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兮下了出租,给司机留下一张百元的钞票,告诉司机在这里等一段时间。
望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区,落兮的心情很是复杂。她不想过来,不想看到父亲,可是,她忍不住过来,她想当面问一句,母亲,到底因何而亡。
父亲所在的房屋就在近前,落兮慢慢地走过去,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保姆,她唤了一声大小姐,待落兮进来,她有些忐忑地说:“总经理在楼上的书房,太太,太太被警察……少爷在房间里哭呢吧。”她的声音很低。
落兮点点头,她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走到书房的门外,抬起手,轻轻地推开书房的门。
“谁?出去!”暴怒而沙哑的声音,落兮慢慢地走进去,一步一步站在了林学寅的面前。
“父亲。”落兮清冷的声音响起。
几日不见,林学寅早就失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脸上是憔悴的皱纹,胡子也仿佛几天没有刮了,更让他的面容苍老了些。
林学寅抬起头看着落兮,落兮的神色很是平静,如同他常常看到的那样,没有一丝笑容,一双清冷的双目与他对视着,被这样的双眸凝视,林学寅这一刻忽然有一些心虚。
可是,他随即便暴怒起来,他坐在椅子上,凶狠地盯着落兮,她过来了,是过来看着自己的落魄吗?是过来嘲弄自己吗?他怒火中烧。
如他所盼,落兮的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嘲弄,她缓缓地拉开椅子,坐在林学寅的对面:“父亲,我今日来,只想问您一句,我的母亲,是怎样死的?”
林学寅大睁着眼睛,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久已遗忘的记忆,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个女人,温婉柔顺的女人,仿佛和面前的落兮重叠了。
他摇摇头,不,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他使劲地看着面前的落兮,她,是她,她抢走了自己的盛世珠宝,还敢来到自己的面前嘲弄自己,他凶狠地看着落兮,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
“你是来嘲笑我的吧,你抢走了我的盛世珠宝,你让我倾家荡产,现在,你满意了吧。”林学寅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我只想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死了?她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落兮冷冷地说道。
“哈哈哈哈,”林学寅看着落兮,忽然就笑起来,笑容有些狰狞,面容几近癫狂:“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也有求我的一天,哈哈,哈哈,我就是不告诉你。”
落兮凝视着自己的父亲,渐渐的,脸上现出一丝怜悯,她淡淡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母亲留下了什么遗物吗?”
林学寅的双眼仿佛忽然放出光来,他一下子前倾了身子,隔着宽大的写字台,几乎逼近落兮的面庞:“你说什么?”
落兮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只要你告诉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我就把母亲的遗物给你看。”
林学寅慢慢缩回前倾的身子,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好半天,仿佛恢复了自信,脸上几近癫狂的神色消失了,但是,更显的阴郁可怕,他盯着落兮的眼睛低低地说:“你的母亲死于车祸,你早就知道。”
落兮望着林学寅,即便他待自己再无情,都是自己的父亲,她只想听到他亲口说,母亲的死是意外,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哪怕是骗自己。
“车祸,我知道,可是,父亲,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落兮轻轻地说:“父亲,你不要骗我,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你好好想想,你为何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看着林学寅不敢相信的眼神,落兮的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说不清是得意还是难过:“我只想知道事实的真相,不要骗我,我只是不相信别人说的话,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
“是……是你?是你让我倾家荡产?”林学寅怀疑地问道。
落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天,点点头。
“你……”林学寅忽然摇摇头,哈哈地笑起来:“你能有这个本事?你凭什么有这个本事?你在骗我。”
落兮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直到那笑声渐渐停止。
“就凭你至今不知道我在揭阳是怎么脱险的,又是怎样回去救的你。”
林学寅彻底地呆住了,那样的大案,落兮竟然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还不需要留在警方作证,落兮,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那样厉害吗?
“就凭你至今不知道得罪的是哪一个人,落到如此的下场,怎么样,这些还不够吗?”
“你,真的是你?”林学寅满脸的不相信,可是,落兮的话句句戳在他的心上,让他不敢不信。
“是我。”落兮忽然重重地说:“我原本还想着为你留下些什么,如果,你能告诉我实话。”
林学寅紧紧地盯着落兮,渐渐地,他挪开视线,不,不能说,自己还有一线的机会,他的手抚上额头,他近乎哽咽地说道:“落兮,我不怨你恨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想着把盛世珠宝留给恒儿,你应该了解我的心,他的孩子也会姓林的,你可怜一下父亲的心吧。”
这一刻,林学寅的软弱全都表现出来,他无力地捧着头颅,叹息着:“我对不起你,你要恨,就恨我自己吧。”
“你为什么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母亲的死真的是你一手造成的吗?”落兮紧逼地问道。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林学寅几乎立刻说道:“那是意外,落兮,相信我,我没有做,我怎么会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你又怎么解释那个肇事的司机随后发了一笔横财?父亲,你太小瞧人了,那个司机并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三缄其口,他把一切都写下来了。”
落兮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他的家人看到了他记下来的日记,他们害怕了,害怕你不会放过他们,一直忍耐着,直到我找到了他们,答应替他报仇。”
“不,不会的,你在骗我,”林学寅冷笑着:“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房间内忽然沉默下来,落兮缓缓站起来,再也不看一眼面前的父亲,对她来说,她已经没有父亲了。
“姐……”一个胆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落兮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仅仅停顿了一下就绝然而去,即便他是无辜的。
又是一个三天,落兮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盛世珠宝的店铺里,除了柜台,整个店面再没有任何东西了。大概法院从来没有如此的效率吧,落兮继承了母亲的遗产,盛世珠宝的三个店铺,还有就是郊区不大的厂房,这些,本没有八个亿,但是落兮也满足了。
随后,法院又将拍卖所得的四个亿的现金交到了落兮的手上,落兮立刻就将这些现金打到了“落兮救助”里,现在,落兮最不缺多的恐怕就是钱了。
盛世珠宝,母亲的盛世珠宝终于回到自己的手里,不会多久的,盛世珠宝的辉煌就会再现的。
落兮将她的全部心思都投入到翡翠的设计雕刻上。
从揭阳购买的毛料运来了,一块块璀璨的翡翠在厂房里被解开,跟着被设计加工,由最有经验的翡翠雕刻师雕琢,一块块翡翠在灯光下散发着流光溢彩,一件件首饰被打磨出来,沉寂了一个月的盛世珠宝,终于以她最美丽的形式重新展现在京城。
面对着盛世珠宝的辉煌,落兮却令人意外地消沉下来,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每日里,只呆呆地望着窗外小院里的野花,得到了盛世珠宝,让她重现了辉煌后,落兮却失去了生活的动力。
得到了,即便失去了。
独自一个人时,落兮总会拿起母亲的手稿,她刻意不去读上面的内容,只是看着娟秀的字体,感觉母亲离自己近了一些。
她疏远了钱小宝,有时甚至不肯接他的电话,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即便他的家族很富有,即便小宝从来没有动过盛世珠宝的任何心思。
落兮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除了翡翠加工厂,然后就是店铺,再就是自己的家里,偶尔,她也到玉石街区逛一逛,挑上几块毛料,可去了两次她就不肯再去了,那里的人都认识了她。
她知道,关于自己的流言在京城满天飞着,大家都流传着她得到了她母亲的庇护,有一双“慧眼”,这双慧眼能让她看到原石毛料里美丽的翡翠在光线下产生的玉晕,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将全天下的翡翠挑到自己的手里。
还有关于林学寅的,他离开了京城,给林恒留下一笔钱,独自到了南方,他不可能再留在京城了,关于他的流言更多,各个版本,但每一个版本里,他财产的来源都离不开他原来的妻子。
让人奇怪的是,他临行前没有和王雅芝,和那个因为**罪而锒铛入狱被判处了3年有期徒刑的女人办理离婚。
这些,都是苗早告诉落兮的,落兮只是淡淡地听着,在她看来,这一切已经和她彻底无关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