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寝殿的床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了,还有枕头,仿佛变成了活的,不停地想要从我头底下钻出来。
真不舒服啊!我翻了个滚,狠狠捶了那不听话的枕头几拳,用力抱紧了,一头压下去。
梦中好像划过一道电光,紧接着脸颊火辣辣地发疼。
迷蒙中我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正怒气腾腾地瞪着我,说着什么。
是谁?竟然敢打扰本殿下睡觉,我一巴掌拍了上去,“啪”地一声清响,世界终于安静了。我呼呼大睡起来。
然而安稳了没多久,一股冰.凉的东西劈头盖脸浇下了,刹那间冰冻彻骨,我猛地清醒,跳了起来,
动作太猛带动一阵头晕,我扶住.旁边的柱子,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我并不是在寝殿的**,而是在凉亭里。眼前站着白郁,衣衫不整,脸颊泛红,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两只眼睛发光似地狠狠瞪着我。
这是怎么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自那次比试之后,我们相处说不上融洽,也算和平,很久没见他这样剑拔弩张的炸毛姿态了。
头还是发晕,难以思考,视线转过,落到扔在一边的.竹筒上,我一愣,立刻想起来,刚才我喝酒了!
不过是半筒酒而已,竟然就这么厉害,方才那种感.觉……是喝醉了吧,原来酒醉是这种滋味,简直和中了迷魂的咒术一般。我感慨着,一边咂咂嘴,不过味道还真不坏。
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是这小子刚才用冰水术.把我浇醒了吧,真是粗暴,我打了个喷嚏。抬头看白郁。
白郁却一脸不善地瞪着我。
哼,瞪什么瞪,你.拿冰水浇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喝了。甚至喝地酩酊大醉,连原型都lou出来了。我毫不犹豫地瞪回去。
还是小狐狸的时候可爱一点儿,躺在怀里乖乖的,忽然想到,刚才喝醉之后直接躺下了,睡着的时候好像还抱着一团暖暖的枕头,不会是……我动作一僵,脸上顿时有些发烫,还有些发痛。
咦,发痛?
我连忙摸自己脸颊,果然隐有红肿的痕迹,被挠了几道爪印,还好没有流血。是他!
我又惊又怒:“你竟敢挠我!”
“谁让你先压我的。”
“让母皇和父王知道你偷偷喝酒,一定把你撵出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剩下的那一半哪去了?!”
“我……”我一时语塞。
“有本事就去告状,哼,走就走,我还巴不得呢。”他不屑地道。
脑筋一转,我拖口讽刺道,“我不过喝了一丁点儿,比不上你喝的糊里糊涂,刚才还冲我叫娘亲。”
他脸腾地红了,神色有些慌乱,分辨道:“胡说八道,我怎能可能?”
“怎么不可能,还往我怀里蹭,”这句话说得好像有些不妥当,不过不管了,“又叫爹亲,又叫娘亲的,你都几岁了,还整天只知道哭爹喊娘,羞不羞啊。”我冲他扮了个鬼脸。
他沉默不语,也知是不是想起刚才的情形,脸色又红又白的,神情意外脆弱。
仔细看去,他脸颊也有些发红,形状像是个巴掌手印,好像也是我的杰作。我有点儿心虚,又有点儿后悔,刚才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啊?万一被父王知道,我们都要挨训。
这时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殿下,殿下……”
是九霄宫的内侍,我转头望去,夜色已经完全笼罩四周,远处隐隐闪烁的灯光正在向这边寻来。看来迟迟不归,宫里出来找人了。
犹豫了片刻,我决定不和小孩子计较了,开口道:“喂,我们回去吧。”
他却瞪了我一眼,转身跑了。
喂,你跑什么啊?我追了两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花丛深处。侍从们已经寻到了这边,迎了上来。
“殿下,听驻守宫门的侍卫说您早就回宫了,怎么一直不见回去呢?”贴身的宫女问道,一边疑惑地看向白郁消失的方向,“刚才那是白侍读吧,行色匆匆要去哪里?”
“没什么,刚才与白侍读遇到,就在这里切磋了两招。”我无所谓地道,一边悄悄将脚底下的竹筒踢进了草丛里。早就用通风的术法将凉亭内空气换了一遍,四周闻不到一丝酒香。
已经习惯了我与白郁之间的“切磋玩闹”,侍从们虽有疑惑,却并未多说什么。
圆月当空,遍地银光,一片寂静,跟随侍从回去的路上,我望向苍茫无尽的宫阙深处,皇宫这么大,那小子也不知跑去哪里了?又在干什么呢?
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忆起了温衡曾经说过的话,“白侍读年龄尚稚,就离家入宫,难免不适,殿下日后还请多担待一些……”
静谧的月光下,我慢慢醒悟到,这个对我来说无比亲切熟悉的地方,对他来说,其实是全然的陌生吧,所以,刚才喝醉了才会在睡梦中喊爹亲。他很想家吧,想念家中的亲人,无论这金彩琉璃的宫殿有多好,终究不是属于他的地方。
好像有点儿了解他别扭的脾气了,今晚说得似乎有点儿过份,算了,明天见了面再说吧,我悄悄想着,还有那个酒,下次拜托他多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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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深邃的天空一碧如洗,飞翔在这冰蓝色的底幕上,心情格外开阔爽朗。俯瞰而下,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高山无限延伸,幽深的碧绿中透出斑驳的黄,昭示着寒冷冬季的到来,远处有挺拔的山尖儿上已经顶起皑皑的白雪。
“想不到云突山脉冬天的景色这么美。”飞翔在空中,我忍不住赞叹道。
“现在只是初冬,风景尚好,等到暴风雪来临,这里都会变成冰雪的天地,遍地银白,飞翔在空中,甚至很容易迷路呢。”说话的是负责这次出行护卫的总军领华烨。
我们一行正走在前往东部舜城的路上,驾着重翼鸟的侍卫队伍围绕着高翔的赤色朱鸾,凛冽的寒风呼啸在耳边。
转眼间我已经快满十二岁了,按照魔界惯例,历代公主都要在这个年龄开始接触政务,出门历练。
而此行就是我第一次尝试——陪同父王前往东部边境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