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哥儿恭敬称是,徐景焕又看向了效贤:“你近来读了什么书?”
效贤顿时出了一头冷汗,讷讷无语,半天才道:“上次的书还没有读完。”
徐景焕顿时皱起了眉头:“现在都没看完,你每天去做什么了?”
茂哥儿抢着替效贤辩解:“他每天要跟着曲师傅蹲马步,练拳脚,姑父还教他怎么批改奏折,每天念书的功夫只有两三个时辰。”
其实那两三个时辰也有一多半都是在跟先生东拉西扯,直到把先生气的要挥戒尺,这才乖乖读书,不过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茂哥儿偷觑着徐景焕的脸色,见他没刚才那么生气了,这才松了口气。
从书房出来,便看到宝姐儿带着昌哥儿和盛哥儿在一旁眼巴巴瞧着两个人,茂哥儿朝他们招了招手,把荷包里的玫瑰糖分给他们。
盛哥儿小,含着糖歪着脑袋看着茂哥儿,不甚熟悉的样子,茂哥儿淡淡一笑,摸了摸他的头,盛哥儿道:“母亲让哥哥过去说话。”茂哥儿神色一僵,暗想,果然,这次又来了。
效贤也跟在一边说要去,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去了晏静宜那儿。
见效贤也在,晏静宜吃了一惊,忙叫人上茶上点心,这才问茂哥儿在宫里做了什么。
茂哥儿想了想,道:“跟往常一样,念书,念书,还是念书。”
晏静宜被儿子的回答逗笑了,好一会才试探似的道:“我听说你姑母给你做了一件袍子?”
茂哥儿点头:“不过姑母现在怀着弟弟妹妹,姑父便不让她动针线了,所以那袍子还没做完。”
晏静宜笑道:“你拿过来我帮你做完。”
不等茂哥儿说话,效贤便道:“即便母后不能动针线,宫里针功局一大群人呢,连一件袍子都做不好么?就不劳烦舅母了。”
晏静宜神色一僵,勉强笑道:“这话说的也是。”
盛哥儿在一旁瞧着,仿佛感受到了晏静宜的不悦似的,爬到了晏静宜膝上撒娇:“母亲给我做衣裳。”
晏静宜神色宠爱:“好,给盛哥儿做一件,把盛哥儿打扮的漂漂亮亮。”
茂哥儿低下了头,却并没有晏静宜想象中的失望或者黯然,不由微微叹气,茂哥儿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露出对母亲的依恋或者不舍。
有时候晏静宜故意表现的很疼爱纵容盛哥儿,茂哥儿也没有半分羡慕或者嫉妒,对他来说,母亲只是一个词语,一个称呼,而给予他喜怒哀乐的都是另一个人。
效贤把这一切瞧在眼里,他有点理解茂哥儿的感受了,这情景的确蛮尴尬的。
从晏静宜那儿出来,茂哥儿便和盛哥儿,昌哥儿,宝姐儿一起去徐老太太那儿,效贤觉得无趣,在园子里闲逛,遇到了正吩咐管家事情的徐景焕,不由得头一缩,掉头想跑,可已经被徐景焕瞧见了,徐景焕喊了一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效贤嘻嘻笑着凑过去:“舅舅。”
徐景焕一反常态,没有露出严厉的表情,反而牵着他的手坐在了亭子里:“你母后最近身体怎么样?”
效贤道:“母后很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父皇说,明年我就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徐景焕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那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效贤想了想,道:“还是要个弟弟吧,能跟我一起玩,就像昌表弟和盛表弟一样。”
徐景焕呵呵笑了一会,摸着效贤的头道:“到底是小孩子,只知道玩,也许你母后想要个妹妹呢。”
其实太后就盼着徐妙筠这一胎生个女儿呢,裴青青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澹台如月也生的儿子,如今太后已经有四个孙子了,却还没有孙女儿,人呐,都是缺什么求什么。
效贤一提起这样的事就恢复了小孩子的天真活泼,睁大了眼睛道:“舅舅怎么知道母后想要妹妹呢?父皇也说了,若是弟弟,那就什么都没有,若是妹妹,就取名为承德,舅舅,为什么父皇和母后都想要妹妹?”
徐景焕还真给问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效贤笑道:“舅舅也有被难住的时候。”
徐景焕笑骂道:“敢打趣你舅舅来了。”
其实就徐景焕自己来说,他只有两个儿子,也希望徐妙筠这一胎生个女儿呢,有个粉粉嫩嫩的外甥女,瞧了就得让人疼到骨子里去。
效贤见徐景焕没有问他功课,反而说些家常话,慢慢的就放松下来了,恢复了调皮的本性,因为从小被谢玉树教导,只要不是当着伯让或者徐妙筠,效贤都表现的一本正经,很有太子的风范,如今在徐家露出自己孩子气的一面,也算难得了。
这也是因为效贤觉得徐家对他并不像那些大臣那样恭恭敬敬的,反而单纯的把他当成外孙,外甥,表哥表弟一样,让他觉得挺自在,哪像那些大臣,一口一个太子,说的话也都是文绉绉的听不大懂。
效贤被徐景焕打了那一次,他哭着回宫要伯让打回去给他报仇,结果一向疼爱他的父皇母后却都齐齐指责他不对,该打,效贤委屈的跑到太后那里,太后固然心疼孙子,却也明白徐景焕打效贤也是为了效贤好。
若是换成那种一味捧杀的,那才让人害怕呢,遂慢慢的哄着教着,让效贤明白了打他的人并一定都是坏人,有时候正是为了他好才打他,而一味奉承的也不都是好人,让他别轻易相信。
一方面来说,太后这么教导是为了效贤好,一方便来说,也是为了效贤和徐家的关系,效贤并没有亲兄弟帮衬,以后纵然有堂兄弟,那也隔了一层,不比徐景焕这个亲舅舅,也不比茂哥儿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效贤以后登基了,要依靠徐家的地方多着呢,若是此时就因为这样的事让效贤和自己的舅舅生分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甥舅两个坐在亭子里说了好半天的话,从徐妙筠这一胎是弟弟还是妹妹说到了效贤秋狩时猎的鹿,又说到了曲师傅的拳法以及效贤在曲师傅的教导下亲手做的一把小弓箭,直到丫头来说传晚饭了,这才意犹未尽,大手拉小手去了徐老太太那儿。
徐老太太心情好,下了床跟大家一起吃晚饭,徐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满满的围了一张大圆桌,徐老太太坐在上首,左边是效贤,右边是茂哥儿。
徐老太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比起以前稀稀零零几个人,如今也算是儿孙绕膝,四代同堂了,顿时觉得十分欣慰,精神也好了许多。
第二天,徐景焕便叫人把徐沛凝和徐静含两家叫了过来,比起头一天更加团圆,也更加热闹,苏致远七岁了,在徐沛凝的教导下,也是十分沉稳,和茂哥儿站在一起,倒像是亲兄弟似的。
徐静含在生下莹莹后又生下了长子薛承祖,今年也已经四岁了,从年纪最大的婉姐儿到年纪最小的薛承祖,八九个孩子险些把屋顶给掀翻了。
尤其是效贤和茂哥儿,见莹莹到了便都围了过去,莹莹莹莹的叫个不停,偏偏被苏致远挡着,三个孩子闹成一团,徐沛凝也不拦着,还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的,昌哥儿和盛哥儿也很喜欢长得最好看的莹莹,争先恐后围了过去,落了单的宝姐儿便哇哇大哭起来,婉姐儿只得一边哄她一边让昌哥儿和盛哥儿回来。
徐静含在一旁抱着薛承祖微微笑着,薛云昕却是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火上浇油,被徐景焕瞪了一眼才讪讪作罢。
最后一群孩子都被赶到园子里玩去了,大人们才能清清静静说会话。
徐老太太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笑意,叹道:“看着这一群孩子,我就是立刻闭眼也能放心了。”
徐沛凝道:“祖母可别说丧气话,婉姐儿还没出嫁,茂哥儿也还没娶妻,都要您帮着看着呢,就是致远和莹莹的婚事,也要您做主呢。”
徐老太太摆摆手,笑道:“这些有你们操心就够了,我活到现在,儿孙满堂,什么样的富贵也都享了,也算是够本了,要说让**心的事,也都没有了,就是到了地底下,我也能见徐家的列祖列宗和你们祖父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还不放心,得先嘱咐你们。”
徐润安道:“祖母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去办,说这些话怪让人伤心的。”
徐老太太一笑,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徐家的家业论理来说是该传给长子嫡孙,润安如今接手家业自然没什么争分,可到了茂哥儿这一辈,茂哥儿是长孙,却是景焕的儿子,这家业往下该怎么传,你们可想过?”
徐景焕道:“自然该由昌哥儿继承。”
徐老太太道:“我知道你们兄弟俩都有出息,徐家的这份家业你们也未必看在眼里,我怕的就是等我一闭眼,你们就急着分家了,到时候你谦让,我推辞,这份家业反倒没人肯收,如今当着你们,我先把这话说明白,徐家自来有家业交给长孙的规矩,怕的就是一代代往下传,亲兄弟反倒成了旁支,慢慢疏远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