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到了长江,乘船直下,林思夷一路倒也颇为照顾,薛冰想到历次从长江直下,江水看来都差不多,心境却是变了又变,这次应是最通透最明白的一次了吧,但愿两岸的景色没有迷惑往前而去的心,因为有时人在旅途会因太迷恋途中的东西而忘记自己的路。
一直过了三峡,已经是北风呼啸,天空开始飘雪,路上行人更少,下船找了客栈,林思夷说:“明天我就去找钟掌门,薛姑娘,你会去哪里?”薛冰说:“我再往前走,去龙宫找我妹妹,好久没看到了。”
林思夷说:“兄弟姐妹能够没有分歧,永远在一起,是件很庆幸的事情。”薛冰摇头说:“我们三人从来没有志同道合过,毕竟从小不是一起长大,有自己的主见,也有自己的抱负和历史,凡事都有了自己的决定,都不愿让步。即便是我,在母亲离去的那一刻发誓要如同母亲一样照顾姐妹,到后来还不是一样,一样我行我素,将自己的承诺和誓言放在身后,为自己的幸福和抱负,拼尽了全力。”
林思夷笑说:“人都是固执的,不是因为他们善良或邪恶,而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聪明或是愚蠢。”薛冰一笑,二人用完饭,林思夷便说:“这段时间倒也平安无事,咱们以后也要各自为阵了,这动荡的岁月,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但愿不要兵戎相见。”
薛冰一笑,谁也不能作决定,尤其是为自己或他人的明天。企图作出决定的人,将会自然的看到自己的失败和愚蠢。
薛冰一路到了冰珀宫,冰儿出来说冰雪一直没有回来,薛冰问:“是不是在找欺云峰?”冰儿摇头说:“那倒不是,咱们都无功而返,更何况是宫主。听说日前在唐门出现过,后来似乎去过太极洞。”
薛冰惊说:“太极洞,然后呢?”冰儿摇头说:“真不知道,也没有来消息,不过宫主武功高强,江湖上仇人也少,应该不会有事。”珀儿等人也出来说:“既然大小姐来了,咱们瓜果园刚摘了最后的瓜果,让我们款待大小姐。”
薛冰说:“今年收成还不错吗?”冰儿说:“当然,大半都已经卖出去了,比之往年更好。其实,也不是冰儿多话,这样的生活其实很好,宫主为何要介入武林中的纷争?”薛冰摇头说:“江湖不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冰儿,我去找宫主,你们好好在家里呆着就是了。”
冰儿说:“说起这个,我倒真有点担心,神儿她们说见过了黄山派的人,这次不同往日,是悄悄来的。而且,就在黄山派以前暗自修建的迷魂阵里,看来,灵教同黄山派之间,似乎有一场决斗。”
薛冰说:“不单是同黄山派,灵教对冰珀宫,也实在是恨之入骨,只不过当年老宫主在时,他们不敢造次,现在是时候了,只不过还有太平盟和西南各派的恩怨未了。所以冰儿,这里不是一个圣地,母亲当时选一个世外桃源的时候就犯了一个错误,远离了中原人,却来到了互不相容的苗人地界,结下了难解的仇怨。冰儿,你们要小心为上,幸好孟长青教了你们功夫,十几人联手之力,谁都不能小看,就算是灵教六宫四部一起出动,你们也能全身而退。你们一定要一条心,不能分开。”冰儿点头说:“小姐放心,冰儿一定跟随宫主,誓死不离。”
薛冰一笑,对其余的人说:“看来又得告别了,诸位,后会有期。”冰儿递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说:“这点银子在路上用吧,若是不够,再带个消息回来。”薛冰推开说:“不用了,我身上有。告辞。”
她离开了龙宫,心里想着冰雪去太极洞是因为什么,太极洞乃是如今实力最雄厚的一大邪派,卷入这场是非势必让自己陷入一个漩涡之中,难以自拔甚至不能全身而退。
西南的冬天开始飘起鹅毛大雪,雪在空中狂舞着,看不到尽头的群山也在风里蜿蜒不断。薛冰已经不能再往前走,只好找个客栈住了下来。
此地仍然属于灵教的范围,薛冰也见过好几个灵教弟子在客栈进出,掌柜对之皆是恭恭敬敬,薛冰看掌柜是个汉人,心想他干吗到这荒山野岭来开家客栈。
心里正想着,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老板,给温上一壶酒,来三斤牛肉,一盘花生。”薛冰听这人声音,流利得很,看来是个汉人。回头一看,不由愣在那里,只见来者俊面修眉,颀长身材,匀称得体,有如临风之玉树,不是龙涛又是谁?
薛冰此时万分激动,好容易抑止住,心里不断的想着:这真的是龙涛吗?难道我是在做梦?不会是梦,雪儿知道了一定很高兴,龙涛,果然是龙涛,他没有死,来找她了!
她特意转身来,仔细看着那人,只见其一笑一语,像极了龙涛。她还没有说话,那人已经走了过来,笑说:“姑娘好面熟,似乎哪里见过?”薛冰笑说:“龙公子,你来了也不说一声。”那人一愣,说:“龙公子,鄙人姓孟,姑娘是冰雪姑娘吗?”薛冰一呆,问:“你说你是谁?”
那人一笑,坐下来说:“我知道了,你就是冰雪姑娘,你忘了,咱们一起去过茗香居的。”薛冰忽然想到冰雪曾说过孟生的事情,此时想来,在烟雨朦朦的湖上,冰雪正在思念龙涛,忽然见到船头一个风流飘逸的龙涛出现在眼帘,她的心当时有多么的激动,怪不得她会一直跟着孟生,——孟生又来这里干什么?
孟生笑了笑,问:“姑娘在想什么?”薛冰说:“你认错人了,我是冰雪的姐姐,也不姓冰,我的名字是薛冰。”孟生点头笑说:“听过听过,想不到在此相见。”薛冰问:“你到这里干什么?”孟生一笑,说:“我……这是来灵教有点事情,……”薛冰正要说话,孟生说:“姑娘是来看冰雪姑娘的吗?她好像就在附近。”薛冰说:“我也以为你是来找她的。听说你们一起出生入死,时间也不短,她还提起过你。”
孟生笑说:“是吗?像冰雪姑娘这么冰雪善良的人,谁都不会忘记。薛姑娘,我的酒来了。”说完正要转身,薛冰笑说:“小二,把酒菜上在这边,今天的帐我来付。”孟生点头说:“多谢姑娘,可是——”薛冰说:“没什么可是,我只问你,到灵教来干什么?”
孟生说:“是灵教教主选中了我,要我到灵教来,你也知道,太平盟已经土崩瓦解,我怎么可能傍着一棵树乘凉。”薛冰冷笑说:“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太平盟似乎就在周围,在我们能够感觉到的地方,到处都是。”
孟生四下里一看,说:“是吗?我倒不觉得。”薛冰冷冷的说:“孟生,你不要随便说话,男子汉不能自食其言。”孟生点头说:“我知道。”那掌柜上前问道:“二位客官,还要点什么吗?”薛冰说:“多谢掌柜,没事走远点。”
掌柜的离开了,孟生才说:“姑娘好大的霸气。”
薛冰不屑的说:“人在江湖,没有霸气就是没有生命。孟生,不管你因为什么到了灵教,现在你跟我走,去找我妹妹。”孟生摇头说:“我同她萍水相逢,蒙她照顾,本当相报,但如今已是灵教中人,出入有所不便,望姐姐海涵。”
薛冰一饮而尽,继续斟酒,一面说:“男儿汉都只在乎功名,不过在她口里,你可是为了太平盟宁可不要性命的人,我相信她描述的内容。”孟生摇头说:“每个人都会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进行改造,当你听到一件事情的时候,事实上正离事实越来越远。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什么东西能够真实的记录当时的情况。”
薛冰摇头说:“你错了,我不喜欢强迫人,你必须自己愿意同我一起走。”孟生问:“如果不愿意,是不是要抓我走?”薛冰问:“你说呢?”孟生看着薛冰,说:“我不是一件东西,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对不起,我不能走。”他一面喝酒吃肉,薛冰看着他,觉得他的神情同龙涛相似之极,但是他毕竟不是龙涛,他没有对冰雪不渝的爱,失去了这便如同龙涛真的死了一样,即便有一个形神相似的人,也再也不会是龙涛,他不再是恶门的人,也不再是冰雪的人。
薛冰心里觉得有些苍凉,看着外面飘飞的雪,忍不住一口气喝了四五杯酒,忽然想屈怀刚要孟生作什么,难道是因为要消灭冰珀宫,用孟生作一枚棋子?想到这不由全身直冒冷汗,她知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感觉,为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荣誉和生命。她的酒登时醒了,孟生看着她,说:“姐姐,有事在身,恕不奉陪,后会有期。”
薛冰看着他走了,便叫来小二说要结帐,小二说:“这位客官是常客,都是记着的,连姑娘的也一并记着,这是客官交代了的。”薛冰看看小二,说:“你们这批汉人,可当心着灵教那堆高手。”说完走出店门,看雪似乎小了,小二准备了马匹,薛冰骑上马,缓缓的走着,雪花浇在脸上,不久酒便醒了。她又想到孟生的笑容来,心想冰雪一定放不下这张脸,为什么老天能够造出如此相同的两个人来?
雪铺满了林间小路,像薛冰一样的在雪道上行马的人已经很少了,更不必说纵马奔驰。薛冰本来很幽静的走在林间小道上,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回头一看,一个黑影风一样的赶来,她还没来得及让开,那人已经来到身后,只见那人急忙勒住马头,说:“你没长眼睛啊!”薛冰怒说:“眼睛看着前面,你才没长眼睛。是人又不是马!”
那人更加怒不可遏,说:“找死!”软鞭一挥,照着薛冰头上打去,薛冰一伸手抓住,这时两人都看清对方的样子,薛冰看此人乃是灵教的百灵圣女屈怀柔,心想她急匆匆往前赶,是因为灵教有什么大事吗?
两人一手执着鞭子的一头,僵持在半空中,屈怀柔怒说:“姓薛的,让开!”薛冰冷声说:“圣女何必动怒,你就只能一直在我后面,没办法,这道太窄了,我又没有让路的习惯!”说完扔下鞭子,依然缓缓的走着。
屈怀柔大喝一声,飞身过来,骑在薛冰身后,鞭子打在马上,立刻马在小道上狂奔起来,薛冰伸手勒住马头,但屈怀柔不断的鞭策着马,终于骏马一抬头,倔强的在空中狂嘶起来。两人都被甩在空中,不过两人很快稳住身形,落下地来,薛冰飞身直上,骑在马上,一路狂奔而去。
屈怀柔上了自己的马,笑说:“怕你不让路!”说完也一路狂奔而去。
薛冰很快控制住马速,又继续缓缓的走了起来,不过此时道路已宽,屈怀柔纵马驰过,一面得意的笑说:“好狗不拦路!”
薛冰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是去干什么。于是也纵马飞奔起来,两人在白雪道上一路飞奔,天地辽阔,群山巍峨,山形在白雪的覆盖下一望无际。
屈怀柔一直走了好久,才终于在一个林子前停了下来,薛冰往里面一看,只见有几个军士在里面巡逻,营帐虽然是简易的房屋,但仍然有军队的样子。心里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来找南宫继。
她也跟着下了马,屈怀柔回头问道:“你跟来干什么?”薛冰笑说:“你管呢,好狗不挡路嘛!”屈怀柔冷笑一声,来到营帐外,守门的侍卫问:“来者何人?”屈怀柔说:“我找你们南宫校尉。”守门的说:“校尉早上出去狩猎,还没有回来。”
屈怀柔问:“一般都在什么地方?”守卫的人说:“就在附近,有时会远点。”屈怀柔点头离开,薛冰跟在身后,说:“人家根本就不理睬你,你着什么急?”屈怀柔转身说:“你知道什么?像你这种女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人间最真正的感情。”
薛冰不由笑说:“圣女也有真正的感情,好笑!”屈怀柔转身问:“有什么好笑的?”薛冰忽然指着前面说:“你看,人间仙境!”
只见蓝天之下,一片洁白,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小小的湖泊晶莹剔透,让人一见之下,忘记凡尘。
屈怀柔来到湖泊边上,快乐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薛冰来到她身边,说:“灵教的风光,比这里美了十倍,每次你都会这样大叫吗?”屈怀柔正要说话,忽然说:“那不是南宫大哥吗?”她飞身过去,来到站在湖边看风景的南宫继身前,说:“你就是这样出来狩猎,把弓箭放在一边,然后对这湖发呆?”
南宫继回头看到屈怀柔,然后又转头看着湖泊,说:“你来干什么?”屈怀柔笑说:“来找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南宫继说:“快了,过了今年,父亲就会让我回去。”屈怀柔问:“难道一定要回去?你不觉得这里很好吗?”南宫继摇头说:“为什么很好?”屈怀柔笑说:“你看,湖里面有你的回忆,你的思想,你的一切,你在这里已经三年,三年来,这里留下了你所有的一切,难道,一点留恋都没有?”
南宫继笑说:“留恋的东西,我就能留住吗?雪始终会化,我也将化为尘土。父亲要我走的路,是一条通往仕途的路,他的期望全在于此,似乎生命所有的意义都在于此。我知道一旦这个期望化为泡影,他将失去一切,而我,即便到了哪里也都不能安心。”
屈怀柔说:“原来你还是一个孝子,我最欣赏孝顺的人,在我们苗家,老人都要得到尊敬和照顾。”南宫继叹说:“圣女也请罢手吧,也许有一天,你不是我父亲,不会只有一个期望,年轻的生命,一向有更多的选择。希望你能彻底的忘记你应该忘记的。”
屈怀柔闭上双眼,说:“不能忘记,也无法忘记,就算是痛苦,也是一辈子的事情。这不是欺骗,这是一种每到深夜将永远伴随我的感觉。不能失去你,这已经是我唯一能说的话了,我希望自己现在说的不是汉话,而是心语,是我的心在痛苦的叫着,可惜你的耳朵听不到,又不愿用心去体会,你无视我的存在,将我放逐在你的生命之外,你知道这会让我有多么伤心,多么绝望!”
南宫继说:“多说和不说一样,那是你的看法,没有人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感情,你爱一个人,我也爱一个人,大家说到明处,是恨还是爱,都不用隐藏。你走吧。”屈怀柔绝望的神色悲惨异常,她抑止住眼中的泪水,说:“以为说出来就不用改变了吗?”
南宫继说:“因为没有说出来,大家都希望有所改变。”屈怀柔呵了口气,说:“因为说出来,我就更要去改变,不过就是一种感觉而已。”南宫继说:“你可以改变自己的感觉。”屈怀柔笑说:“你可以慢慢的看着,时间会让一切都平淡,真实,会抚平你的沧桑,会改变你的感觉,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薛冰见屈怀柔离开,南宫继依然看着湖面,薛冰问:“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南宫继转过头来,说:“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薛冰说:“同她一起,她离开,是要改变这件事情。”南宫继问:“怎么改变?”薛冰说:“三个人中,少了一个人,那就全都改变了。”南宫继一惊,问:“怎么办?”
薛冰说:“霜儿已经在附近,只是你一直不知道而已,看来,我得先找到她才是。”南宫继急忙说:“我也去!”薛冰回头问:“你不在军中,能到处走吗?”南宫继说:“给将军告假,应该没有问题。”
南宫继一路上问着关于司徒霜的消息,薛冰说:“我已经说了好多次,我们虽是姐妹,但是也很少见面,也许我知道的,还没有你知道的多。”南宫继说:“我也想知道很多,有时命运很奇怪,让你在一瞬之间,就注定了自己的一生。”薛冰摇头说:“你们总是把一件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两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在一起的。”南宫继说:“至少现在我还不能接受。”薛冰问:“最近有没有听说关于太平盟的事情?”南宫继说:“如果知道就好了!”
薛冰说:“佟泽真不简单,这么多人,居然能够消失于无形。看来找他们是件很难的事情。其实南宫公子,以前你每天听我弹琴,我就想告诉你,爱不是人生的全部,有一天你会觉得很无聊甚至很幼稚,因而后悔。现在要放下,还来得及。你不是霜儿,不能为了一个人而天南地北的走着,任劳任怨,从来都不愿放弃,甚至一生都不会放弃。她似乎本就为了找到所爱的人而活。你就不一样,你有家,那才是你的全部,而你,也正好是你家人的全部。”
南宫继说:“不,我也一样可以,放弃一切,本来就不是很难的事情。这次找到她,我就不会离开。”薛冰无奈的说:“不知道应该羡慕还是嘲笑你们,大好的青春,因为爱而消失、凋残,如同美丽的花朵,在人生的花园里失去了光泽,却仍然执迷不悟的希望得到爱情的雨露,忘记了天空还有温暖的阳光,而每天清晨,雨露都会来到花朵上,滋润它、呵护它。”
南宫继漫不经心的一笑,说:“等你有一天心里挥之不去的烙下一个人的影子,你会明白的。”薛冰酸涩的一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从失去庞学礼的痛苦中走出来,也许是对亲人的关怀,让她在失落中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方向,她的方向始终在改变着,有时甚至天旋地转,她似乎从来都适应着,在最快的时间,感悟着生活的变化,任凭人生的风雨桎梏,任凭时间的无情流逝。
这日已经到了唐门的地界,薛冰说:“同唐门掌门也算是有点来往,看来,要借助他们的力量了。”南宫继点头说:“一切但凭姑娘决定。”薛冰看着他关切的神色,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心想总想让这些没有经历过世事的人能够从所谓的迷途中走出来,但是他们坚决的让人敬佩,让人无法不跟从他们,无法狠下心来挥剑割断。
唐灵接待了薛冰二人,薛冰同唐灵客套之后,问:“最近听说风云会和太平盟两大门派都已经到了西南,一定同唐门有所联系。”唐灵说:“这个恕我不知,风云会同掌门人倒是互有往来,至于太平盟,实在没有接触过。”
薛冰笑说:“唐门交友满天下,本来以为很容易就查到他们的下落,现在看来,似乎有点为难。”唐灵问:“不知薛姑娘要找哪一个人?”薛冰说:“司徒霜,其实像她这种性格的人,应该很容易找。”
唐灵笑说:“原来是找司徒姑娘,我会留意的。”薛冰说:“那就多谢公子了。”唐灵忽然说:“掌门人要召开一个西南武林的大会,就在后日,薛姑娘若是有心,不如参加完再走,说不定会上会见到你要找的人。”薛冰心想也是,便同南宫继留宿于此。
渐渐武林各派的人越来越多,南宫继每日在大门附近看着,一直没有司徒霜的影子,薛冰说:“不用看了,她要是会来,会上一定会见到。也不差这一天。”南宫继仍然无法安静下来,独自来回走着。薛冰忽然问:“如果有一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性格都一样,你会喜欢吗?”
南宫继说:“遇到了再说吧,如果让我觉得就是她,那就会喜欢。如果不是,我也不知道。”薛冰说:“我很害怕你们进入一个漩涡里不能自拔,以为可有可无的爱情是你们生命里唯一的东西,这是不用为贫困和饥饿担忧的人最容易犯的问题。因为你们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只想着自己的幸福,忘了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别人。”
南宫继依然来回走着,薛冰叹说:“每次遇到新的朋友,他们总会让我感受到生命里许多新的东西,这一次,我彻底的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人,心里不只想着自己,达而兼济天下,这才是真正的人。也许,上天刻意设置了种种的不平等,容貌、财富、权力的差距来考验世人,希望他们能够明白一切不是上天赐予,而是一起去争取。可惜我见过的人,没有几个懂得,我在江湖上的日子也有好多年,只是遇到了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而已。不知道这是一个遗憾,还是一个现实。南宫公子,为什么这样的话你一点都听不进去?”
南宫继看着薛冰,笑说:“我听懂了,我知道了。”薛冰一笑,说:“进进出出的人,没有几个是懂了的,如果懂了,武林就不会有这么残酷的厮杀,不会有这么可怕的现状,不会满是仇恨和因为仇恨带来的死亡和悲伤。”
南宫继实在听不下去了,笑说:“我到处走走。”薛冰见他走了,不由有些奇怪的说:“难道是我太罗嗦了吗?现在的年轻人!”她来到院里,已经看不到南宫继的影子,只听到一阵琴声传来,她想这院子里难道还有人弹琴,于是循声而去,原来琴声是从假山后的花园里传来。
她缓缓走过一座小桥,看到亭子里一个红衣女子正在端坐弹琴,看样子似乎见过,仔细一想方回忆起来这是唐门掌门的夫人,遥香。
遥香抬起头来,起身说:“小妇人才疏学浅,打扰了姑娘。”薛冰笑说:“夫人太谦虚了,这么动听的琴声,人间能有几次机会听到?是我觉得夫人的琴声美妙,才一路循声而来,若有冒犯之处……”
遥香笑说:“原来是薛女侠,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想到各派就要前来参加英雄大会,我就唯恐招待不周,只怕怠慢了贵客。”薛冰说:“唐门广交天下豪杰,远近闻名,怠慢二字,从何说起。”遥香说:“都是武林同道给个面子而已。听说这次勾魂岛同铁盟比武,大败之后立誓从此不入中原半步。这是一件好事,咱们正派人士,好不容易才出了一口气,所以唐门只是借着机会,为铁盟英雄摆一次庆功宴而已。”
薛冰点头笑说:“难为夫人想得周到。”遥香一面让薛冰坐下,一面说:“我每日无聊,不过是弹琴自娱罢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掌门人自己定夺而已。我不过是在一旁为他担心罢了。”薛冰笑说:“如今要找夫人这样的一个贤惠聪明的女人,实在太难了。”遥香说:“也不是我夸耀自己的丈夫,如他一般的男人也是屈指可数,所以我再不贤惠又能如何?一个女人一当嫁对了人,便会得到许多赞许和机会,因为她生活在快乐里,所以女人是否贤惠,是男人是否优秀的一面镜子。”
薛冰笑问:“刚才夫人弹了哪支曲子?”遥香说:“是一曲《雁南飞》,普通调子,大雁秋天就会往南飞去,英雄在世事苍凉的时候,也会会聚一处,改变这苍凉世界可怕的现状。”薛冰一笑,遥香问:“听说女侠也是琴中高手,能听听女侠的琴声吗?想来听的人一定有福气得很。”薛冰摇头说:“雕虫小技,与夫人比来,差之甚远,就不献丑了。打扰夫人弹琴,实在有些抱歉,夫人,薛某这就告辞了。”
遥香起身说:“何必着急要走,大家叙叙旧也好,是不是我怠慢了贵客?”薛冰摇头说:“不是,夫人盛情之至,薛某记在心里,实在是打扰夫人。”她走出亭子,看天色已经很晚,回到院子里,南宫继也已经回来,正在院里发呆。薛冰笑说:“又在一个人想什么?日子可不能每天荒废掉,我有好些日子没有练功了,你也看看书吧。”南宫继问:“学武得要多久?”薛冰说:“反正你已经不成了,学武首先要洞悉自己的身体,东西天地的奥妙,将自己同天地联为一体,运用大自然神奇的力量,不断冲击自己的极限,战胜自我,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当内功心法修炼完成,练习剑招,倒是件容易的事情。”
南宫继说:“我能学会一种内功心法吗?姑娘练了多久?”薛冰说:“从小开始,已经十多年了。练武本来如此,三年才有小成,若是遇到寻常师父,十年下来,也不过是泛泛之辈,那是因为这些人最多只会照着内功心法胡乱修炼,不懂得激发自身的潜力也不能体会大自然的力量。你连全身有多少穴位,多少经脉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力量从哪里来?如同我们要学习科举一样,写出的东西,当然不能进入大雅之堂。”
南宫继见薛冰缓缓的练着剑招,心想这样缓慢的练剑,也能长进吗?双方决斗,不是一出招就石破天惊吗?这样能打赢对方吗?正想着,只见薛冰的身形忽然变快,如同一团红光闪过,顷刻间点亮了他的视线,忽然又渐渐满了下来,看得南宫继激动万分,想这身姿之美,身法之妙,声势之浩荡,声音之动人之处,实在见所未见,原来舞剑到了高手的境界,便如同美妙的艺术,让观者得到全新的享受。
薛冰一时练毕,说:“你也看了一阵,知道自己不能练了吧。还不快去看看你的书,你可是注定要在功名路上走的人。”南宫继一笑,说:“我真后悔,没有学武功。”薛冰摇头说:“明日到的那些武林中人,会后悔他们学了武功,来到武林中。”
南宫继问:“这话里似乎有话。”薛冰说:“琴声可以传递一个人的心境,我从一曲琴声里,听到了一段风云故事,如果没有看错,唐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唐云,他已经不是那个侠义为先,让天下人敬仰和值得信赖的人,不过谁都不能决定武林的命运,武林的命运 ,由武林自己决定,只改变一个唐云,或是只改变几个人,是远远不够的,除非有一个人,能够改变所有武林中人。”
南宫继问:“有这样的人吗?”
薛冰笑说:“当然有,皇上不就让天下人都遵从他的规则吗?看到鱼贯而入的学子,皇上高兴的说:‘天下才子,咸集于此’,当年武圣人也用他卓绝的武功和智慧影响了足足几十年的武林,在他的带领下,武林铁盟成为天下正义的代表,武林人唯他们是从,现在没有这样一个人,或许是风云会,或许是太平盟,或许是除邪岛或是黄山派,这是以后的事情,没人能够猜到,也不该去猜。”
南宫继说:“想不到武林中的争夺,如同争雄逐鹿一样复杂。”薛冰说:“这是世事本来的规则,任何世界里都有人希望能够成为主宰,让人接受他的思想,顺从他的意志。难道你不想吗?让所有人都忘记自我,随声附和,伴随你的左右,用生命证明你的存在,证明你的正确。”
南宫继摇头说:“我不想,我只想……”
薛冰说:“所以我说你给冲昏了头脑,本来应当你想的事情,作为男人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你居然会不想。”南宫继小心翼翼的问:“你说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薛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明天出现的将不止是新的武林铁盟,要加上一些新的人,她们潜伏在武林中的时间已经很久,这是唯一的机会,用另一种方式,让人承认她们,让她们得到权力和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南宫继问:“什么人?”薛冰说:“你连遥香是哪个门派都不知道,知道是些什么人有什么用?明天你还是不要去了,我想,太平盟不在受请之列,有谁会请自己的敌人?”南宫继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为什么要留下来?”薛冰说:“留下来,是因为要改变一些事情。”南宫继问:“为什么?”
薛冰说:“你不需要知道,因为你现在在爱情里,根本听不懂别的事情,事实上世上有一千件事情,至少有九百件与爱情无关。我们都高估了爱情的力量,这本是人间最普通情感的东西,却成了人类最大的障碍。”
天空虽然零星的飘着雪花,地上的积雪虽然很厚,但丝毫没有阻挡演武场上的气氛,才清扫过的积雪又被雪花轻轻覆盖了一层,唐云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咱们这次远到东海,同勾魂岛大战一场,全仗大家同心协力,方才大胜,今日铁盟中人又欢聚一处,日后将会有更多的事情让大家齐心协力,共同面对。所以今日让大家前来,一则是轻功,一则是挑选确立新的武林铁盟。”
南宫继在薛冰身边坐着,问:“既然要成立新的武林铁盟,是不是想如当年一样真正执掌武林?”薛冰说:“废话。别乱说话。”
南宫继继续看着,只听唐云继续说:“当年我们十三派成立武林铁盟,号令天下,武林平静,江湖中人提到那个时代,无不怀念。当年一则是因为武林圣人之力,二则是因为铁盟中人齐心,现在风云突变,铁盟遭遇新的挑战,不过唐某相信,只要我们真正的走到一起,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有所改变。咱们新任的冯盟主武功智慧,无不高人一等,这次大胜勾魂岛,其功劳能力,已在各位的眼中。今日唐某之意,请盟主发号施令,日后直捣诸葛世家,太极洞,一统中原武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南宫继问:“姑娘意下如何?”
薛冰说:“过了今天的盛会,一切就成了定局,稍有能力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今天的武林铁盟说不定便是明天的武林盟主,这风光如同你们的皇上一样绚丽高贵,没有人能够抵抗这种无法抗拒的**。”
果然唐云话音落了不久,下面有人说道:“既然是重建铁盟,便当找一个真正德才兼备的人作为武林铁盟的盟主,当日的一切太过草率,说不定便有藏龙卧虎之人,事关铁盟的将来,每个人都当小心谨慎,不知各位有何异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