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不要以你的标准来要求她,这对她太严厉。”是父王的声音。
我不敢走近,生怕被发觉,但殿内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很少见父王和母皇争执,这算是争执吧,而且声音还放这么大,难怪附近都没有侍从呢。
“可她所将要承担的远远比我多。”母皇的声音坚定,不容一丝动摇,“而偏偏她的资质还这么……”
声音放低下去,后面的话没有听清楚,但我依然能想象得出是什么,只觉心里堵得难受。我也是魔皇血脉,为什么会这么没用,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母皇的亲生女儿。
我后退到回廊里,蹲下身,殿内的对话已经离我远去,两侧的花园里一片沉寂,天完全黑了下来,阴沉沉压得人心里又憋屈,又难过。
上午偷偷去星辰轮回那里,.其实也是想要验证那个隐秘的怀疑,自己的资质为何会这么差劲儿。难道真的……可惜完全并没见到自己想见的,反而看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正想得入神,忽然.有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殿下,您在这里干什么?”
我猛然惊醒,转过身,竟然是他!
我立刻跳起来,脸色也阴沉下.去,心里却有一丝庆幸,幸好刚才没有面对着他,被他看见脸色。
定了定神,我咳嗽一声,“吾在花园里赏景。”
他低笑着,“刚才远远看到殿下肩头颤抖,还以为要.哭了呢。”
我火气腾地冒了起来,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看人脸色吗?
没错,这个叫墨澈心的家伙,是整个宫里,不,整个.魔界,我最讨厌的人了。
“我只是走累了.而已,你又来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问道。
“是陛下传召臣觐见。”
我皱了皱眉头,往大殿那边看了一眼,“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就非属下所能知了。”看了我脸色一眼,他又补充了一句,“为臣子者,岂敢妄自揣摩主君。”
我只好强压下未出口的追问,然后将语气放得严肃点儿,“父王正在殿内。”
他却只是应了一声,仿佛完全听不出我话中的意思,笑道,“那臣就不打扰殿下赏景了。”说罢往径自往前走去。
这个讨厌的家伙,我恶狠狠地瞪着他,真想对着那个背影一脚踢上去。
墨澈心是母皇的弟子,但在我看来,这人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仗着几分天资和那张脸,整天一副自命风流的模样,招蜂引蝶的。偏偏大家还都被他那副假模样骗了过去,使得他在宫中口碑极好,众口一词地赞他天资卓绝,儒雅谦和。
侍女们整天围着发花痴,说他的目光温暖似春水,气质清雅如幽兰,被他看一眼,就是说不出的舒服快意。更有甚者,也不知那个穷极无聊的人编撰了个什么“青兰公子”的雅号,流传甚广,连我身边的侍女都整天悄悄念叨不止。
我真怀疑这些女人的脑子是不是都被门板夹过了,
这只明明是个狡诈阴险的狐狸……不对,我不能侮辱狐狸,想到自己身上的四分之一血统,我赶紧收回前言。
哼,等着吧,等我将来继承了皇位,一定把他贬地远远的,不,这样不解气,干脆直接发配大牢里。
我狠狠地踢了廊柱一脚。
“皓玥,在干什么呢?”一个无奈的声音传来,我赶紧回头,竟然是父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我身后。
满腔的郁闷一扫而空,我立刻扑上去。父王将我顺势抱了起来。
“我的小公主,怎么过来这里了?”他打趣道,“刚才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我不满地扭了扭身子,“先别说这个,父王,你下午明明答应去找我的。”
父王歉然一笑,“下午被杂务缠身,没有来得及过去,害得你空等一场了。”
“好吧,下次可不能了。”我故意板着脸孔说道。
父王刮了刮我的小鼻子,笑道:“好,我答应你。”又道,“怎么,刚才就是为了这件事生气?”
“没有,”我摇摇头,却不想将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父王抱着我走在漫长的回廊里,在温暖的怀抱中,身体轻盈地像是要漂浮起来,朝阳大殿的灯火逐渐抛在了身后,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现在殿中的是母皇和墨澈心吧,我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怎么不和母皇多待会儿呢?”我趴在父王肩头,闷闷地问道。
父王微微一怔,“今晚你母皇还有要事。”
我撇撇嘴角,“什么要事,还不是那个墨澈心。”
父王无奈地摇摇头:“皓玥,其实你应该叫他师兄才对,他被你母皇收为弟子,身份已经不同寻常。”
又是这千篇一律的的提醒,早已锻炼出免疫能力的我自动忽略父王的话。
追根究底,墨澈心最让我厌烦的就是这一点了。
虽然我年纪小,宫中侍女私底下的议论却没少听。
身为一国之君,若非极特殊的情况,是不可能收弟子的。这种魔界历代都少见的殊荣竟然落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身上,不免让人多疑。墨澈心入宫后,很多世家都暗中打探过他的身份来历,却全然成迷,甚至连他的原身一时也难以把握。只有隐约的消息,说他是自丹云地宫而生。
丹云地宫是魔界禁地,历代魔皇有风流不羁者,也会在这里私会情人,于是关于这个神秘出现的墨澈心,私底下不免有些闲话了。
我不相信英明睿智的母皇会一无所觉,但她却毫不在意。
而父王呢?母皇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原本就少,现在竟然连与墨澈心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如了。
“皓玥这么不喜欢他吗?”长篇的劝导说完,父王又问道,“他是秉持天命而生,你母皇对他期望甚深,想必他也不会辜负所托。”
我撇撇嘴,没有回答。
父王叹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头疼,欲言又止。
当时的我还不明白这个表情的深意,但很快,我就知晓父王欲言又止的原因了。
七天后,母皇自朝阳殿颁下旨意,“原殿前侍从官墨澈心调配九霄殿,任左殿司,赐号青兰公子,居衡文阁……”
我只觉晴天霹雳,眼冒金星,九霄殿就是我的宫室,而衡文阁紧挨着我居住的正殿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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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帖重复了的第五卷第十五章《虚实难辨》,已经修改成关于墨澈心的小篇外《微雨》了^_^,总算没有让大家白花银子,有兴趣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