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会试前三甲出来后,满城尽见榜下捉婿,沈端言每天乐呵呵地听哪位进士被哪位大人相中,要觅作女婿人选,又听哪位进士家中已有妻室,人人扼腕不已。除却这些,沈端言关心的还有萧霄他们几个,这一回他们也下场入试,勋贵家子弟直接参加会试,卷子由大贤与礼部、翰林院和宗正司一同评定。
本朝勋贵子弟科举,虽则是与举子们一道在贡院入试,但不列入名次,只作承爵之用,因此另外有榜,这个榜有个诨名“鲤榜”,跳过去这就是晋身的龙门,跳不过去就永远只能望洋兴叹当个小杂鱼。勋贵子弟们一辈子有三次机会,若三次都不中,就会取消承爵的资格。
萧霄他们都是头一次参加会试,鲤榜要比贡院前的红榜要晚上半个月,沈观潮对这几个小的还是有信心的,各有所长,开阔的开阔,体察入微的体察入微,深刻的深刻。沈观潮深信,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会被阅卷的大臣们一一看在眼中,不过……他们那文笔就实在有些让人看着头疼。所以能不能过,还有点运气的成份在,这届阅卷的大臣沈观潮多半都有些了解,所以七三开,没考上是运气不好,考上也是意外之喜。
等到鲤榜放出来,就已是六月初,虽立夏已久,但因着今年偏冷,气候还似是春天。绵绵细雨总不断,巷里巷外草迷烟,放鲤榜的时候,萧霄他们几个都没在家待着,又怕落榜不敢到沈观潮那儿去,就约着一起到醒园来。
“端端姐,我觉得我够呛的,偏我爹娘都觉得我能中,先生也说我能成,可我心里实在没底。”顾汝中苦逼得有合适,主要是家里人都想着,教他的可是沈观潮,这样传奇的存在,出现什么样的奇迹都是应当的。再说,他们也没盼着他考前三,只想着他能榜上有名而已,就算垫最后几名都没关系。
“呵,你只是你家里的人觉得你能中,我更离谱,连宫里皇伯父和皇祖母都想着我能中呢,要比谁更呛,我觉得你们都比不过我。前几天去宫里,皇伯父还殷殷问我,觉得自己能考第几名。我的天老爷啊,别说第几名,能有倒数第几名就不错了。”萧霄大倒苦水。
顾凛川在一边老神在在,一副“我倒是知道你们的名次,但我就是不告诉你们”的找抽样,张钧在旁边早就跃跃欲试想揍他,顾凛川一瞥眼,笑眯眯地说:“放榜还有一刻钟,在出榜之前我不能泄榜,等着吧,时间一到自会告诉你们,或者你们宁可心惊肉跳地跑到宗正司前去看榜?”
张钧也笑眯眯地回一眼,心中暗道:“等着吧,等你说完,看小爷我怎么揍死你。”
一刻钟后,宗正司放榜的钟声响起,钟声传来时,顾凛川首先看向萧霄:“恭喜世子,第九。”
听完,萧霄直接傻掉,完全是“这不可能是真的,我的耳朵一定是在骗我,要么就是顾凛川你在哄我玩”。萧霄对自己能考中都不抱很大期望,何况是第九这么好的名次,前十啊前十啊!
“汝中,三十三,修棠,四十一,张钧五十。上一回鲤榜取前三十名,你们记得吧。”顾凛川说完摇头叹气,充满愉悦与同情。
萧霄这时反应过来,他还来不及为自己告诉,先宽慰他的小伙伴:“没事,不还有两回,再过三年我们还一起考,只当这回我们谁也没过呗。”
“你确定?”顾凛川问道。
萧霄点头,顾凛川:“那得考武科,文科是不用再考了。”
瞬间,原本意兴阑珊的顾汝中猛地抬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顾凛川:“顾姐夫,这回鲤榜取的是多少名?”
“五十啊。”顾凛川这包袱抖得,差点把一干人都给绕进去。
张钧一听,不用再考,欢呼一声用力蹦出起码一丈高,然后一边蹦着一边绕着小池塘转悠:“我过了我过了我过了,不用再考了,哈哈哈哈哈……”
本来也十分兴奋激动的晏修棠和顾汝中一看,立马充满鄙视:“不就是倒数第一嘛,用这么高兴。”
“嘁,我就不信你们不想蹦两圈,制论真不是人学的,我现在相信了,那些能考中进士的都是文曲星下凡。以前我还想哪有这么多文曲星,现在明白了,他们不是文曲星,他们是文曲星上下来的。”张钧说完继续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沈端言看着他们到最后跟着一起绕池塘转圈虽然有些头晕,可也很高兴,有种“我家的美少年终于长大了呀”的满足感。她看着他们在短短不到一年里就有这样的变化,从真正不解世事的小少年,到现在成为指点天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少年,心里如何能不愉悦。
美少年,果然是上天的最好恩赐。
“啊……”沈端言忽然一声低低的惊呼,把顾凛川的视线从少年们身上收回,疑惑地看着她。沈端言还在云里雾里呢,好半晌才不知是笑还是惊地看着顾凛川:“小……小红她踢我了。”
小红……
顾凛川不知道是该表达一下对小红这个名字的怨念,还是也该跟在少年们身后绕着池塘蹦圈儿。也过好一会儿,才放软声音开口轻轻问沈端言:“她踢你,你疼吗?”
沈端言:……
青茶:红茶,赶人去,他们在这里太碍眼了。
红茶:知道,青茶姐,我这就去。
少年们莫明其妙被赶,问红茶,得到的答案是:“太太肚里的胎有动静了,让他们为人父母的慢慢静静体会吧,世子和几位公子就莫在这时候打扰他们了。”
可……可那也是我们侄女呀,这时候跟我们在一起才对吧,跟顾姐夫才不对呢,我端端姐又不耐烦顾姐夫。都是顾姐夫的错,把端端姐的丫头都给收买了,哼,回头上端端姐那里告他状去。
“算了算了,先走先走,过两天再来,话说只剩下四个月不到的时间了,我们是不是得给侄女准备点礼物。”顾汝中这见识过萌物的,一想到过几个月就会有个甜软甜软的侄女,就感觉心肝好像中了一箭,死去过来有没有。
“小姑娘喜欢什么?”
“我又不是姑娘,我哪知道。”
“你是姑娘也没用,那么小点,送点玉锁平安扣,来俩金镯子,再来点珠子串估计就差不多了。”
“你倒门儿清啊!”
“你要有我这么一娘,你也得门儿清。”
少年们你挤兑我一句,我毒舌你一句慢慢行远。
院子中间,沈端言和顾凛川还傻着,你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我,我睁圆眼睛瞪巴瞪巴看着你。顾凛川沉凝许久,缓缓向沈端言的肚子伸出手去,又想摸吧,又好像怕碰坏似的,总不能落实来。最后还是沈端言看着烦,伸手一拽说:“要摸就摸吧,不过不定会搭理你。”
顾凛川狠狠咽一口唾沫,睁大眼睛感应着手底下的温度,似乎真的能隔着肚皮摸到自家闺女似的。顾凛川表情无比庄严,内心充满敬畏,虽然这些情感表达得未必完全对,但这就是顾凛川初为人父时,感应到的对生命最初的震撼:“她现在有多大?”
沈端言想想,现在应该手手脚脚都长齐全,应该有个一二斤吧,于是比划一下:“大概这么大吧。”
“只有这么一点?”话外音:那你肚子怎么长这么大,别欺负我闺女行不。
“还有将近四个月呢,长个全靠这几个月,到生产的时候一般都六至九斤,有多的有少的,我也是听大夫说的。大夫说七斤左右最好,到八斤往上就不好生,要是产道开得不好,别说八斤,六斤都够呛。”沈端言其实最近被大夫吓得够呛,大夫为让她多动少窝着,说了许多产妇因孩子过大,最后血崩或难产死掉的案例。大夫是吓完她,又安慰她,说是只要照着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说这些的时候,黄茶总在一边信誓旦旦,说她保管孩子不大不小,就在七斤左右。
沈端言倒是一边被吓唬一边被哄,顾凛川就完全只有被吓唬,听沈端言这话说得,他心一抖一抖的,然后整个人都抖一下,脸色都白起来:“我……我去问问长安哪个稳婆最牢靠,黄家有位擅长孕产的女医,回头让黄茶把人请来,断不可出什么意外。”
瞧把顾凛川给吓得,沈端言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扶着腰说:“别闹,没这么吓人,黄茶也擅长,大夫也是找的最好的,稳婆黄茶已经找好,到时候去请就是。”
但是顾凛川被沈端言吓得太结实,哪能打住,待黄茶过来,就跟黄茶说。黄茶见状唯有答应,本就是要请的,沈端言体弱,她也不怎么很放心,自家有人当然是请自家人更放心了。
“再探探哪家的稳婆最牢靠,也一并请来,这事就交给你了。”顾凛川慎而重之地相托,把黄茶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沈端言:毒草,你的心理素质被狗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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