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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匹马戍凉州 白衣卿相 3370 2024-10-17 05:22

  

  再见烛卢巩力,尚延心感慨万千,拱手道:“若非将军及时赶到,延心危矣!”烛卢巩力回礼道:“将军言重,其实末将还是来得有些迟了,多亏将军处变不惊,虽人数不占优势,却也没让张议潮讨到什么便宜……”

  尚延心自嘲地笑笑,道:“我的一万兰州铁骑,丧失过半,虽然他的五千勾镰枪兵也所剩无几,但这毕竟不是我主动选择的,唉!”烛卢巩力小心翼翼地道:“如今兰州城已失,不如我们暂且退到河州,再做打算?”尚延心回望兰州,口中道:“先让你们得意几日,看到了河州我怎么收拾你们!”

  虽占了兰州,击退了尚延心,张议潮仍是不敢松一口气就谋划着攻打河州的事情了。张淮深因为五千勾镰枪兵此役几乎全军覆没而闷闷不乐。李剑南单独来到张淮深房中,张淮深仍是面带忧戚,沉默不语。

  李剑南微笑看着他,道:“我在城墙上都看到了……我想你叔叔的选择是正确的。”张淮深仍是怔怔地不说话。李剑南将自己在牛峡如何说服论恐热不顾两万己方士兵火烧一万兰州铁骑的事情缓缓道出,然后道:“虽然那些是吐蕃的士兵,但那些也都是活生生,有妻儿老小的人,我也于心不忍……但很多时候,为了不得到最坏的结果,你应该主动选择次一等的坏结果,而不是等你的对手给你结果,正如象棋中的对子,只要你手头总的子力多过对方,就可以主动寻求和对方对子,以免自己的优势被扳回……”

  张淮深静静地听着。李剑南又道:“如果只是这一万兰州骑兵,我们或许有别的办法消灭,但这一万人是在尚延心手上,这种两败俱伤已经算可以接受的结果了,否则这一万骑兵带给我们的麻烦远不止是损失几千勾镰枪兵……”张淮深点头。李剑南站起,看着窗外,道:“不过昨天如果换成我,我未必也能这么决定……张大哥就是张大哥,回想起来,论恐热当时能那么做也不简单……”

  张淮深道:“可能范大哥是最伤心的人,毕竟这支勾镰枪兵是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李剑南道:“是啊,昨天我们几个人才拦住他出城……还没到时候,尚延心看家的那两万精兵,才是最后的心腹大患!”

  尚延心回到河州府第内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修书三封。三封信发出后,尚延心将身子整个*在虎皮椅上,问一直坐在一旁的烛卢巩力:“将军可知这三封信分别是给谁的?”烛卢巩力一笑,道:“延心将军计谋过人,末将就随便猜猜,错了将军莫笑。”尚延心摇头道:“我又何尝不知烛卢巩力将军的兵法娴熟,切莫过谦!”

  烛卢巩力仰头,道:“张议潮随时可能进攻河州,将军的第一封信当是给吐谷浑王的、第二封信当是给鄯州莽罗急藏的、这第三封信,应该是给日月雪山的老骆驼大人的吧?”尚延心挑起拇指,道:“将军果然了得!”

  烛卢巩力面上并未露出得意之色,反而有些忧心忡忡地道:“我是担心这三路人马是否能如约按时赶到……”尚延心不以为然道:“我和吐谷浑是盟友,他又和张议潮刚结了不共戴天之仇,有此报仇良机,焉能放过;莽罗急藏受我信任,镇守鄯州,我败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至于我爷爷,我倒是有一点点担心,不知他肯不肯出山助我……但此役关系到吐蕃生死存亡,想来他也不会置身事外的……”

  烛卢巩力道:“末将只是担心,张议潮也会极力拉拢吐谷浑王和莽罗急藏,吐谷浑王大伤元气后,未必敢再次出战,而莽罗急藏,一向是个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的家伙……只有老骆驼大人……希望他能来……只要他能来!”

  张议潮临行前,也是写了两封信送了出去,一给吐谷浑王,一给莽罗急藏。

  义军浩浩荡荡开赴河州。尚延心留下的大量军需给养和兰州城内储存丰厚的兵器马匹,让义军吃饱喝足。

  尚延心等到了张议潮,却没有等到吐谷浑王和莽罗急藏。

  而老骆驼,也仙踪杳然。

  烛卢巩力应邀进到客厅,却见屋内只有尚延心一人。

  尚延心一指方桌对面,道:“将军坐。”烛卢巩力坐下,看着满桌的酒菜,问:“将军还请了谁啊?”尚延心缓缓摇摇头,道:“只我们二人,今晚一醉方休。”烛卢巩力注意到尚延心情绪有些低沉,于是试探着问:“将军可是有什么心事?”尚延心先是提起酒坛给烛卢巩力斟了满满一碗酒,烛卢巩力赶紧欠身扶碗,口中道:“这如何使得,怎敢有劳将军!”接过酒坛,回手给尚延心的碗内也斟满。尚延心低着头道:“以前延心年少无知,对将军你多有冒犯之处,这厢赔罪了……”

  烛卢巩力惊慌失措,离座跪倒,道:“将军如此说真折杀末将了!末将何曾有记恨过将军分毫!婢婢大人不嫌我一介书生,出身寒微,寸功未立,破格提拔重用,此事不止将军一人有异议,连末将自己都是极力反对的……当时末将就暗暗立誓,今生今世,对婢婢大人效忠,拼上性命,也无怨无悔……如今婢婢大人下落不明,末将所能做的,就是誓死追随延心将军左右,如事婢婢大人!”

  尚延心含泪将烛卢巩力扶起,道:“如此,延心就托付将军一件事。”烛卢巩力咬牙道:“将军便是要我烛卢巩力项上人头,我也毫不犹疑地奉上,莫说是一件事!”尚延心低沉着声音道:“吐谷浑王和莽罗急藏看来是不会来了,恐怕他们能保持中立不联合张议潮攻击我就已经是万幸……我爷爷定是不肯下山,唉!我不日与张议潮的义军这一战,兵力上处于劣势,虽然我对我的这两万看家军队有信心,却不得不留一招棋——将军明日带三千兵马,护送着我的家眷,从渭州绕路回凉州。”

  烛卢巩力刚一张口,尚延心已一摆手,道:“我知道将军要说什么,且听我说:首先,将军是受我重托,绝不是临阵退缩;其次,以凉州之重要,现在罗秀独守,我很不放心;再次,没有了家眷的牵挂,我就能和张议潮在这里放手一搏,而我一旦见势不妙,也可以脱身到凉州去投你,以图东山再起……”烛卢巩力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烛卢巩力在,将军的家眷就在,凉州城就在!”尚延心欣慰地一笑,双手端酒递给烛卢巩力。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尚延心和李剑南的心里同时翻腾出这两句李贺的诗句。

  秋高气爽,草肥马壮,正宜大战!

  上千面两人多高的巨大盾牌把尚延心身后的兵马遮得严严实实的,令这号称精通神秘古阵法的两万部队更显得诡异恐怖,即使在阳光下,也令人不寒而栗。

  张议潮和李剑南对视了一眼,李剑南道:“成败在此一举,只要击溃了尚延心这最后一支精兵——也就是吐蕃最后一支精兵,则大局可定!”

  张议潮眼中精芒闪动,道:“我倒要看看,尚延心弄得什么玄虚,会什么阵法!”

  张议潮手中令旗一挥,安景、阎英达率五千义军骑兵冲出队列。

  盾牌闪开两扇,尚延心隐入阵中。

  张议潮和李剑南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要看看盾牌后面,到底是怎样的神秘古阵法。

  安景、阎英达根本就没命令例行地射箭,因为不知敌方盾牌后的虚实,而前面的盾牌又那么高。

  近了,更近了。

  安景甚至已经能看到对面铁铸盾牌上的细密的纹路。

  一声鼓响,盾牌突然齐齐被放倒,盾牌兵就趴在了盾牌下面,而盾牌兵后面,露出三排弩箭手,第一排的弩箭手蹲着;第二排的弩箭手半屈着身子;第三排的弩箭手站着。而三排弩箭手身后,是手执五丈长削尖长竿的步兵——第一排的弩箭手的弩箭呼啸着射出——一排义军倒下——第二排义军冲上来,第二排的弩箭手跨前一步,又一排弩箭射出——第二排义军倒地,第三排义军冲上来,然而,仍是无法前进一步,因为——第三排的弩箭手已跨前两步射出了手中的弩箭——第三排义军又倒下了——第四排冲上来的义军,仍然是难以前进一步,因为,此时第一排的弩箭手,已再度装好了弩箭,跨前两步到了第一排……

  张议潮不言不动,双目炯炯。

  李剑南眼睛虽然仍盯着两军前线,却似已神驰物外。

  终于有几十个义军在一刻不停的弩箭雨中*近了尚延心阵前的盾牌兵,三排弩箭手身后的手执五丈长削尖长竿的步兵突然大踏步向前,长杆齐齐一伸,便将那几十个义军挑落马下……

  张议潮转头看了李剑南一眼,李剑南恍然未觉,张议潮大喝一声:“鸣金,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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