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晕晕乎乎了好久,久到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总是做噩梦,梦中有当年不得志却冷漠坚忍的四阿哥。 但是一转眼,漫天的红叶化作鲜血,染红了整个太和殿……
“不要!”
覆水难收,覆水难收,自己的所作所为,连自己都无法挽救……
“绮云,你醒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姐姐,看打扮我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太后了——华丽的凤冠,钻石的指甲套,一切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一件件事仿佛都在提醒着我——四阿哥不在了,真的已经不在了!
“这里有点人参鸡汤,你还想吃点什么吗?”她接过宫女手中的汤碗:“我来,你们都下去吧!”
我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份,就连乾隆大帝也消受不起她的伺候,我应该做出点谦让的样子,但是我没有——心中有很多疑问,以前很多似乎我很肯定的东西现在都在迅速的崩塌,包括我一直以来坚信有关于她的一切。
“姐,你留在养心殿那么多天,他——为难你了吗?”想问,无从问起——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胤禛没有先找上我而是先限制她;我很想知道养心殿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雍正的死姐姐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朝中重臣都毫不知情;最重要的,为什么要隐瞒死因,仅仅是因为不体面的死法?
“没有,都过去了。 你不用担心。 ”避过我探究的眼神,她喂了我一口汤:“太医说你是因为伤心过度才呕地血,调养调养就没事了,你就在这慈宁宫养着吧,让我可以好好照顾你。 ”
“我要回家。 ”突然很想回去,不是果毅亲王府那个家,即使很多时候我都说服自己那是我的家——很久很久的事情了。 我想到了遥远的二十一世纪,经历了那么多之后。 当年我所痛恨的所逃避的反而成为理所当然,我开始怀念当年那个一腔热血处处碰壁的自己——
那时地自己,一无是处,空有一腔热血,只能对现实妥协跟无奈!
而现在的自己——站地很高,却一世凄凉;翻云覆雨,却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终于不用跟世俗妥协。 自己却早已变得世俗!
刀锋越磨越亮,血却早已冷却……
“不行啊,太医说你现在不宜走动,要好好卧床静养——”姐姐想按住想起身的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我可以照顾你,太医来诊脉也方便……”
“我要回家。 ”回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呆在这里,这个冷冰冰的皇宫——在这里再深的感情都会被淡忘。 在善良的人最终都会变得绝情!
“那我宣果毅亲王进宫接你?”
“不用。 ”不愿意再劳烦他,此时此刻我真的无法咋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地付出——我不配!
“那你——”这样子怎么回去?
“我自己走回去!”就像当年一无所有的走进这个牢笼一样——当年还在扬州的我,不甘心屈居人下,不甘心默默无闻,拼命地走向这个权力中心,争斗过。 杀戮过,无情过,到最后——
却只有一个走出去的愿望……
“妹妹,胤禛他已经不在了,我都能挺过来,为什么你却这么放不下!”姐姐追了出来,泪流满面:“你有我痛苦吗?你问我在养心殿干什么,我在等死,我宁愿我现在还在等死——我都能原谅你,为什么你做了却还要放不下?”
“为什么放不下?”呵呵。 好问题。 我这不是放不下,我是不想放过我自己——说不清道不明。 已经魔化了的自己:“因为姐姐你不是我,所以你放的下,我放不下……”
因为对于四阿哥,你付出了,你并没有索取,今天的种种是你应得的;而我不一样,我什么都没做过,一句真话都没说过,直到最后——直到最后,我连他最最后一个心愿都没达成!
我杀了他,也许是历史地必然,也不没有我还有别人会做同样的事,可是为什么,我要拒绝他那一次的邀请,我们,竟然错过了那么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姐姐呢?她贵为太后了,可她刚才说什么,说她宁愿留在养心殿等死——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在别人眼中我们最幸福的地方,并不一定就是我们自己想要的……
乾隆元年九月四日.果毅亲王府
我摇摇晃晃地来到这个大门前,这个门楣等于我是我的心血,我一生荣耀跟心血的所在,可现在这个大门却在我眼中那么的陌生——我甚至都没好好的关心一下这大宅的摆设,以至于我除了知道这座宅子的大门向南开外几乎一无所知,原本可以得到的普通幸福,我却从来没有重视过!
站在这大门前,我发现自己羞于进去——我从来没有恪尽一个女主人的本分,我想到了十七阿哥,我一直以现代女人自居,我总以自己的价值观去看这个本来就不属于我地世界。 我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丈夫拉入一个又一个政治漩涡,我连累他一次又一次,我却从来没给过他片刻地温存!
“姑姑!你怎么坐在门口,在下雨啊!”
在下雨吗?我怎么感觉不到?
曾几何时,雨这种最让我**的东西,已经被我遗忘在脑后,尽然遗忘到已经无知无觉的地步?
“人果然是健忘的动物啊!”当年那股刻骨铭心的痛,已经被更大的疼痛而取代;当年那个发誓永不再下雨天打伞的我,早已忘记了发誓地原因。 早已遗忘了那个让我那么疼,那么绝望的人——
然而,我却有了更深层的绝望,更加难以磨灭的痛楚……
“姑姑你忘了什么吗?”努力试图用他那破伞遮住我的全部身子,却忘记自己已经半面身子留在了雨里——这也是个痴人啊,错,痴小孩!“姑姑。 我先送你进去,然后再帮你找好吗?”
“我不进去。 我进不去了……”大门没有拦我,是我的心对自己以往的追求有了隔阂,我什么都回不去了,因为那个自作孽地自己!
“这是姑姑自己的家啊,怎么会?不管怎样,自己地家人永远是最好的!”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自己的家人?
我有自己的家人吗?
钮家根本起始于我没什么关系,硬要是有关系的话。 就算他们原来的男主人跟我这个身体地亲娘有一腿;跟我这身体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死掉了,被我杀光了,包括我那两个还在孩童的弟妹……
我姐姐,我一直以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甚于一般姐妹的,可是今天,我发现她似乎隐瞒了我很多事,她成了我读不懂甚至我不敢去读懂的人。 还有,愧疚让我不愿再享受她对我的照顾——她其实还是怨着我的。 一个女人,不可能会忘记,她最爱的男人是因谁而死……
“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姑姑?”一个这么小地孩子,居然跟我大谈家人,我认识他吗?我在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亲戚,不是都被我杀光了吗?
“你本来就是我的姑姑啊!”他听我这么一说。 差点哭了出来:“姑姑你忘记了吗?那天你不肯收留我,姑父看我可怜,给我钱要我在附近的客栈住下来——”
“你是展鹏的儿子?”因为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已经提前步入老年痴呆状态,这样重要的事情我居然没印象了:“你还没走?”
“姑姑你还要赶我走吗?”
你不用走了,当时我怕地是我会连累到你,而现在危机解除了——用胤禛的命,彻底结束了整整雍正十三年悬在我头顶上的危机:“你很喜欢有家人,很想要个家?”
很难理解,当年我极力毁去的。 现在成了我的渴望;而当年这个被我极力迫害的人的儿子。 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撑着伞来到我面前告诉我他喜欢家人。
“嗯!”他点点头。 突然又摇摇头:“我阿玛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就是因为他当年犯了错,才被家人给送走。 姑姑,你收留我吧!我一定会为我们钮家争气,一定不会辜负姑姑您的!”
“为什么你认定我是你地家人?”没有道理,不是我他起码会是个少爷,而不是今日这么凄凉。
“因为一年多以前,我第一天进京地时候,那时我还不认识姑姑。 就在那一天,我看见您,鲜衣怒马,就算是站在皇帝身边也毫不逊色,帝王将相,不过如此!”
所以你就为这个喜欢我,你喜欢的是那样一个不可一世地姑姑?“你觉得那样的人生很好?”我现在的全部悲哀,原来也能成为别人一生的向往?
“封王拜相,一人之下,做人本当如此!”
“一人之下,那个一人不会容你;封王拜相,意味着能别人所不能,你会失去很多,你明白吗?”
“在所不惜!”
好——好大的志向,果然不愧自认为是我的侄儿(女主彻底无语中……)
“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但是以后不得在跟任何人说你是我侄儿。 ”对权力的厌恶,让我对那些对权力热衷的人也同样厌恶:“你想要成功,你就完全kao自己,记住,以后生生死死你都只能一个人闯过!”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只有成功的人才能有资格去体会,去后悔——也可能,后悔过后他们的心里会更加不平衡,所以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引得更多的人去为这张地狱通行证舍生忘死……
“我本来就不打算kao别人,姑姑能行,我也一定行!”
我行吗?
我好像什么都没办好,可为什么在你们眼中,我反而是成功的典范?
“好,跟我进去吧!我跟管家说一声,以后书房你可以随便进,我处理事情你可以在旁边看着。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见了两次面,我还不知道我这个便宜亲戚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小家伙?”
那么小,就立志要封王拜相,不知道以后历史上会不会留下他的名字?
“我才不是什么小家伙!”这个称呼好像是对他一直故作大人样的侮辱,他气得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我有名字的,我叫钮钴禄.和珅,姑姑你记住,将来这个名字将会响彻朝野!”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