不会让他们知晓的!”“好,我在此地等你!”郭铁也不多话,拍拍仕进肩膀。
仕进一直跟到了郊外一座废弃的庄院,郭冷等人才停了下来,进入其中。
仕进靠近一点,却听到里面藏有不少人,纷纷细声的对郭冷等打着招呼。
他想了想,回去将郭铁带了过来,道:“大哥,这里面透着古怪呢!”郭铁皱着眉头,道:“嗯,是有点奇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他一想到郭冷也牵涉其中,心里便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嘿,出来一人了!”仕进小声道。
他对这些事无所谓,只是见郭铁心情不好,不免也担多了三分心。
郭铁放眼瞧去,只见出来之人白衣飘飘,远看甚是俊逸,近了一瞧,虽然他面目间棱角分明,也算英俊,但那青白的脸色,飞佻的眼神,却让他整个人显得轻浮奸猾。
郭铁道:“咱们跟上去!”便紧随那人之后。
仕进与他并排而行,低声问道:“大哥,这人是谁?”“嘿,这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名叫梁子才。
我当年追了他两天两夜,结果还是让他给跑了!想必他又要糟蹋哪里的良家妇女了,这回可不能让他给溜了!”郭铁两眼闪过一丝寒芒,显是动了杀机。
两人跟着那梁子才一路飞掠,一直到了一座古庙外才停了下来。
梁子才站在庙门之外,嘿嘿笑着,慢慢抚摩着手中那一小瓶东西。
他自袖中取出一柄折扇,扬了开来,故做潇洒的摇了摇,便大摇大摆的推开庙门,走了进去。
仕进与郭铁抢先一步进了古庙,飞身上了大殿的横梁。
一会儿,梁子才便行了进来。
他左右瞧了一下,道:“咦,小美人去哪了?嘿嘿,一定没有走远了!哎,她的东西还在,嘿嘿,她会回来的!我就在此等着便是了!啧啧,嘿,呆会可真是艳福齐天了!那小美人出落得是如花似水,简直是自己见过了最漂亮的女人了!哈哈……”仕进瞧着他那副样子,不觉心有怒意,低声道:“大哥,要不要现在就拿下他?”郭铁摆摆手,示意不急。
约莫半盏茶工夫之后,一个轻快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
仕进与郭铁都心中一凛,知道梁子才等的人终于到了。
梁子才听到声响,忙正敛衣冠,轻摇折扇,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仕进不禁纳闷想道:“不是女子吗?怎么来的是男人?”郭铁经验丰富,一眼便瞧出了这人是女扮男装。
梁子才迎了上去,微笑道:“兄台,小生这厢有礼了!敢问此处是何地?小生于山间游玩,一时迷了路途,还请指教一二。”
那少女不耐烦道:“去去去!别在这咬文嚼字,听不懂!再罗嗦当心我一脚踹飞你!”梁子才一楞,马上暗喜想道:“原来是个小辣椒啊!嘿嘿,这回可真是爽了!”仕进听到那少女之声,也怔了一下。
他立时笑了,原来这少女正是冰儿。
郭铁无意瞥了他一眼,奇道:“兄弟,你笑什么?”仕进细声道:“我笑这梁子才要倒霉了!”“哦?你认识这位姑娘?”郭铁似笑非笑着道,瞧着仕进的眼神里满是揶揄之意。
底下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上面还有人在,也听不到他们两人的声音。
仕进听不出郭铁话里的意,只定定的凝视着冰儿。
想道:“每次见她都会发生希奇古怪之事,想不到此次也不例外!嘿,她看上去瘦了许多!她那性子只怕也不会照顾自己。
唔,一旦事了,我便带她在身边,有个人看着她才好。”
梁子才背着手取出小瓶,一边盯着冰儿笑着,一边拨弄着手指,正欲拔开瓶塞。
冰儿忽地一声惊叫道:“哎呀!”吓得梁子才手一抖,险些扔掉了手中药瓶。
他镇定道:“兄台,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