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元年十一月,上以果毅亲王御乾清门听政,以果亲王允礼坐事罢其双俸。 没事,名利乃身外之外,十七不在乎,而我也看不上那点俸禄。
乾隆二年四月,帝下诏释放雍正末年获罪的傅尔丹、岳钟琪。
释放岳钟琪是我早就想做的事,如果不是雍正帝尸骨未寒,推翻他原来的旧案怕引起朝野非议的话,我真想在胤禛死去的第一天就把这个被我连累的大将军弄出来,可是傅尔丹呢?
“绮云,你要明白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虽然已经离开京城,但是朝野上的消息我还是很灵通的,十七阿哥看到在看见密信就低头沉思的我,立刻安慰我道:“岳钟琪从掌兵权,你对皇权的威胁实在太大,因为另外一方力量十四哥肯定也绝对不会偏向你姐姐,你姐姐想要平衡,就算傅尔丹跟她原来有隙她也不得不用……”
不得不用一个仇人来克制我吗?在我为她打下万里江山又指明会功成身退之后?
“绮云,你不要怪你姐姐。 ”十七阿哥不知道在说服我还是说服自己:“你跟十四阿哥的事情朝野皆知,当年因为不愿与你为敌他可以放弃四十万大军身陷囹圄。 而现在虽然物是人非,但你们两已经是这个朝野最有权势的人,假如你们联手……”
“我不可能背弃你,这点姐姐她很清楚!”四阿哥都没让我离开你,他更不能!
“可是。 在众人眼中,我本是个命不久远之人……”情急之下,十七阿哥说出了这个他一直想让我极力忘却,而我也一直想让他极力忘却的事实。
“不会地,你不会的!”极力的抱紧他,用力的拥住他——
即使我知道,他的逝去是历史的必然;那不可抗拒的洪流即使我用尽全部力量都无法寒冬它半分。 我想用我全部地生命去问一句——
我要如何才能留住你?
我生命中最后的光与热,我最后一点点生存地意义?
“绮云。 我不担心我自己,但是你要小心你姐姐。 ”紧紧按住我的头,他不愿意看见我流泪,也不愿意我看见他眼中的留恋:“她现在手上能牢牢抓住的,就只剩下权利这东西,可是她的全力却全部建立在弘历的身上……”
这我都知道,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很残忍——她一直对我很好。 来到这个大清朝她是第一个对我伸出援手,一直照顾我。
我一直都想报答她,我一直以为顺应历史将她扶上太后之位就是对她最好地报答——历史骗了我,我一直以为那样的她就是最幸福的!
可我忘记了,我抢走了她的初恋,没有我就算八阿哥不会为她做什么也会记住曾今有个女孩那么仰慕他……
我带走了她最后一根浮木——我不知道那些困难的日子,她跟十四阿哥之间到底相处到什么复杂的程度。 但我可以想象,她那样的花季。 在那样绝望的时刻,一个知己是多么地重要!
她的绝望,不是在她鼓起勇气向十四阿哥伸出手时,十四阿哥的拒绝。 而是当我刷开十四阿哥的手时,十七阿哥的执着——这份执着,让她自以为八年的相处都变得那么自以为是。 让她八年地落魄悲哀变得永远无法弥补……
十四阿哥的事情,她一句未提,她甚至是真心祝福我的,希望我可以比她幸福。 而另外一个男人,四阿哥——这个她唯一对我言明,用了整整八年时间才爱上,却要用一辈子才能让他注意到她存在的男人,居然也爱上了我……
为了他,她第一次对我用了心计——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让我知道她已经爱上了四阿哥的,她冒充我去**他。 她知道我始终铭记她的大恩大德。 朋友之妻不可欺,所以就算我真的爱上了四阿哥。 就算我们海誓山盟,就算我们真的有了孩子,我也不会承认——
我不敢承认,我不忍心承认,我没有那个能力去承认……
我们入了一个局,谁都解不开的局——因为她我始终不会回应四阿哥,因为是我她不能跟我争,因为是我姐姐胤禛不能抛弃却一定会关上心扉……
我不怪她那点小小的心机,当年因为十七阿哥,我对晨曦用地心机难道还少吗?
可是我错了,我以为自己起码是对她好地人——这点执着,却最终害了她。 我居然因为要扶她登上太后位伤了她一生所爱,我要她亲手为自己的爱人准备后事,然后亲手接我这个凶手出来!
临走地那天我才知道,她原来也不爱江山,她愿意陪着她的男人一起死去——得不到他的活人,她终于可以陪他长眠地下,可是偏偏我又一厢情愿把她给拉了回来。
我留下了她一个人,面对冷冰冰的丈夫,面对根本就不是自己骨肉的儿子,留在冷冰冰的高台上。 她选择了原谅,她试图抓住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点牵挂,最后一点感情——她求我留下来,可是被我拒绝了。
因为是我,她放弃了所有可以幸福的机会,可是我却因为十七阿哥放弃了她……
“十七,你是说她接下来会对付我?”也对,现在姐姐全身上下只剩下权利了——而我,是她仅剩的这点东西的全部威胁。 对我来说,她所有的优势等于没有——弘历那天已经喊了我额娘,十四阿哥绝绝对对偏向我,现在兵权又回到了我的手上,她手中的权力等于全部是我借给她的!
“我只求你平平安安陪我享受这荣华富贵,为什么你还要走。 你明知道我什么都没了,就连儿子都是你地!”
“怎么不是,他叫你额娘,那天他一直叫你额娘!我算什么?空有太后的头衔?绮云,你不能走。 ”姐姐那时的眼神是那么狠毒,那时在她的眼里,我跟年秋月又有什么区别?
本来。 我们面对着共同的危机——谋害康熙帝,铲除年羹尧。 压制雍正帝……各种各样的危机让我们紧紧的抱成团,以至于我们之间地分歧都不算是分歧。 但现在不同,我们都高正无忧了,我们的敌人都深埋于黄土,但是我们却越行越远——回不去了,被我们选择忽视了多年地危机终于爆发于我们面前……
“如果你要走,你会后悔的!”
是啊。 就清醒这一点,我永远都不如姐姐——起码她在我转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分歧已经不可修复。 而我,永远活在理想中,总是度一日算一日——而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忍到十七不行了在动手。
我一生辜负十七阿哥,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静静的陪着他一直到最后一刻——我无法想象,我要他用这么孱弱的身体去接受我已经不在地打击。 我更加想象不到一直害怕他会先离我而去的他,结果我的尸体那会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我一生留给他的悲伤太多,我不想我到死留给他的还是只有悲伤!
“允礼,你不用担心,只要我不想,这个世上已经再也没人可以撼动我。 ”二十多年的伤痛。 还来得,也就只有这一点点自信。
“就怕,就怕到了最后,你不会不想……”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我头上,但是我却不敢抬头,因为我们两都抱的太紧太紧:“绮云,你什么都不缺,只是,有地时候,你还是心太软……”
是啊。 如果我连这一点都失去。 那我将不再是一个人,我将变成一个权利机器……
乾隆二年四月初五
这一天我又独自回到京城。 因为我已经习惯在这一天给我每一个认识的人扫墓,不管是过去逼迫我利用我的仇人,还是过去帮助我被我陷害的好人——只不过,每隔一年,我要扫的墓便会越来越多,而我认识的人,仿佛越来越少。
而这一年,我居然遇到了姐姐……
“回来了,为什么都不说一声。 ”仿佛完全没有被宫中地浮华之气所沾染,姐姐依然那么恬静安详,岁月对她的容貌真的十分优待。 而她说起我不打招呼的事情好像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一如当初对我的包容。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扫墓的习惯。 ”我避开了她的问题。
“为什么独独漏掉你姐夫?”她没揭穿我,却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的,比起我,他更想看见你……”
“他已经不是皇帝,世界不会依照他地想象去发展。 ”我不去,是知道你一定会去,你得不到他地活人,他死了我又怎么能再跟你抢?更何况,我在躲避你,你看见我就会感到威胁,而我看到你也会有恐惧,我不想你我都不舒服。
“他已经不是,但是你是!”一针见血。
“姐姐,虽然你已经贵为太后,但话不可乱说!”这一句话,足可以让全天下人对我动杀机。
“如果你不是,我已经贵为太后,你可以这么教训我吗?”
“我不希望我是。 ”
姐姐,你今天来是故意来等我的吧?你想证明什么,没有我你一样可以把天下握与掌中?还是,你想证明没有你我就不行,你在逼我向你服软?
“姐姐,是你要人撤了十七阿哥地双奉是吗?”我不在乎那点钱,但是如果区区你随便就可以动我的丈夫,那整个朝廷岂不都会认为我软弱可欺,是我为无物:“意思到了就行,玩笑还是不要开得太大比较好。 ”
“妹妹认为我是在玩笑?”
“不是吗?我还以为姐姐是因为富察家傅恒公子犯了事,觉得妹妹处理的有欠公道,跟妹子我开个玩笑呢!”姐姐毕竟低级嫔妃出身,在朝中根基不稳,能支持她的,除了她的铁杆亲家富察家,就只有朝中新贵那拉家了。 我这是在威胁她,再敢动十七阿哥报复我,我就铲了富察家!
“哈哈哈,妹妹真聪明,都看出来了姐姐这是在跟你开玩笑。 ”姐姐搀扶我起身,样子比往年还要更加亲密,但是她的笑声让我心寒:“最了解我的,还是亲妹子啊!你既然回来了,就多陪姐姐住几天吧,这一年想死姐姐我了!”
姐姐,傅尔丹重掌宫中内侍卫调动权,现在你在宫中的势力强于我,你要我跟你回宫,是想间接控制我吗?不想跟你为敌的,为什么你偏偏连我都想控制?
“好。 ”我其实也想回宫,我越来越好奇,当年墨雪怎么了?
还有,你这是在恐惧什么?你很害怕我,那么急着超越我,急着比我强大,是因为什么让你如此惧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