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眼皮一跳,笑道:“朋友遇上了什么怪事?不妨说来一听!”赵黑子盯着王猛,诡异的笑了笑道:“昨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在下在这崆峒山上碰到了一人,当时没感觉如何,但现下看到了王大侠,才发觉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
“哦?”王猛神色不变。
卜安风却恼火了,赵黑子这一插话,顿时将他的风头全抢了去。
王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朋友碰到了什么人?莫非与王某有关?”赵黑子继续道:“有没有关系在下可不晓得,不过……在下昨晚所见之人,恰恰正是王大侠你本人。
所以说,在下今天看到王大侠,才会感觉如此怪异。”
王猛哈哈一笑道:“朋友真会开玩笑了!王某昨晚一直身在这问道宫内,不曾外出,朋友又怎能遇到王某呢?”此时一人插话进来:“阿弥陀佛,赵施主,昨夜我们二人一直在山下城内,不曾上得这崆峒山,你又是如何遇上这位王施主的?”普门一本正经的说着,郑重的纠正起赵黑子的错误来。
赵黑子瞪了普门一眼,道:“和尚,这些江湖中事,你莫要插嘴。
昨晚你睡着之后,我才上崆峒山来的,你又怎会知道呢?”普门摇了摇头,念了一声佛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昨夜和尚不曾入眠,施主你也未曾离开过和尚身边。
倒是施主睡得香甜,鼾声大作。”
他说着,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似是忆起了赵黑子熟睡酣畅的模样。
王猛面色一沉,对赵黑子道:“朋友,这位大师已经证明了你昨晚并未来过崆峒山,见到王某之说,想必也是捏造。
今日是我掌门师兄头七之日,朋友胡乱的开这等玩笑,莫非是对我崆峒派有成见?还是故意来挑衅寻事的?”他语气阴森,杀气极浓,似乎会随时出手。
赵黑子夷然无惧,冷笑道:“王大侠好大的火气!你若是真的王猛,在下便在屠掌门多磕几个响头赔罪也是无妨。
可惜呀,你只是假冒的!”此言一出,众人齐惊。
本来一个寻常的吊唁,如今却变成了龙争虎斗,谲诈诡异的旋涡,事事尽皆出人意料。
赵黑子的出面,使屠夫人多少缓过气来。
她与白楼都是神色微变,心头震骇。
昨夜王猛一干人等已被他们匆匆处理掉,王猛已死,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事情也只有寥寥几人得知,如今赵黑子却脱口而出,说王猛是假冒的,那分明是知晓了王猛已死的事情。
王猛脸色急变,瞬间却又恢复了平静。
他盯着赵黑子,寒声道:“阁下若是对王某不满,尽可以光明正大的找王某理论,为何要如此血口喷人?阁下可以问一下在场之人,王某是不是假冒的!”熟悉王猛的崆峒中人都上下瞄起王猛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眼前的王猛分明就是如假包换的王猛,哪里能瞧出得一点破绽?冰儿瞧了那王猛许久,神色甚是困惑。
她忽地低声道:“大哥,那双眼睛……对,就是那双眼睛,我老感觉在哪见过他一样!他究竟是谁呢?”仕进摇摇头。
他虽然让赵黑子出来揭穿王猛的身份,心里却着实没底。
谁也猜不到智空的下一步是什么。
但观郭铁所为,似乎雷正刚也无法预测对手的招数。
赵黑子知道有仕进在背后撑腰,胆气极壮,当下大声道:“在下昨晚虽不曾来过崆峒山,但却有人在山上见过王大侠,他不欲在人前露面,这才托在下将事情真相说出来的。
事实上,真正的王猛已经死了,被人一剑封喉,死状极惨。
你根本不可能是王猛,因为死人是不会复活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就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王猛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王某好端端的站在这,居然有人说我死了!简直荒谬至极。
哼,朋友, 你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他笑声顿止,脸色冰寒,道:“你既然敢来崆峒捣乱,想必是仗着有些本事了!如此便让王某来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接招吧!”他也不顾自己的身份,竟率先出手,使得正是崆峒派的飞鹰掌法中的鹰击长空。
众崆峒中人瞧在眼里,都不禁讶然。
这一招鹰击长空虽然使得是形神俱备,却比原来的飞鹰掌法少了几分平和,多了许多狠辣。
赵黑子踩着方步倒退着,毫不慌乱。
王猛眼看一招势尽,身子却猛的拔前,一掌推了出去,下手不留半分情面,竟是要置对手于死地方肯罢休。
他的身法迅捷流畅,丝毫不见力道衰竭之象。
知道点底细的人都大吃一惊,熟悉王猛的人心中更是暗暗嘀咕:“他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之高了?似乎比屠掌门还要高上一筹!”赵黑子心中凛然,对手的武功眨眼间仿佛暴增了数倍一般,速度快得骇人。
正在他想出手抵挡之际,一道身影横在了两人中间,如山峰一般厚实。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王猛顾忌的,他冷笑一声,力道更增,手掌直直挥了过去,掌沿隐约间冒着灰色的光芒,甚是诡异。
他存心想给这阻拦之人一点颜色瞧瞧,于是用上了八成的功力。
阻拦之人却是郭铁。
他本来想调停二人的争斗的,哪知王猛竟连他也不放过。
那掌招尚未及身,他已感觉胸腹一阵阴寒之气袭来,侵肌蚀骨,甚是难受。
“这是什么武功?崆峒派有这种武功吗?”郭铁一阵骇然,忙双掌架出,急切间竟是倾尽了全力。
蓬的一声闷响之后,郭铁人定在原地,脸色却是一片冻青。
王猛则是噔噔噔的退了三步。
他脸上带了惊讶的神情,人却是气定神闲,完好无损。
数息工夫,郭铁脸色才好了一点。
他想不到王猛的掌力竟如此古怪,乍一接触,竟像是冰冻入骨的长针,直直的穿开了他的防御,侵进了他五脏六腑。
刹那间,他竟有一种被厚厚的冰块冻住了的感觉,全身都僵硬了。
待真气转了一圈之后,他才恢复了知觉。
赵黑子瞧着神色变幻不定的郭铁,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说实话,瞧了刚才那一幕,他对郭铁不由得由衷佩服。
换了是他接这一掌,不死也要是个重伤。
郭铁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我没事!”他盯着王猛,冷笑道:“王长老果然好功夫。
但郭某想请教一下,适才长老所用的武功,不知是崆峒的哪一门绝学?竟有如此威力?”王猛镇定道:“那位朋友方才胡乱开玩笑,辱及我崆峒,王某一时气愤,收不住手,幸得郭大侠功力深厚,没有出现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真是天大的幸事。
至于王某使的,不过是崆峒的一点粗浅功夫,入不得方家之眼,还是不说了。
但是那位朋友诅咒王某身亡,端是恶毒之极,我崆峒不欢迎这样的客人。”
他竟是对赵黑子下了逐客令。
郭铁拦了下来,道:“这位朋友恐怕是受了旁人的蛊惑,一时糊涂,这才胡乱说话的。
王长老莫要见怪。
不若让他将事情细细道来,今日之事错综复杂,趁着这么多英雄在场,大伙都来理一理头绪,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才是上策!”王猛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郭铁对赵黑子道:“朋友,你说有人托你将事情真相道出。
此人现在何处?可否请他出来与王长老对质?”赵黑子一楞,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他沉吟半晌,忽地面有喜色道:“好!那人便是家师。
他此刻也在崆峒山,不过他老人家不愿意露面。
嘿嘿,想必是如此卑鄙无耻之徒,值不得他老人家出手!”郭铁还未出声,一直憋着气的卜安风却大笑起来,道:“胡乱编造个故事,捏造一个人物,便来我们崆峒派撒野,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子,你便真有师父,想必也是一糟老头,羞于出来见人……”“住口!”赵黑子怒吼一声,声震四里,竟将卜安风吓住了。
赵黑子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但慢慢的却笑了起来。
他畅快的笑着,道:“都过去几年了,你还是没有丝毫长进,当真叫人失望!”他脸色一肃,道:“便是武林盟主无空方丈,见了家师也须得客客气气,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说他老人家的不是!讨打!”他身形一闪,已是到了卜安风身边,啪啪的一阵乱响,卜安风又被刮了十几记耳光,本来消下去的痕迹,此时却又重新凸显出来,整张脸顿时变得跟猪脸一般。
卜安风只觉屈辱无比,但身子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赵黑子出手。
待赵黑子退开,几缕凉风吹来,他发觉自己突然又能动了。
他伸手抚着脸,一时急怒攻心,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王猛本来想出手的,但他却觉一股浓烈无比的威胁直冲己身,竟压得他丝毫不敢松神,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卜安风顶着个猪头晕了过去。
郭铁板着一张脸,但嘴角却隐约可见笑意。
若换了以前,他早就教训教训这个嚣张跋扈的卜安风,只可惜听从了玄空的吩咐,他进了正气堂,再行事时不免缚手缚脚的,老不痛快。
他咳了两声,对赵黑子道:“不知尊师是哪一位?”赵黑子瞥了王猛一眼,冷笑道:“他若是真的王猛,便会知道家师是谁。
大约是五年前,在黄山之上,我就跟他这个徒弟打过一架。”
王猛神色一变,道:“安风跟谁结怨,跟谁打架,我做师父又哪能管得了!你还是叫你师父现身,我们来个当场对质,是非黑白,自会有个公道。”
他此时心神不宁的,根本无心注意说话的内容了。
刚才那股气势虽然隐含不发,他却知道,场中有一名自身无法抗衡的绝顶高手。
人群中忽地有人大喊道:“他的师父是玄木令主!是玄木令主呀!”原来有人忆起了当年之事。
哗的一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转头四望,似乎想找到那个黑色身影。
空气仿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而原因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人们害怕听到,却又希望听到的名字。
问道宫刹那间变得寂静一片,只余众人急促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仕进瞄了瞄四周人群激动的神色,忽地低低的叹息一声。
他只觉一切都索然寡味,无趣之极。
他本来想瞧瞧智空会不会现身,可惜到了如今,机会已是微乎其微。
眼前的王猛武功虽然堪比智空,但在仕进心中,智空才是自己在乎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大多数遭遇都是由智空引起的吧。
他抬头瞧着蓝天,心中忽想:“在那天幕之外,究竟有些什么呢?”想着,平静的心湖蓦地荡起了阵阵波纹,他却是痴了。
含笑跟冰儿都神色古怪的盯着仕进。
一瞬间,她们感觉眼前的人似乎消失了一般,虽然人还是实实在在的站在那里。
那种感觉异常强烈,强烈到她们心头搐痛为止。
冰儿忽地哽咽着低声道:“不要让他走!不要……”她只觉心底空荡荡的,仿佛仕进便要永远离她而去。
含笑吸了一下鼻子,靠紧仕进,挽住了他的大手,紧紧不放。
仕进感觉到什么,低下头来,望着二女。
他的眼神却是一片空寂,宛如那无边无际的星空。
半晌,他眼神才回复清澈。
他微微一笑,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的!放心吧!”直到此时,含笑跟冰儿才感觉到人是真实存在的。
仕进笑了笑,柔声道:“继续瞧热闹吧!想不到我这个傻徒弟倒是沉稳了许多,没以前那么冲动了!”“玄木令主?莫非兄弟也在此处?”郭铁脸色微变,也四下瞄着。
终于,他在人群中瞧到了仕进。
仕进也没有刻意躲藏,见他望了过来,淡淡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
郭铁大喜过望,便想冲过去兄弟相认。
但他却马上迟疑了,一方面因为身份问题,另一方面,却是感觉到了仕进有了很大的不同。
那种俯瞰万物的淡漠让郭铁不由得止住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