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儿伸袖拭了一下血,满眸俱是惨痛之色,轻声道:“我不想看到你,不是我想在这儿的,不是我想在这儿等你来骂的。我不想待在这儿让你伤心……我想走,可是,狐灵血脉未断,我想走,也走不了!”
卓不凡几欲落泪,嘶声道:“眸儿,我不知道现在这样是为什么,你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我决定了,就没有想过要改变。眸儿,我们不是仇人啊!你这样,我实在心痛……我说过,我从此之后都不会再让你伤心,你为何一定要收回狐灵,你这样,是何苦?眸儿,你这样为难自己,是为了惩罚我吗?”
眸儿惨然一笑:“我不要你,我不要人间,人间没有狐族干净,人间没有坚贞,没有专情。我不喜欢,我不要了,就是不要了,不管有多难,有多疼,我不要,就是不要。”
眸儿的瞳仁在泪水中转动,眼神像是无形的手,柔婉的绕过卓不凡的脸,他的手,他的身体:“你们有没有见过蛇儿褪皮?蛇儿修**形之后,要褪去蛇皮,长出人的皮肉,那样子,可不是褪去一件衣服,是剥开自己的兽身。那种疼,剥皮抽骨,撕心裂肺……我有时会想,如果我是蛇儿,我宁可永远当蛇,也不要修**,受那种痛苦……狐灵是我们狐族的心,我一直都以为,摘心的痛,受一会儿就会死,原来并没有,我还是活着。我熬了三天,还有四十六天就要成了。我不能见你,不能和你说话,可是。HTtp://Www.16K.Cn我还是说了,我三天的疼,都白受了。卓不凡,我好恨你。好恨好恨…………”她再度伸袖,拭了一下嘴角的血,然后扶着树站起身来,再也不向卓不凡看一眼,便蹒跚的向外走去。
卓不凡冲口道:“眸儿。不要走,听我说!”脚下急追几步,可是还未等他赶到树边,眸儿的人影已经猝然消失在面前,卓不凡疯狂般绕着树丛转了几圈,仍是影踪全无,卓不凡只觉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接着。又是一口,他忽然仰天长啸,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在荒山密林中飘零回荡。一直到声嘶力竭,胸中的气息俱都用尽。才无力的扶住头。颓然半跪在地上。
一直都知道,天狐是三界中地情痴。一旦选中了心上人,必定骨肉痴缠,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怪不得眸儿会说,人间没有坚贞,没有专情,人间的三妻四妾,男尊女卑,实在不是狐族能够理解地。一直以来,习惯了缠绕在自己身后的这个小小的身影,习惯了自己招招手,她就蹦蹦跳跳的走过来,习惯了哄一哄,她就会喜笑颜开,习惯了无论身边有无缺还是黄泉,她的眼中心中都只有自己,习惯了她太容易满足地模样。自己居然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切的基点是坚贞。
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坚贞,一向只是女人对男人,不是男人对女人。眸儿看人,是看眼睛,不论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能否认,怀中抱着水凡儿,心中眼中俱是情意,怀中依着红玉,心中眼中俱是春意。如果你是眸儿,你会不会伤心?
虽然有些微的惭愧,可是,始终都很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只是逢场作戏,认为自己问心无愧,只是凑巧被看到而已。认为自己心里始终都只有眸儿一个,认为眸儿只不过是小姑娘发发脾气,多哄一会儿就会好,卓不凡是翱翔天空的鹰,自在潇洒,没有想过为任何人而改变。没想过天狐居然斩绝如斯,没想过眸儿居然斩绝如斯,没想过会失去,卓不凡的认定,也同样是一生,没想过中途要断绝……
司梦看卓不凡牙关紧咬的半跪在地上,他的手扶着身边地树,几乎要把树捏成粉碎。认识卓不凡以来,从来都只见他智珠在握,云淡风轻,笑容满面,从来没有见他如此失态过,情之一字,当真伤人,纵是智者,也难逃脱。
司梦长叹一声,走上前拍了拍卓不凡的肩,苦笑道:“你在这儿,多陪眸儿一会,好好向她解释清楚,看来这丫头是动真格的了,再耽误了,真要后悔莫及了。我下山去,办办水凡儿和红玉地丧事。”
良久,卓不凡不动。
司梦犹豫了一下,卓不凡慢慢的抬起头来,雪亮地星眸中水光弥漫,然后勉力地站起身来,定了定神,一翻身盘膝坐下,眸中又恢复了平素的坚定:“不必,眸儿做地,就是我做的,我当然要自己去处理,然后……”
司梦打断他,苦笑道:“不凡,人有时要自私一点,管天下人死活作甚?什么正道公理,不理也并不会怎么样。我知道连累这两人,你心中负疚,可是人都死了,善后的这些事,不必亲自亲为,就算你亲手把水凡儿和红玉葬了,她们也是无知无识。眸儿现在这样子,你放的下心离开?对她你就不负疚了?不凡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问你,如果你亲眼看到眸儿杀了水凡儿,杀了天下人,杀了我司梦,你就能狠的下心杀了她?如果说眸儿杀了这两人有错,那始作佣者,可是你卓不凡啊!”
卓不凡惕然心惊,重重的点头,道:“不错,我不能离开,眸儿既在,我当然陪伴她永不离开,眸儿如果当真坚持,我……”卓不凡忽然笑了一下,笑的凄凉:“卓不凡又何惜一命?”
司梦皱眉道:“不凡,说是当局者迷,你还真迷啊?你糊涂了不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还不知道眸儿吗?你说死就死啊?你死了,眸儿是不用受狐灵的折磨了,她还活的下去?哼,好啊,你们都到我冥界,当鬼夫妻去吧!哼!”说着怫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卓不凡站了起来,慢慢的站直,心头似乎有个伤口在滴血,眸儿,眸儿,我绝不会轻弃眸儿,你又当真要轻弃卓不凡吗?咬紧了牙关,纵身便向密林中跃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