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川兴致不高完全是因为他知道今天的意义代表着什么,虽然他已经极力与梦境中区别开来,但事实上,有一部分事情又很轻易地回到原轨上。比如梦境中,皇帝陛下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开始看他入眼,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
原本想慢一些,不再处处得罪人,惹得墙倒众人推,原本想收敛锋芒,待到萧霄登基,再徐徐图之。有沈观潮,有沈端言,有小红,他与萧霄之间的关系已可说深厚,没必要再多些什么来点缀。只要他不紧不慢不掉队,未来的朝堂上必有他举足轻重的一席,只是这一回,他不想再入阁,领一部之首,或成文华殿、文英殿大学士,这便足够了。
事实上,沈观潮这样的人才是他原来想成为的,梦境中他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沈观潮不仅有沈家,还有与皇帝陛下的旧日情谊以及最关键的信任与信赖。而这些,都是他所欠缺的,这也是他最后身死命殒的最大原因。
其实,顾凛川也很清楚,他今天只需要奏对时答得普通一些,寻常一些,皇帝陛下就会当他是阵风一样吹过去。但他做不到,从骨子里来说,就算有梦境,站得更高,走得更远依然是他从来没改变过的目标。
所以,顾凛川从根上来说,今天兴致不高是因为,就算有梦境,他也没办法完成自己以为可以做到的转变。他胸中的热血依然会为权势而沸腾,他依然还是那个渴望站到高处,甚至可能依然是那个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顾首辅。这让他感到挫败,并且对自己非常失望。
对顾凛川来说,他觉得自己就应该是那种想得到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想做到怎么样,就能做到怎么样的男人!但今天,他发现不是那样,他这样的人,大概就是再给他重活一世的机会,也永远无法成为清淡澹泊的高士,如沈观潮那样的林下风致,他永远学不到。
综上所述,他现在正在心里指着自己的鼻子冷哼哼地对自己说:“你这个蠢货,老子对你非常失望。以为你无所不能,以为你尽在掌握,结果你连自己都无法掌控,做为一个人,你连自己的野心和欲|望都无法驾驭,你简直失败透顶,你就是个注定爬到高处然后摔成一摊烂泥的泥块。”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是自制力,结果他的自制力仅仅能体现在日常里,骨子里的疯狂完全无法控制。
“我对自己很失望。”在做完上述心里活动后,顾凛川用一句话向沈端言作出总结,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恨自己无法驾驭他心中的猛虎。
沈端言:这话打哪儿来的?毒草不该一直是那种对自己充满信心,对自己的为人和成就都无比骄傲满足的人么,怎么今儿回来立马就变样。说实话,毒草还是那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高冷样更顺眼一些,这样颓废的毒草看起来时刻都要黑化出一团一团浓如墨色的毒雾来把全世界的人都给弄死,只因为——老子对自己很失望,所以老子对这个世界也充满绝望,因此我准备开始启动毁灭世界的计划。
妥妥的大魔王既视感!
别呀,咱才刚开始觉得有肉有闺女的生活挺不错,咱能不走这条路不:“我有时候也对自己很失望,不过,这也没办法,人活世上,谁不行差踏错几步,改就行了。”
自己热衷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这会儿倒劝起别人改弦更张来。
“有些东西,没法改。”就是因为意识到行差踏错,想改而改不得才导致的,顾凛川现在正在全盘自我否定中。像顾凛川这种,分分秒秒几千万个念头上下的人,不像沈端言似的,有什么说什么,说完就能放下。看她前段时间还为怎么和萧霄他们相处烦恼,现在却嘛事没有就知道,她是事来如天崩地裂,事去如天不打算崩,地不打算裂。
啊,没法改?沈端言想想,略带迟疑地说:“既然没法改变自己,那就去改变这个世界?”
毒草君,是改变世界啊,不是毁灭世界啊,要分清楚界限呐。
“改变这个世界?”毒草君爱怜地摸摸小红的脸蛋,手轻轻拂过佛若春风,神态如同积雪满枝头时,那轻吻含苞待放花蕾的早春阳光,静谥美好。
越是这样,沈端言越有种毒草要改变形态,简称变态的既视感:“是啊,我记得有一句话,说是如果你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这个世界改变。我觉得,你都还没有尝试一下改变这个世界之前,完全没有必要改变自己,更不能被这个变态的世界改变。”
好像有点逻辑混乱,不过意思应该还是表达清楚了吧。只是说要改的是她,说不改的还是她,就是不知道毒草君要怎么选择了,反正她是什么可能都说了,唯独没加上毁灭世界这个选项。
世间如此美妙,毒草君不要暴躁,让我们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然后放开自己吧。
“不要胡给人指路,你当你是灯塔。”毒草君哪有这么容易被忽悠,不过,他是真不会去毁灭世界的,因为做为一个父亲,他需要一个美好的世界让小红成长,而不是一个被毁灭过后的世界。
真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讨人喜欢的毒草啊!
毒草君在目光柔软绵长地看着小红时,心里已经有了结论,既然热火在胸中难消,那就顺势而为。唯一可以区别于梦境中一切的是,至少他懂得如何与同僚好好相处,在梦境里他认为不招人妒恨是庸才,行事嚣张不留余地,从得皇帝陛下青眼开始,就一路得罪人到死。
在梦境里,同僚们恨他的多,不恨他的也对他没好感,对他有好感的也就那么两三个,最后自己还把他们给连累死了。
“言言,可肯同我一道?”就算已有小红,就算经常能吃着肉,毒草君其实心里还怀有“她随时可能抛我而去”,毕竟“我曾那样对她,那样将她所有期盼踩在脚底下,还要借她的期盼为所欲为”,而且“我从前轻弃她,她如今弃我也是应当的”等等诸如此类的念头。
甚至,毒草君曾想过一个命题,“如果有人这么对我,我会怎么做”,当时他心里只有“呵呵呵”的满满冷笑,不需要再想都知道要怎么样,有人敢这么对他,直接弄死都算是他当时心情好。
“你什么意思?”沈端言莫明其妙。
“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想,若你想离开,我便放手。但此时此刻,似乎能与我一道,可能肯与我一道的唯你而已。自然,你若不愿,我亦不勉强。”顾凛川不会去说喜欢与爱这样的字眼,因为他还没到那程度,沈端言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转变对他的态度。实在是,他太清楚他从前对沈端言有多不是东西。
我去,毒草君,你果然君子。不过,沈端言有种“一旦我此刻点头答应,以后要想肯定难如在这个时代征服星海”,因此,沈端言很犹豫,如果没有小红,如果不是这样三妻四妾合法合理合情的时代,她肯定二话不说,老早就圆润地滚开了。可既有小红,又是这么一个时代,她往四周看一圈,恩爱得人人称羡的夫妇不是没有,可在她看来,呵呵……
尊重正室,给正室体面,疼爱嫡子嫡女,不让小妾踩在正室头上,不偏宠庶子庶女的就是好夫君?再次“呵呵”!有好男人,都被女人的“宽容大度”给宠坏了。
“蒙君不弃,不敢说生死不离,只要夫君能永如现在这般,肯与君同路。”话外音:过多的就不要想。
“多谢。”其实这时候,顾凛川原应说几句誓言,但他一句多余的都没有,誓言说出来,不如放在心里坚守力行。轻许诺,她大约也不会相信吧,如此,去做既可。
这一句“多谢”虽只两个字,却似有千钧,毒草君说得十分慎重庄严,沈端言想,就当是个合法的床|伴吧,只是中途不许换换样,去啃几口鲜肉而已。无关情爱时,肉好吃就行了,就是不知道老了会不会一样好吃,如果不好吃肯不肯给换呢:“那你那没法改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既然我改变不了自己,也不想被这世界改变,我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改变这个世界了。”毒草君无比认真地看向沈端言。
沈端言:……
其实毒草的意思是,这一切都不能改的话,我只能改变大家对我的态度了,虽然也算部分改变自己,但那部分是容易改的,改起来不很费劲的。凭着如今萧霄与自家的亲厚,想来将来就算还要走到那一步,萧霄也不会斩他,至多去职不用,那样的话也没关系,至少他还有沈端言和小红。
#我爹就是那个将要改变世界的男人,好伟大(谄媚脸)#
#我妈纯粹是个大忽悠#
#大魔王爹的话,好像也一样萌萌哒#
#我爹是脑补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