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肌肤之亲,但每晚总要睡在一个房间,倒也有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在宫里的日子太难熬了,我一直觉得自己会出不来了……”徐陵略带磁性的嗓音稍有沙哑,槿娘的拳头渐渐松开,像猫儿一样乖巧的趴在了徐陵的怀里。
待徐陵松开手,看着怀里槿娘羞红的脸,心情却突然大好,他不舍的放开了槿娘,背过身去,“这几日我不在,府里可有什么事情?”
槿娘松了口气,却只觉得屋里的氛围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诡异,她咽了一下口水,这才又道,“没什么事情,大哥考上了庶吉士,亲事定在了六月。还有,祖母说,想让二妹妹和月华过几日去庄子上住,还有康哥儿,说要送去大嫂娘家!”
徐陵抬起头来,“那你呢?你怎么办?”
槿娘眨了眨眼睛,一双桃花美目透出几分疑惑,“什么我怎么办?”
看了一眼窗外,安宁寂静,没有下人在院子里走动,似乎知道徐陵刚从宫中回来,下人们都离正房远远的。
徐陵转过身去,轻轻说道,“我可能要去福建传旨,若是你愿意,我便找了借口将你休弃,你或者回白家,或者去山东,也或者在半路上就跑掉,就像你在护国寺那样,作一个落崖的假象……”
徐陵的声音越来越低,虽然屋子里落针可闻,可说到最后槿娘却几乎听不见。
待仔细听清楚徐陵说的话,槿娘却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这是让自己逃跑?
下意识的,槿娘想拒绝,可是,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么?逃离这些侯门府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欢喜,没有高兴,而是有几分失落的慌张,似乎不受控制的,槿娘就开口道,“为什么?”竟然是想问一问原因。
没有回答,徐陵依旧背对着她,眼睛看向窗外,“假的户籍身份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舅舅是在福建失踪的,我便把你安排在了那里,若你不愿意回去,我也给你准备了田地和庄子,以及一笔银子,足够你的花销,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只要你开口,我也会帮你去办。咱们的契约就此作废,从此以后,你想去哪儿,想给嫁都可以自己作主!”
“不是说福建大胜,大军不日凯旋么?你去福建做什么?”嫁给谁都可以?那刚刚的……又算什么?槿娘只觉得浑身发冷,却又无力辩驳。
徐陵轻轻摇头,“的确如此,这还是三日前议定的,当即就散了消息出去,可皇上的旨意还没有发出去就出了事!父亲明天就会出宫,而我,恐怕月底就要离京了……”
槿娘跌坐在炕上,紧紧咬住下唇,让自己不再开口。
徐陵转过头来,似乎也看出了槿娘的慌张,他心中轻叹,却是难得的坐到了槿娘的身侧,温柔的道,“事情当然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我只是想着,这时候便是最好的机会,你父亲不在京中,到时候我让人送你去山东,路上行事倒也便宜,你若是……若是有所顾忌,咱们就再做打算!”
槿娘偏过头去,“不!你说的对,此时是最好的时候!”
既然他已经开了口,她又何必自取其辱?倒不如就此了断,两个人就此分开,她嫁给谁,他又想娶谁,都跟对方再无关系。
徐陵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失望,他张了张口,到底还是闭了嘴。
话到这里,两人都不知道如何继续说下去,徐陵借口疲惫躺到了卧榻上,而槿娘也有些木然的拉了被子睡到了炕上,眼睛却睁着,怎么也合不上。
闭上眼睛,从前的事情像潮水般涌来,逼的槿娘喘不过气。
第一次相见是在郑家,因为徐纤儿,不知道为什么,徐陵给自己第一眼的印象,除了登徒子三个字以外,不得不说,还是很让人惊艳的;不同于初见五皇子的惊艳,那像是乡下妞进城以后看到的第一栋大楼一样,只是让人惊讶;又不同初见段之祺的心跳如鼓,那是在绝路之时看到希望的欣喜;而徐陵却是实实在在的击中了她的心,就像是前世见过一般,眼的那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只觉得熟悉的紧。
也是因此,对于他递了一只绢帕给徐纤儿,槿娘的反应如此之大。
徐纤儿再是女子,也不过是个小女娃娃,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徐陵这样的贵公子,又怎么会去调戏一个小娃娃?而偏偏她就那样的跳将出去,指着他的鼻子骂。
而徐陵竟也没有生气,甚至连解释都没有一句,就这样笑mimi的看着她,就像一个爱猫的人,看着自己心爱的猫儿调皮的伸爪子一般。
第二次相见,同样是在郑家,她躲在树后,被他一下捂住了嘴,同样是心跳如鼓,但总觉得多了几分喜悦。
徐陵给她出了个极好的主意,救下了七娘,也解了徐家的危难,挽救了两家的名声。
第三次相见的时候,似乎已然注定,自己要嫁给他了,那天徐老夫人的眼睛就一直在她的身上打转,似乎她从那树林深出走出来的时候,就直接走进了徐老夫人的圈套里。
在此之后,悬崖上的巧遇让他洞悉了自己的心思,又借着徐纤儿的手,送了自己一对赤金的耳坠。
直到临出嫁的那一日,白正圃和梅氏还在紧张徐家会不会娶她,而徐家似乎早已经胜券在握,这其中,有多少是徐承宗或是徐老夫人的意思,而又有多少是他的意思呢?
怎么想,他都不是对自己完全没有情份的。
还有婚后的相处,平日的体贴,在同僚面前不顾颜面的拉着自己说,“这是我媳妇!”槿娘不是没有心动的。之后有了月华的事情,在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之后甚至不顾身份跑去跟徐老夫人商量,为自己争取自由。
可是,想起新婚之夜的谈判,还有两个人口头的契约,又预示着自己和他只能是合作的关系。
种种事情让槿娘躲在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睁开眼,对面的卧榻上已经空空如也。
槿娘坐起来,翠玉在外面听到声响,连忙推了门进来。
“什么时辰了?”槿娘只觉得头晕的厉害。
翠玉脸上有几分忐忑,徐陵的走时候脸色很难看,她想着要不要问一问二奶奶,可看槿娘的一双微肿的眼睛就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只道,“已经辰时了,二爷早早的出门,让不要打扰您,说您昨儿个没有睡好!”
“这么晚了?”槿娘一面惊讶,一面下了床,今日要送徐纤儿和月华去庄子上,徐老夫人把这事儿交给了她。只是本来就头晕,如今站起来更是摇摇晃晃的。
翠玉连忙上前相扶,“奶奶小心着些,二爷交待他会跟老太太说的,二小姐出府安排在午后,您不用着急!”
午后,槿娘将徐纤儿送到了二门的马车旁,“不过是去住一阵子,等到京里平静下来再回来。你到那儿跟着姨娘收拾收拾庄子,说不得过段日子祖母也要过去小住!”
徐纤儿灿若玉兰花的脸上却没有如往日般露出笑容,而是有几分凝重的道,“二嫂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月华,也会看着姨娘。”倒让槿娘的心里一酸,这个孩子,倒是什么都明白。
月华却不比徐纤儿的沉稳,而是有些慌张,“二奶奶,是不是三奶奶不喜欢,这才把我打发了,我……”
话没说完,槿娘已是上前握了她的手,“你说什么呢?不过是眼看着天气热了,祖母怜惜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这才将你送去庄子里,那里有山有水,比这京里不知道舒服多少,待到生之前再回来不迟,你若是不想去尽管说,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说着就要转身。
月华连忙拉了槿娘手,“别、别,二奶奶,奴婢再不乱想了,只跟着二小姐,决不多走一步多说一句,不会给您添乱的!”
倒像是怕给自己惹了麻烦,但这样倒也好,槿娘心里松了口气,“快走吧,晚了不知道几时才能到庄子上。”
送走二人,槿娘又去见徐老夫人,“季妈妈走了,您看院子里还要不要添个人?我去跟大嫂说!”
徐老夫人摇头,“不用,院子里的丫头们眼看着也到了年纪,能放出去的,都放出去吧!”
槿娘答应了却不过问,只把此事让人报给了郭氏,翠玉也到了年纪,槿娘在想要不要将她放出去。
冬桃和冬枣不过九岁、十岁,年纪还小了些,若是翠玉出了府,那么谁来补这个缺?翠珍是不可能的,巧儿也太过软弱。
这一日徐陵很晚才回来,槿娘靠在引枕着捧着一本书,眼皮却是直打架,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今日又忙着送徐纤儿,待到回了院子已是傍晚。
绿柳不悦的道,“奶奶困了就睡吧,已经让人去说了,二门没有落锁,若是二爷怕吵着奶奶就让二爷睡到书房去!”
槿娘又等了一刻,实在是熬不住,便点了头,“让人准备点吃食过去,宫里的东西难吃的紧,二爷恐怕吃不饱!”
而后便由着绿柳吹息了灯,关好了门,只一合眼,就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几时,就听到外头传来喧闹声,槿娘睡的极沉,只轻轻翻了个身,却没有睁眼。
院门处,巧儿扶着一身酒气的徐陵进了门,“二爷,奶奶睡了,奴婢扶您去书房吧?”巧儿的手微颤,眼睛里却透着欣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