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新帝至孝,萧氏对着徐妙筠,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低头称是。
那位刘嬷嬷,说是派去服侍她,可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她哪敢使唤,说不得是供着还差不多。
萧氏倒也乖觉,知道自己被送来奉颐园,多半是要吃点苦头的,遂做小伏低,每日来给徐妙筠请安,即便徐妙筠不见她,也要在颐和居前站上半个时辰,又上上下下的花银子打点,谁不说一句萧妃娘娘温柔贤惠会做人。
伯让知道后对徐妙筠道:“都说日久见人心,这话一点没错,萧氏在宫里只怕也是这么收买人心的。”
徐妙筠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根根金簪子,一锭锭银锭子,都是萧氏打点颐和居上下所费的东西,可是,能在颐和居服侍的人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前脚接了东西,后脚就呈了上来。
徐妙筠也是十分失望,叫人把这些东西送去给萧氏。
萧氏见了这些自己打赏出去的东西居然当做太后的赏赐送了回来,便知道自己收买人心的事情漏了陷,吓得半死,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而她身边有个极贴心的丫头服侍,名唤雪瑛,素日里便十分知晓人心,很得萧氏喜欢,见萧氏慌张失神,她上前笑道:“娘娘且别着急,太后既然命人把这些东西送回来,而不是直接将您问罪,心里还是对您留了几分余地的,知道您得皇上的喜欢,不会轻易动您,您且放宽了心便是。”
萧氏道:“皇上虽然宠我,可在他心里还是皇后的分量重,皇后又一向得太后喜欢,我如今进了这园子,只怕是出不去了,见不着皇上,这日子还有什么趣儿。”
雪瑛笑道:“您要说这话可就不妥了,这奉颐园可不是谁想住进来就住进来的,您如今住进来应该是恩宠才是,也正好让皇后娘娘不敢再算计您,只要您温柔小意,得了太后的欢心,谁都知道皇上至孝,若是太后为您说上一句半句话,还怕皇上不回心转意么?”
萧氏细细一想,倒觉得很对,这奉颐园是太上皇和太后的居所,除了皇上和承德公主进出自如外,也就只有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娘家侄儿徐大人常来常往了,就是皇后要来请安,也要提前派人来说的。
如此一来,自己能在奉颐园内居住,倒是一份荣宠了,这样一想,倒是宽心不少,思来想去,便带着这些东西去向徐妙筠请罪:“妾身初来乍到,心中惶恐,唯恐惹了太后不高兴,这才上下打点,想讨太后的喜欢罢了,不甚犯了忌讳,还请太后恕罪。”
徐妙筠道:“你出身寒微,攒下这么些银钱也不容易,留着自己花就罢了,别浪费在别的上头。”
萧氏面色一白,徐妙筠直直指出了她的硬伤,出身寒微,大家都说太上皇的祖父恭帝有一宠妃安贵妃,便是出身寒微,安贵妃所生的端王还闹出谋权篡位的戏码,安贵妃也被人说成是狐媚子,如今太后说她出身寒微却又身负宠爱,不也是说她犹如狐媚一般?
萧氏伏地:“妾身不敢,还请太后恕罪。”
徐妙筠道:“你也别一口一个恕罪,叫效贤见了,还以为我是给你气受呢,你来这儿是养身子的,把身子养好了便成了,其余的都不用操心。”萧氏只得称是,退了下去。
另外一方面,虽然徐妙筠刻意瞒着,可陈氏算计萧氏小产的事很快还是传到了唐囡囡耳朵里,
唐囡囡在生下三个女儿后才生下了陈家的嫡长孙,是她婆婆的心头肉,素日里娇惯的很,因此如今长大了也十分淘气,唐囡囡一边操心着二女儿的婚事和这个混账儿子,还要为进宫三年无所出的大女儿忧心。
当初盼姐儿进宫,其实多半是徐妙筠作保,觉得知根知底,太后和皇上一个看着山东陈家诗书传家的名声,一个看着徐妙筠和唐家的面子,也就默许了,谁知盼姐儿会在子嗣上这么艰难。
自打太皇太后去世,宫里就是太后独大,而如今效贤登基,徐妙筠成了太后,太后也就成了太皇太后,更是说一不二。
徐妙筠这个正经婆婆搬去了奉颐园住,可太皇太后并不愿在旁边让儿子儿媳觉得碍眼,反而留在了宫里和孙子住在一处,盼姐儿成了皇后,自然要对太皇太后晨昏定省,嘘寒问暖,头一年太皇太后见了盼姐儿还眉开眼笑,可到了第二年,见她仍然没有身孕,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如今更是连见都很少见了。
唐囡囡暗暗心焦,想着效贤身边还有个萧氏,亦是无所出,心里好歹有些安慰,可听说萧氏也有身孕后,就慌了神,来讨徐妙筠的主意。
这是徐妙筠的头一个孙辈,不管是男是女,是嫡是庶,徐妙筠都希望能顺顺利利生下来,可徐妙筠也表示了,只要将来盼姐儿生下嫡子,不管前头多少哥哥都不会影响他的地位。
唐囡囡虽然觉得黯然,可也知道这是徐妙筠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遂日夜祈祷萧氏能生个女儿,可是没想到接下来的事让她又是喜又是惊,喜的是萧氏小产,惊的是这事和盼姐儿有关。
盼姐儿成为皇后,陈家也继徐家之后成为外戚,如今陈家上下谁见了她不客客气气,这是为了什么她心中明白的很,可若是盼姐儿因为德行的问题从皇后的这个位子上跌下来,等待她们母女的也将是万丈深渊。
唐囡囡第一时间赶到了京城,先去了唐家向母亲唐二奶奶,如今是唐二夫人讨个主意。
唐二夫人对这件事也一直关注着,叹气道:“宫里还没有任何消息,只是萧氏忽然被送到了奉颐园,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几次递牌子想进宫瞧瞧盼姐儿,皇上都没答应,说盼姐儿忙的很,想当初太后做皇后的时候,徐家人想进宫还不是递一句话的事,如今到了盼姐儿身上怎么这么艰难。”
唐囡囡道:“这人和人能比么?当初妙筠刚进宫一年便生下了嫡长子,可咱们盼姐儿呢,这也是她命苦,怎么就做出了这等糊涂事。”
唐二夫人忽然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其实当年大家也都嘀咕过,太后那么快有了身孕,说不定在大婚前就……”
她话没说完,可意思很明显,唐囡囡气急,道:“这是谁嚼舌头根,妙筠可不是那样的人,这事是盼姐儿做得不对,我离得远,您怎么也不知道提醒一声,这叫我怎么有脸去见妙筠。”
唐二夫人见唐囡囡如此说,气的拍了她两下:“你究竟跟谁亲哪?盼姐儿如今这样,你不说出个主意,反倒向着外人,你向着她,她可未必向着你,你难道没听说吗,皇上明年开春要广选嫔妃,充实后宫了,到时候你看看盼姐儿还有没有立足之地。”
唐囡囡一呆,有些不敢相信,可唐二夫人却是越想越气愤,道:“她当初皇后做的风风光光,后宫独宠,她就是看着你的面子也该多帮着盼姐儿些,哪怕只是帮着说一句好话,盼姐儿也不至于如今进了冷宫似的,这就是你的好姐妹呢,人家到底和儿子亲,和孙子亲,你又算什么?”
唐囡囡听了这话,心中烦闷,也不理唐二夫人,径自去了冯贞贞那儿。
冯贞贞的长子张可龄已经娶妻,儿媳妇的肚子都快六个月了,见她来了,虽然挺着肚子,却仍旧彬彬有礼陪着她进去:“婆婆正和给三妹妹请来的女先生说话,实在是走不开。”
唐囡囡笑道:“我也不是外人,你还是别这么客气了,仔细你的身子。”对方抿嘴一笑,顺势坐了下来。
不多时,便看到冯贞贞满面春风的过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妙筠还说等重阳节还要在奉颐园设宴,只怕你赶不过来,没想到你就来了,难道你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这些年冯贞贞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张怀玉是个知道上进的,而且也通情达理,在冯贞贞生下次子后,知道岳父岳母的遗憾便是没有儿子,主动提出让次子姓冯,继承冯家香火,把冯逸荃高兴地逢人就夸张怀玉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婿。
前几年冯贞贞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也有八九岁了,京城里知道冯贞贞往事的人也不少,当初背地里笑话,如今谁不说冯贞贞是苦尽甘来,且都暗暗羡慕着呢。
唐囡囡想起自己的儿子女儿,不由得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怏然,冯贞贞看她不怎么高兴,便示意儿媳妇退下,坐在旁边道:“谁又招你不高兴了?”
唐囡囡道:“你可听说我们家盼姐儿的事了?”
冯贞贞一愣,随即道:“你是说萧妃有孕的事么?要我说你也太小心了,不过是个庶妃,有妙筠在,还能让她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唐囡囡一听便知萧妃小产的消息还被捂得紧紧的,只怕这事除了宫里的人和唐家的人,并没有人知晓,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出于一种微妙的自尊心,她并不想让冯贞贞知道这事,遂按下不提,只是道:“什么时候盼姐儿有了身孕,我就心满意足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