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玉笑得越烂漫无邪,纪六里面对这样的她,越无法开口说明,他只能默然接受这样的结论。叶浅玉原本有些绷紧的神情,彻底的缓和下来,她笑着说:“小六,我最了解你,你以后要娶的人,一定是十全九美的女子。”
纪六里用尽最大的心力笑了出来,他深深的瞧一眼叶浅玉,终是转头离开。叶浅玉被纪六里瞧得心里有些发毛起来,她有一种错觉,觉得他仿佛被她伤了心一样。她略有些狐疑的瞧着他,却见他已转身快步往自家行去。叶浅玉停在原处一会,觉得自已一定是眼花了,纪六里待她,一向是算得上礼仪周全,突然来这么一句,一定是记得上午被冷落的仇。叶浅玉安慰着自已,心里多少还是有了失落感。
经这样的一场事后,她和纪六里终将因为彼此年纪增长,也走到要疏离的分水岭。叶浅玉心里有着淡淡的不舍,她瞧着手里纪六里亲手画的画样,颇为珍惜的打量起来。从今以后,她不能再同从前那般无拘束的要求纪六里画画。叶浅玉第一次如大人那般深深的叹息一声,成长的烦恼,第一次染上她的心头。阮芷往后院来寻叶浅玉,望见她脸上的神情,赶紧寻问起来:“囡囡,你怎么了?”
叶浅玉第一次感觉到刚刚纪六里说的话,不能实打实的说给阮芷听,她迟疑一会,才涩涩一笑说:“娘亲,我突然发现长大真不好,大家都要成亲,也不能再象小时那样,想见面,就能见面。”阮芷略微一怔后,微微笑起来,说:“你想慧姐儿了?慧姐儿家就在街上,你要是实在想和她说话,你可以去瞧她啊。”叶浅玉轻摇头说:“我前几天才见过慧姐儿,慧姐夫跟我说的事情,爹爹和叔叔们还未商量出一个章程出来,我暂时就不去了。”
阮芷听后笑起来,伸手指戳了戳叶浅玉,说:“你爹和你叔叔们已经商量出来了,慧姐儿是我们街上嫁出去的女儿,你慧姐夫也算是自家人,就跟街上人一样的待遇。不过,我们只接受你慧姐儿送来的物件,别人送来物件,就按江怀城里木器店的待遇一样算。”叶怀远接收清风街人所做的物件,瞧在大家多年相处的情意上,他只收了最薄那份寄卖费用。清风街上的人,都知道叶家人的厚道,自然会露出风声。
柏慧回娘家听说后,回到夫家聊天时说了出来,引得夫家里面有爱好手工艺的人,心思痒痒起来,寻柏慧的夫婿说话,缠得柏慧夫婿只能寻上门来。叶家人不想坏了这一行的规矩,同时又觉得柏慧夫家人,也算得上清风街半个亲戚。柏家和叶家人,两家人也亲近。叶浅玉听后笑起来跟阮芷说:“那我去柏家传话去,这样慧姐儿还着孩子跟慧姐夫又可以回娘家一趟。”
阮芷笑逐颜开的瞧着女儿,清风街上的人,近来都跟着叶浅玉一样称呼柏慧夫婿为‘慧姐夫’。柏家人知道后,人人笑过后,也顺其自然下去,这样叫着,反而更加有一种亲近的味道在。阮芷接过叶浅玉手里的东西,瞧着女儿蹦蹦跳跳走远后,她才进了院子门。阮芷想起叶大田说要找叶浅玉要花样的事,她赶紧往前院走去。阮芷把手里东西交给叶大田的手里,听到他低低‘咦’一声后,惊讶的跟着他一块低头看下去。
叶大田快手翻过一张又一张新画出来的花样,眼里有掩饰不了欢喜之情。他转眼狐疑的又倒过来再翻一遍,问:“谁和囡囡在后院?”阮芷摇头说:“我去时,只有囡囡在,不过我看桌上多了一个喝过水的杯子,应该是有人陪她坐了一会。”叶大田把新画出来的花样,指给阮芷看,低声说:“我看是纪家小六画的花样。这一条街上,只有他有这水准有这速度,也不会惊动我们。”
阮芷的心沉了沉,纪六里的心思表露得太过明显,她多少瞧出几分端倪来。只是那样一个前程远大的人,一旦有机会往前行时,还能有几分心思会留在家中,实在让人怀疑。叶大田瞧见阮芷脸上的神色,他把新画来了花样放在另一边,把旧的花样交到叶大丰的手里,说:“一会他们来了,由他们自已选吧。我们赶在年前,多做货件送去府城。年后的生意,没有这般的好做,那里大伙儿拿着热热的银子,可以安心休闲几天。”
叶浅玉从柏家回来,进门望见叶大田瞪眼瞧着她,她一脸不解的奔过去,伸手扯着叶大田的衣袖问:“爹爹,谁惹了你?”叶大田瞧着女儿爱娇的模样,那心立时软成春水。他打量一眼不远处立着阮芷的神色,立时又竖起为父的威风,沉声说:“囡囡,纪家小六用一下午的时间,为我们家画了这么的新花样,你也应该通知家里人一声,至少爹爹和叔叔们好去纪家诚心诚意的道谢一回。”
叶浅玉低垂着头,诚心诚意的说:“爹爹,这一次是我错了,下次小六哥哥来后院,我一定会跟爹娘报信。”叶大田立时笑看着女儿,连连点头说:“好,我知道你懂事,一向最守规矩。”阮芷实在无法再听下去,她走了过来暗自横了一眼叶大田,把叶浅玉拉到一旁,语重心长的低声说:“囡囡,你和小六现在年纪都大了,都是要谈婚论嫁的人,已经到了避男女嫌的地步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这般和他独处了。”
叶浅玉听了纪六里那玩笑话后,心里一直有些不安宁,现在听阮芷的话,她立时点头乖巧的说:“娘亲,我懂得。我从明天开始,会在前院里呆着。”阮芷暗自轻舒一口气,同时也觉得叶浅玉的亲事,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叶大田夫妻训女到此揭过去了,叶大田打量阮芷的神色,笑着对叶浅玉说:“囡囡,爹明天有空去街上转转,你想要什么?爹明天给你带回来。”叶浅玉笑嘻嘻的靠近叶大田身边,数着手指数着要他买的吃食。
叶家人这边欢喜,纪家人那边烦闷不已,纪六里黑沉着一张脸,已经端坐一个时辰,都未曾开口说一句话。纪家长辈们先时的不在意,都轻换成紧张心情。纪大老爷瞧着儿子的神色,说:“六里,纵使玉囡囡明言拒绝你,你也用不着摆出这般失志的模样,让我们大家瞧着难受。”纪六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由着纪大老爷自已去猜测。纪大老爷却不信自家儿子诚心诚意,会落得一个被拒拒的下场。
他想想摇头说:“六里,是不是你没有说清楚话?玉囡囡才会一口回拒你。凭你的样貌条件,她家大舅母不管如何的用心,也找不出比你条件更好的人选。”纪六里把眼皮掀起来,瞧了瞧纪大老爷,开口说了一句话:“我的条件样貌样样出众,却根本不是阮家人会考虑的人选。那个没有良心的女子,也从来没有想过我,她说我会找一个十全九美的女子进家门。我要那样的女子干吗?用来张贴墙上吗?”
纪六里一想起叶浅玉听他那话后,那眼里的轻漫神色,他的怒火忍不了燃烧起来。纪老太爷夫妻反而明白过来,纪老太太轻语一句:“齐大非偶。叶大田夫妻两人和阮家把玉囡囡教得太好了,那个孩子大约一心只想着要过平实的日子,从来没有想过动荡的日子。小六样样皆出众,瞧着就是前程似绵的人才,偏偏就是这样,才无法让那个孩子瞧在眼里。唉,小六,你还有机会反悔。年少时的**,经时间的流失,也能淡漠掉的。”
纪老太爷眼里有赞同的神色,叶浅玉在某些方面继承了叶老太爷夫妻的固执,只怕亲事上面,是绝对不会考虑如纪六里这般的人。纪六里眼里闪过挣扎纠结的神色,纪老太爷夫妻也知这样的事情上面,是无法逼迫一个人很快的放弃,夫妻两人扶持着离开。纪老太太瞧着纪老太爷轻摇头说:“六里的性情,是家里最象你的人,我瞧着他是怎么也不会放弃的人,大约是费尽心机,他都要成就这一桩亲事。我们那天跟叶家透透风声吧。”
纪老太爷故意瞪大眼睛瞧着纪老太太说:“我听你的语气,好象是比较反对这门亲事,你现在又反悔了。”纪老太太笑看他一眼说:“我瞧着玉囡囡长大,我待她如亲孙女一样,我怎么会反对她入门。我只是让小六想清楚一些,不要一时头脑发烧,误人误已,坏了两家几代交情。”纪老太爷一脸你不懂的神色,瞧着纪老太太说:“小六只怕早几年就动了心思,当时未露痕迹,那时只怕就在想这事妥不妥当。
现在他开口了,是已经认定了玉囡囡,他情根深种断不了根。我们一定要想法子成就这桩亲事,要不,只怕我们两人活着时,是等不到他成亲。这门亲事如果叶家人知道小六的心思,而玉囡囡心里没有旁人,他们还一味的反对,不肯成全的话,我们纪叶两家的交情也到此完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