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进沉默了。
良久,他轻轻笑了笑,喃喃道:“含笑啊,她跟我们都一样,也是孤零零一个人!”他深呼了一口气,接着大声道:“我也会照顾她一辈子的!你说我贪心也罢,什么都好,我希望你们两个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冰儿,你会介意吗?”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却是低了下来,有些底气不足。
冰儿低下头,小声道:“介意?我当然介意!”她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道:“我会尝试着去适应的!真的……其实,含笑姐姐人还挺好的呢!既好说话,人又温柔,就是话少了点!嘻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呢!”她越说越开心,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容倒是自然多了。
仕进松了一口气,暗想:“她心里多少会有些不痛快吧!或许,时间会抹平这一切吧!”事情说清楚了,冰儿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多了起来,连身子都在短短几天内恢复得七七八八,开始蹦蹦跳跳起来。
瞧着这些,仕进不由得大是安慰,于是放慢了脚程,也不急着赶路,就带着冰儿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尽兴。
这一日,烈日当空。
仕进看冰儿两鬓冒汗,神色有些疲惫,便在路旁大树下停了下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大哥,听说杭州美景美不胜收,西湖更是天下一绝,真的有这么漂亮吗?我真想快些到杭州,好生饱览一番!你说咱们快点赶路好吗?”冰儿喝了几口凉水,兴高采烈的说道。
仕进笑道:“你若想知道真正的西湖是什么样子,自己到时候看就是了!包管你不会失望的。
对了……”他心中忽地一动,停了下来。
冰儿有些诧异,道:“大哥,你怎么不说了?”仕进笑了起来,指着官道远处道:“你瞧那边,可是热闹着呢!”“有热闹看吗?嘻嘻,大哥,咱们也过去瞧瞧吧!隔这么远,我可看不清楚!”冰儿顿时笑逐颜开,连连扯着仕进的袖子。
仕进定神看去,忽地苦笑了:“还是算了吧!那边的人是我那傻徒弟,还有那位普门大师,我可不想被他们缠上!还是在这里看得了!”冰儿撅起了小嘴,半晌才悻悻道:“那好吧!嘻嘻,大哥,你快点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个傻大个正在教训什么坏人?还有那个光头和尚,是不是正在施展他的无上佛法,在教化坏人呢?我听大哥说起过他们的事情,可真是顶好玩的两个人呢!哈,还真看着了呢,那边有三个人,两个人在打架,一个人好像在劝架……”她很快高兴起来,伸长了脖子盯着远处,口中更是滔滔不绝。
仕进脸色变了变,喃喃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虽然听不清说话,人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赵黑子正跟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在过招,普门则在一旁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恐怕真是在说法。
不过赵黑子情况却不是很妙,节节败退!那老者武功极高,不过招数有些凌乱,似乎心神极不稳定,否则赵黑子也支持不了那么久。
“这傻徒弟不是在教训别人,而是正被别人教训呢!嘿嘿,终究是时日太短,遇上真正的高手,还是有些勉强了!算了,帮他一把吧!”仕进苦笑着想道,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头,屈指弹去。
石子激飞出去,不带丝毫风声,却是用了特殊的手法。
老者膝盖一麻,扑的一声跪了下去。
赵黑子似乎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纵身退开几步,呼呼的喘着粗气。
老者惊疑不定,一时东张西望,也忘了出手。
普门却趁机上前,劝说着什么,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老者很快又激动起来,连连吼叫,更和身扑了上去。
赵黑子将普门猛地往身后一拉,挡住了老者的攻击,两人又缠斗起来。
冰儿笑嘻嘻的瞧着,对仕进道:“大哥,刚才真好玩!你再来一次,让那老头跌上一交!”仕进笑道:“吓吓他倒是无妨!不过你真是顽皮,人家都一大把年纪了,可是经不起折腾了啊!”他屈指又是一弹,那石子无声无息的来到老者脚下,老者此时恰好踮脚使一招横扫八荒,石子蓦地跳了起来,撞在了老者脚底板上。
老者只觉脚底一滑,顿时保持不了平衡,果真向前扑倒。
他单手一撑地面,凌空倒跃,立直了身子。
站稳之后,他又四处张望,一脸的惊惶。
仕进扯着冰儿躲到了树后,免得被他们发现。
“大哥你的手法也太差了!居然不能让那老头摔上一交!”冰儿唉声叹气的,脸上满是遗憾。
“奇怪了!”仕进刚想骂冰儿几句的,远处的情形却让他目瞪口呆的。
那老者居然跪在了普门面前,连连磕头,居然哭了,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
这幕情形便连冰儿都能瞧到,她眼珠骨碌转了几圈,忽地嘻嘻笑道:“大哥,我知道了,那老头肯定是想当那光头和尚的徒弟,所以跪下来拜师!肯定是这样!”仕进笑骂道:“你净是瞎猜,没根没据的!”他心里着实纳闷,但看赵黑子跟普门应该安全了,心里也就定了下来。
只见普门还在絮絮叨叨个没完,连赵黑子都不耐烦了,连连催促,那老者却如闻天籁,不住的点头。
最后,三人竟一起动身离开了。
“事情恐怕还真被冰儿说中了呢!”仕进想着,还是只能苦笑了事。
此事都过去了好几天,他还是揣测不透,倒是冰儿精力旺盛,叽叽喳喳的假设了无数种可能,有不少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真的是叫他啼笑皆非。
杭州城近在眼前,仕进开始沉默起来,除了当年回来过一次外,这是他第二次回杭州。
人说近乡情怯,他又开始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虽然感伤之意已淡,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冰儿也懂事地减少了话语,默默的陪着仕进走进了杭州正气堂大门就在眼前,气氛依然是肃穆庄严,令人不敢稍有轻慢。
冰儿瞧了过去,神情有些畏缩。
仕进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没事的,正气堂又不会吃了你!呵呵,大哥这是给你找大夫,医好你身上的毒!你的胆子一向很大,当年还四处做案,惹来一大堆麻烦,怎么现在就怕了起来?”冰儿撇嘴道:“那些小门小户的,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只是这里是正气堂,不是别的地方,我当然会害怕了!保不准他们就会将我拿住,要治我当年犯下的罪孽呢!在这里我可是逃不了的!”越说她的声音就越低,身子也缩了起来,紧靠着仕进。
仕进一阵好笑,道:“好了!有大哥在你身边呢!”他拉着冰儿,来到大门前,敲了一下门。
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一名壮实的中年人。
中年人瞄了仕进两人一眼,微笑道:“两位少年英雄,不知到正气堂有何见教?若是有需要到正气堂的地方,不妨直言!”冰儿瞧着中年人的笑容,心一下定了下来。
仕进也微笑道:“在下此次前来,只为见雷门主一面,还请大叔通传一声!劳烦大叔了!”他将身上的玄木令拿了出来,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神色一变,马上笑道:“我这就去禀报,请少侠稍等片刻!”约莫半盏茶的工夫,中年人又出现在门口,同行的还有长髯飘飘的欧阳天堂。
欧阳天堂笑呵呵的迎了上来,道:“贵客临门,欧阳有失远迎,真是罪过哪!两位,快请进!”仕进两人随着他进到了内堂大厅,一路上碰到不少人,人人神色都有些沉重,气氛很是沉闷。
仕进忍不住问道:“欧阳先生,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不见雷门主呢?”欧阳天堂笑容一僵,半晌才挤出一丝笑容,道:“门主有些公事要处理,接待之事,已经交由欧阳负责!还望少侠不要见怪才好!”“哪里,哪里!”仕进虽然感觉异样,却也不好随便询问人家的门派私事。
他笑了笑,道:“欧阳先生,在下此番前来,是想找一个人!不知道杜青衣杜神医在不在正气堂呢?”欧阳天堂沉吟半晌,瞥了冰儿一眼,道:“莫不是为了这位姑娘之事?”他眼睛尖利,多少瞧出了些异样。
冰儿拘谨的坐在仕进旁边,听到欧阳天堂提起自己,不由得笑了笑,轻轻点头。
仕进沉声道:“正是!”欧阳天堂笑道:“杜神医确实在正气堂,不过他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来!两位不妨暂且在此住下,待杜神医事情一了,欧阳就让他马上过去!”仕进忙出声道谢。
欧阳天堂吩咐下人准备好房间,又匆匆的离开,对仕进两人倒没有什么限制。
在房内等了一个多时辰,仕进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到外面走走,冰儿却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大哥,你干吗?不要随便出去!”仕进奇道:“我为何不能出去了?真是奇怪了,按你的性子,来到一个新地方,不闹翻天才怪,怎么现在就能这么安静呢?莫非是转性了?”冰儿跺脚嗔道:“这里是正气堂,不是别的地方!所有江湖中人来到这里,都是毕恭毕敬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仕进笑道:“正气堂又如何?冰儿,尊敬是放在心里的,不是流露在表面那么简单!说实话,正气堂没什么特别的呀!”“哈哈,正气堂确实没什么特别,不过这只是对你而言!换了是旁人,正气堂可是不得了的地方!”窗外忽地传来清朗的声音,顿时将冰儿吓了一跳。
仕进大是惊喜,连忙拉开门户,大声道:“杜先生来了呀!快请进!快请进!”一身青衫,满头白发的杜青衣缓缓踱进房里。
他微笑着对冰儿道:“扰了姑娘的清谈,恕罪则个!”冰儿大窘,低声道:“老前辈见笑了!”杜青衣呵呵的笑了两声,神色蓦地凝重起来。
仕进心里一紧,道:“杜先生可是瞧出了些什么?”杜青衣摇了摇头,对冰儿道:“姑娘不会介意老夫帮你把一把脉吧!”冰儿连连摇头,伸出手来。
“还好!还好!”杜青衣喃喃道,眉头舒展开来,显然已是有了定计。
仕进低声道:“先生,她没事吧!”杜青衣吁了一口气,道:“已经有人帮她易筋洗髓,将毒素逼到了一处,治起来不难,不过要费些时候!嘿,不会有事的!”他身子晃了一下,竟有些站立不稳。
仕进大惊,扶住杜青衣。
他这时才发现,杜青衣两眼满是血丝,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我真该死!先生都累成这样了,应该好好休息才对!等养足了精神,再过来帮她看病好了!”仕进一脸的悔恨,扶着杜青衣坐了下来。
“没事的!你不用自责,我也是先过来探探情况,治病之事,暂时还不能开始!嗯,你可否跟我走一趟呢?有个人听说你来了,想见一见你!”杜青衣喝了冰儿递过来的茶,精神马上振奋起来,声音里中气也足了几分。
仕进心里咯噔一声,慢慢点了点头。
他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加的强烈,强烈到心脏一阵接一阵的抽搐,煞是疼痛。
他定了定神,吩咐冰儿好好呆在房内,就跟杜青衣出了房间。
走了几步,仕进忍不住出声道:“莫非……”杜青衣摇摇头,道:“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他的背影落在仕进眼里,显得甚是沉重,瞧着竟有些佝偻,再也不复初遇之时的挺拔英气。
仕进呆了半晌,才加快步子,赶上与其并肩而行。
两人来到内院的小屋前,欧阳天堂正好抱着一大堆案卷出来。
他冲两人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就又匆匆离开。
杜青衣低声道:“进去吧!”仕进跨进屋内,迎面便是一阵扑鼻的药香,异常浓郁,差点呛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