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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七、凝眸之处(下)

独步清风 月上梢头 3653 2024-10-17 05:18

  

  雍正十三年元月

  跟往年一样,这个新年没有任何的惊喜,每一个新年不过就是朝贺,宴会,然后是数不尽的阿谀奉承,看不完的媚颜丑态——而这个新年更加的让我悲哀,雍正十三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我知道四阿哥会成为皇帝,我知道他以后将满手血腥,我什么都知道,却惟独忘记了一点——他是人,也会死,猛然惊醒中我突然不得不正视这个日子。

  雍正十三年,在我记忆中好像雍正王朝真的仅仅只有十三年……

  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恐惧中,我知道十七阿哥会死,但是我从来就没想过原来四阿哥他会更早的离开我——他在我眼中一直是不倒的,即使是吕四娘我虽然一直防范但也不过是当做是野史。 再加上虽然那日他故意赌气,但是可能我的话他还是记载了心里,他到底没有宠幸吕四娘,只听说他曾经召过她谈心、下棋,但这都减少了我的忧虑——皇宫大内不能携带兵器,雍正武功也不弱,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天下棋危险不大。

  直到今天,直到今天我听见了太监的宣旨——雍正十三年,原来我已经活过了那么久,原来活得太长并不是什么好事,我要面对的离别将越来越多……

  犹记得刚刚朝贺的时候,我依然可以像往年那样遥望着他——脸部的线条还是那么僵硬,那么多年都没改变地冷硬表情。 一切都跟以往一样。

  只不过,他的头发开始斑白了,他的背有些佝偻了——他老了,一向精神旺盛的他,也不得不让太监为他读奏折,因为他的眼睛也随着年纪开始模糊……

  我一生都在逃避我们之间的纠缠,但我想不到。 这份纠缠居然会这么久远,久远到他渐渐老去。 久远到居然会用他的死亡去做终结!

  “小心!”

  我地脚步一个踉跄,十七阿哥适时的扶住了我:“年纪大了也不改改习惯,还喜欢站那么高来看雪,小心滑下去!”

  我地年纪也大了吗?

  我看向十七阿哥,多年的病痛折磨加上这几年的操劳,他的眼角早早的布上了皱纹,就连头发都有几根白发了——我的错。 他才三十多岁,就已经衰老成这样!是我让他变成另外一个十三阿哥的翻版,如果不是为了帮我,如果不是为了我操心……

  “我们回去吧!你也年纪大了,多顾惜一点自己,你身体不好,要是着了凉该怎生是好!”对于他,我总是把记忆停在御花园他吻我地那一瞬间。 我总是在心里小孩子小孩子的叫着。 却忽视了时间的流逝,忽然之间“小孩子”有了白发,忽然之间“小孩子”已经不再年轻……

  “你嫌我老!”他故意逗我笑:“别忘了你可是比我大上两岁,我都不嫌弃你是老太婆!”那样是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我知道他是看出了今天我的伤感,故意逗我笑,便也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免得他担心:“我哪里老了。 我不过才刚到刚过四十而已。 还有,人家只不过比你大了一岁多,请不要夸大事实。 ”曾几何时,这两岁的差异我是何等的介意(因为实际年龄那根本差了十几岁),而现在,怎么看,他都比我要老!

  “是是是!娘子你很年轻,是为夫的老了,是为夫地配不上娘子你!”十七阿哥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呵我的痒:“不过你要是敢嫌弃我。 你可要倒霉了!”说完立刻哈哈大笑的跑开。 在雪地里留下一长串脚印。

  “站住,你给我站住!”我也假装忘记了所有烦心的事。 开心的追着他跑:“你敢对我动手,反了你!”

  十七阿哥没跑多快,我也没认真去追,我知道他会故意让我抓到——从小到大,即使是开玩笑,他也会让着我。 果然,我没多久就追上了他,他任我挠着他的痒,故意装作受不了投降地样子:“啊!娘子,放过你的夫君吧!”

  “不放!”

  “知道知道,这么好的夫君娘子当然不愿意放!”

  “去死,你少臭美了!”

  “娘子,你居然叫为夫去死!”那声音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虽然知道他纯属胡闹只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但是“去死”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们谁都知道他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我们谁都不知道他会在哪天就突然离我们而去,“十七,我……”

  我知道这些年你活的很辛苦,每一次病倒都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但我求你,千万不要放弃。 我知道我是天底下最最自私的女人,但我只想你陪着我!

  “不要说,听我说!”猛的将我扑倒在雪里,却在半空中转了一个身,有他自己承受所有的撞击力,而让我趴在他的身上:“绮云,我很高兴我看上去比你老!”

  “十七阿哥!”我想不到,我一直伤心地,居然是他所期望地——十七阿哥,爱上了我,你到底给自己留了多少余地?

  “绮云,你不要哭,我是说真的!”他在我闭上眼地瞬间用双手捂住我的眼睛:“不要哭,这是我盼望了很多年的——我总是怕你嫌我年轻,你认为我年轻就会站在我前面当下很多事,我总是很害怕我会在危急关头推开我。 我好希望自己可以比你老,可以比你先死去,绮云你不要伤心,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我怎能不伤心——如果你先我死去,我会变成什么样?

  我想不到当再没有人用这种炙热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不到当我做出任何决定地时候我不用回头就可以感觉到的坚实的背影,我知道即使我要与天下为敌你也不会背弃我——这些我都习惯了,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如此轻率的去面对自己的生死?

  “绮云,你答应我,让我比你先死去,就当你让我吧!我太懦弱。 我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但是你很坚强。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十七阿哥,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感觉到什么了吗?所以你才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你是怕我会做出什么傻事?

  “我答应你……”

  十七阿哥,我一辈子都没让你安心过,这句谎言,可否让你安心?

  远远地看向那边巍峨地养心殿——他。 就在里面,可我却连再去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法告诉他,他就快死去;而面对他,我也无法面对自己瞒着他死讯地愧疚之情。

  最后一眼凝望,不知道我们的视线会不会意外的对视在一起?

  雍正十三年元月初七.果毅亲王府

  十七阿哥回来就病倒了,发着高烧,咳嗽咳得连声音都仿佛要被撕裂。 我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日里说那么奇怪的话——原来这些日子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自己知道。 太医也知道,却单单隐瞒了一个我!

  我这才知道这几年他的病情渐渐有了起色是他装出来的,他想让我高兴,一步步勉强自己来实现这一个谎言。 他知道我心中有很多恐惧,即使不知道怎么帮我,但是他也希望自己可以为我减轻一些负担。

  然而谎言终究又被戳破地一天。 我很难想象那天他早已经深感不适,却因为察觉到我的异样硬要陪我入宫。 想到他居然是压抑着痛苦陪我在雪地里嬉戏,用尽每一分心力在我眼中演戏我就心痛难抑——我想到为了给我一个错觉,为了让我稍微高兴一点,这几年他又这样做了多少场戏,暗中吞下多少苦,我恨不得杀了自己——

  为什么,我就算用尽自己的全部努力,依然无法保全他,依然要看着他受苦——为什么相爱。 却是一种折磨?

  是我没有资格去爱人。 还是,我真的不懂得怎样去对一个人好?为什么他仅剩的这几年人生。 却依然还要为我受苦?

  “绮云,我这只是伤寒,你不用太担心,我的旧疾造好多了。 都是我不小心,让你担心了!”

  为什么还要骗我?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把全部责任拦在自己身上?好想好想拎着你的脖子大声的问一句,可是看到你苍白地脸,即使痛苦的紧皱眉头却依然紧盯着我关心的目光——质问的话我说不出口,我不忍心怪你任何事,我出了自责只能自责!

  可现在的我,连自责都不能让你看出来!

  “格格,陛下有请!”kao在十七阿哥的床头假寐——我现在担心地根本合不上眼睛,却听到胤禛想见我的传话。

  “不去!”盯着十七阿哥干裂的嘴唇,我现在哪儿都不想去。

  “格格,初二家宴那天您就没到,陛下惦记着您,今天宫中上演百戏,陛下是担心您会过于忧伤,才会……”这位公公的意思是我太恃宠而骄,不识抬举。

  “说了不去!”要不是怕惊扰到十七阿哥,我会把这个没眼色的狗奴才直接打出去:“回去告诉你们陛下,我很累,去不了了。 公公是来传话的,不是来教训人的,我的话你带回去就是。 ”

  “你——”这位公公虽然只是皇帝身边一个承旨太监,但平日里也算享尽了阿谀奉承,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一个我这样的超级铁板。 “不识抬举!毫无体统!”

  “好说,你如实回复就行。 ”

  我呆呆的望着十七阿哥,那时地我还不知道,我失去了最后一次见他地机会,在我们最最后一次交易中,我依然还是伤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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