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国的礼宾馆平时住的人并不多,大理和几大强国比起来也只是区区小国而已,西北的吐蕃现在分为四大王系,大瞿越国内乱频频,对于大宋来说,大理国一直是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大宋的冷屁股,空有百多间房屋的礼宾馆门可罗雀。
于子廉今天一路走回来一直觉得暗暗好笑,礼宾馆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理国的兵马严阵以待,仿佛刺客随时可能冲进门来杀了谢慕华似的。就连背着柴火,推着蔬菜的农夫都要被士兵严加盘查,段语灵甚至下了禁令,凡是接近礼宾馆五百步以内者,都要仔细搜查。这些天来大理城的官兵可是忙得够呛,不仅要保护谢慕华,还要缉拿刺客,偏偏刺客却毫无线索可查,叫人怎不恼火?
走进礼宾馆的大门,里边的岗哨倒是松了些,不过于子廉心里清楚,这儿看着安安静静,可要是有什么异动的话,随时会出现四五十个弓箭手将闯入大院的人射成刺猬。
“于编修,你可算回来了!输死我了!”谢慕华正无聊的在和寇准下棋,见到于子廉回来,顿时喜出望外。
“啪!”寇准一子落下,谢慕华的一条大龙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谢慕华就纳闷了,当初好歹也是大学时代系里数得着的围棋高手,可是跟寇准下棋,下十盘就输十盘,一点面子都不给。话说这寇准也是在官场上青云直上的人物,这么不给上官面子,就不怕自己给他穿小鞋,不让升职?今天下了三盘一盘比一盘死的难看,好容易盼到于子廉回来了,但是晚了一步,又被寇准屠了大龙。
“谈正事要紧!”谢慕华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笑呵呵的看着于子廉:“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
于子廉知道谢慕华一贯没什么架子,在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便不再施礼,直接说道:“消息是有,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吐蕃拉萨王系的王子尚义立赞和国师拉巴次仁前些日子离开拉萨不知去向!”
谢慕华冷笑道:“不知去向?他们能去哪里?总不能去和三大王系谈和解吧,八成是来了大理,现在杨峰书也在大理城,那他们要是来找杨峰书的,便一定是在大理城附近。”
于子廉微微一笑:“在辽国的探子回报,上京那边并无什么动静。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也并无兵马调动,风平浪静啊!”
在这个时代,宋辽就是亚洲乃至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如果说到了后期,宋朝的武力不堪一击的话,至少在这个阶段,还拥有赵匡胤一手打造的无敌禁军的大宋,面对辽国精锐也并不吃亏!
谢慕华想了想,忽然回身在行囊中翻了半天,找出一封信来,递给寇准和于子廉:“你们看看!”
谢慕华踱着步说道:“这封信是我在幽州的时候,无意之中得到的。信是用契丹文字所写,讲述的是当时大瞿越国的动态,说黎氏很可能谋逆等等。待我回到开封府,有了空闲之时,寻人翻译过来。大宋早已得知黎氏弑杀丁琏的消息,是以我并没在意。后来想想,这中间却有文章……”
寇准踏足官场不久,许多事并不了解,尤其是幽州战役,因为赵光义在幽州死去,大宋上下对这场战役讳莫如深,民间知道的也不详细,当即开口道:“请大人明示!”
谢慕华指着于子廉手中的信道:“这封信是我在契丹人手中得到的,可若果要是契丹人的探子在南方知道了这些消息,还会从当时激战连连的幽州送信回上京或者幽州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寇准眼前一亮:“下官明白了,这封信必然是大宋的探子得到消息,送到东京之后,枢密院不敢怠慢,立刻叫人转呈先帝。于是这消息被枢密院或者先帝身边的人得到,有人里通外国,将这消息转告辽国!”
谢慕华闻言一怔,继而拍手大笑道:“平仲,可真有你的,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这其中关键,但是听你这么一说,倒像了!”
谢慕华又皱起眉头:“可是我们当时杀了那四个辽国人之后,还有汉人到来。我还记得他的身影颇为熟悉,只不过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到底是什么人呢?”
于子廉插口道:“大人,您追随先帝的时日并不长,若是您觉得面熟,只怕是先帝身边的近臣。当时幽州激战,武将各司其职,想要从军营中偷跑出来和辽国人相会,想必不太可能。那就是先帝的近侍或者是文臣……”
谢慕华啪的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我知道了,陈从信,是陈从信!那厮是先帝身边得宠的人,枢密院送去给先帝的军报,他一定能知道。若陈从信早已被契丹人收买,知道大瞿越国出了事,大宋后院必然起火。一定会把这消息告诉辽国人。只是当时耶律斜轸正在得胜口驻守。不知道陈从信联络的是什么人,那些辽国人得了书信之后只怕不尽不实,暂时不敢回报耶律斜轸,要陈从信亲自来说明情况。结果阴差阳错被我遇到,杀了那几个辽国人……是了,一定是这样……陈从信从涿州逃走并不是因为要回开封府报信,不过在上京的细作没有发现陈从信。那他若是一路南逃,八成是到了大理或者大瞿越国做辽国的暗桩……这件事,辽国人一定参合进来了!”
寇准和于子廉互相看了一眼,都想到同一件事情——那之前刺杀谢慕华的人,简直是呼之欲出啊!
谢慕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叫道:“马上派人去请阳明公主段语灵来。”
…………
“公主这几天辛苦了,也清减了!”谢慕华捧着一杯热茶,笑眯眯的看着段语灵。
段语灵顿时憋了一肚子火,清减?那不是因为这谢慕华太难伺候了么,明知道外边有刺客要杀他,一会儿说是要去皇宫拜候段肃顺,一会儿要见善阐侯,偶尔别出心裁要去大理城的名胜古迹溜个弯儿。
当下段语灵没好气的说道:“谢相公有何吩咐,就请直说!”
谢慕华朝于子廉使了个眼色,于子廉会意,便对段语灵说道:“公主殿下,我们已经查到是谁要刺杀谢大人了!”
段语灵这些日子正为了抓刺客的事愁得寝食难安,一听有了消息,急忙问道:“是什么人?我立刻点齐侍卫司的军马将他拿下!”
寇准笑道:“只怕这位刺客,你们大理国也得罪不起啊!”
“那也说不得,就算是吐蕃王子来行刺谢相公,大理国就是要与吐蕃刀兵相见,也要护得谢相公安全!”段语灵傲然说道。虽然大理国国力平平,但是大理始终是她的祖国,段语灵也以自己是一个白族人,一位大理公主为傲!听寇准言语中有轻视大理国之意,忍不住脱口而出。
谢慕华轻轻的鼓了鼓掌:“好,可若是大辽国的人呢?”
段语灵脸上微微一变:“你怎知道是大辽国的刺客?”
谢慕华心道,吐蕃你就不怕,我说大辽国你就变了脸色,这个世道啊,到底还是弱肉强食,谁的拳头硬谁才是老大。当下说道:“公主殿下,本官是堂堂大宋国枢密院知院事,是南征监军,绝不会空口说白话。在下就是要问公主殿下一句。若那刺客是大辽国的人。那公主殿下是准备把刺客抓起来交给我们大宋处置,还是准备把我抓起来,送给辽国人处置呢?”
段语灵一时语塞,这事关两国邦交,大辽国也好,大宋国也好,都不是大理国能得罪的。若是她现在说要捉拿辽国刺客交给谢慕华,到时候辽国一怒,就算中间隔了个大宋,但是对于大理来说,也是很危险的事。
“公主殿下,在下也知道你的为难处!”谢慕华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是想起后世日本和俄国在中国的土地上开战,杀伤中国军民,但是懦弱的政府却无能为力。现在对于大理就是这样,小国的生存之道,就是要在大国之间左右逢源,贸然开罪哪一个都不行。
段语灵定了定神:“不,既然大理国答应了保护谢相公,就一定能做到。谢相公只管把刺客的来历告诉本宫。到时候必定捉拿刺客交付给谢相公!”
“哦?”谢慕华顿时对这位看起来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大理公主刮目相看:“好,我便告诉你。那刺客应该是投靠了辽国的大宋叛臣陈从信,他应该潜逃来到大理。至于他手下有多少人马,躲在何处,我便不知道了!”
于子廉擅长丹青妙笔,之前在东京城的妓院勾栏中浪迹,也见过不少东京城的官员。况且陈从信是逃犯,东京城里也张贴了不少他的海捕文书。于子廉凭着记忆和谢慕华的补充,已经画了一幅陈从信的画像出来。谢慕华便将那份画图给了段语灵。
没想到段语灵接过来一看,脱口而出道:“此人好生面善,倒像这几日在哪里见过似的。身边还有一个极为美丽的白族女子……”
“你见过?”谢慕华不禁有些惊讶。
段语灵脸上一红,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要是见到了另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人,必然是不服气的,记忆自然深刻。段语灵前几日在大理城盘查,见到几个人入城,其中一名白族女子简直美艳不可方物,就连自负美貌的段语灵也自愧不如,自然而然的就多看了几眼,顺便看了看她旁边的男子。
“这若是陈从信的话,那他态度极为恭敬的那位女子又是谁?”段语灵简单的把自己见到的事情对谢慕华分说一二。
谢慕华脑海里掠过一道倩影:“辽国公主——萧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