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的内侍站在跪着的众人前宣读旨意“……徐承宗不敬王储,辜负皇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钦此!”
徐老夫人跪在最前头,听到此处不由睁大了眼睛,不敬王储?侯爷这是得罪了二皇子!
内侍读完旨意,冷冷的道“老太太,接旨吧!”
场间传出女人孩子的哭声,有些沉不住气的下人竟要偷偷溜走,被那宫里的侍卫拦住,有那想用强却只一下就被人打的晕了过去,其余人便不敢再动。
徐老夫人磕了头,由着桂氏扶着站起来,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明晃晃的圣旨。
那内侍一甩拂尘“徐承宗已收押刑部,将府中的男丁登记上册,且莫漏了一个,传齐司员,带同番役,分头按房抄查登帐。”
郭氏几乎要哭出来,老夫人让她尽早送康哥儿走,她偏想着过两日找个借口把府中大权让槿娘暂代,自己送康哥儿回去,谁想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出了大事!也不知道公公在宫里做了什么,竟是抄家的大罪。早知道昨儿个应该让康哥儿跟徐纤儿一同去庄子。
似乎看出了郭氏的想法,徐阶冷了脸道“府里的男丁一个都不能少,康哥儿若是送到岳父那里,还能护着一、二,若是送到庄子里,没得连累了别人!”
郭氏恨恨的瞪了一眼过去,却被桂氏咳嗽声给打断“什么时候了!康哥儿呢?快些抱到身边,别吓着孩子!”虽说桂氏不待见康哥儿,但总是府中唯一的小辈,也是徐府的希望。
郭氏这才醒过来,回头去找乳娘,只是场间混乱的很,有侍卫拿着明晃晃的刀剑驱赶着众人,郭氏好不容易才找到坐在墙角处大哭的康哥儿。
那边有人回禀“男子都已登记在册,只是少了徐承宗的次女,徐陵之妻二人!”
徐老夫人心里一惊,一早就听丫鬟说徐陵昨天大醉而归,跟槿娘大吵了一架,整个院子的人都惊动了,只是刚刚请安的时候并不见槿娘,自己还没来得及问徐陵,就被这老太监给叫了出来。
槿娘这孩子,到底去了哪儿?难不成被徐陵气的回了娘家?
只听那内侍道“女眷倒无妨,只要男丁都在就好!”
偏另一个沉闷的声音道“二殿下说了,务必把徐陵之妻带去,如今少了她,你让我怎么交差!”
徐老夫人抬头看去,竟是一个留有胡须的男子,那男子脸色不愉,对内侍显然极不待见。她并不认识,见那内侍对他也不算尊敬,可他往那里一站,周围的侍卫们无一不低了头。
那内侍有几分不悦,但显然对眼前的这一位也不敢得罪,冲着徐老夫人嚷着“徐陵之妻去了哪里?还不快报上来?!”
徐陵在不远处嚷着“公公说的真是奇怪,徐陵早已没了媳妇,去哪里给你找来?公公若是着急要,待我娶了妻就跟公公说,只怕公公知道越发着急!”
“你!”那内侍自幼入宫,最恨的就是人家拿此事跟他玩笑“你是什么东西!二皇子要的人,你敢不交出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那胡须男子冷哼一声“徐二公子,你不要贪嘴了,把那白九娘交出来是正经!”
徐陵冷了脸“你说的白家九娘,她早已不是我的妻子,如今恐怕已经回到山东白正圃白大人的身边,我又如何交给你!”
“放屁!白九娘是你明媒正娶,京中谁人不知,如何说休就休了,你要蒙小爷,还太嫩了点儿!”
徐陵哈哈一笑“你若不信,我便把休书拿来给你可好?”
不多时,果然有人从书房取了一张纸过来,虽是有些皱褶,又是写的略显凌乱,但确是一封休书,上有徐陵和白家九娘白容槿之名。
内侍还没有看完,那胡须男子就一把抢了过来,待看了日期才不得不信了“竟然是三日前写就的,徐陵,你还真是够狠!早早儿把媳妇放走了,却让家里长辈和兄弟跟着受苦!哼!”
那胡须男子拿了休书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去交差。
可这一番话果然让徐家内部有了争执,乔氏哭着骂徐隃“你看看你二哥,都知道护着妻子,你可好,只把张姨娘那小狐狸精送去了庄子,还说什么省得在府里碍我的眼,却让我跟着你在这里受罪!”
徐隃听说抄家,早就吓傻了眼,如今被乔氏埋怨,越发生气,呵斥道“你唠叨个什么?我怎么能知道?你最好赶快差人去给岳父送个消息,让他来救我们是正经!”
“差人?哪里还有人差?”话音一落,郭氏已经抱了康哥儿回来。
“祖母,不好了,下人们都被围起来了,那内侍说要收为官奴,再行发卖!”
徐老夫人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在地,二皇子果然是够狠的!
琼楼连忙过来相扶“老太太,奴婢扶您去那边石头上坐坐!”
一个侍卫从旁经过,听了这话,一把将琼楼拉了出来“这还有个奴才,赶到那边院子去!”琼楼吓的眼睛都掉了出来,却不敢说话,由着那侍卫给拉开。
徐老夫人从头上拔了根金簪下来,递过去道“她不是奴才,她已经被赎身了,她哥哥过几日就来接她,如今不过是在这里暂呆罢了!”
那侍卫见了明晃晃的金簪,这才松了手,琼楼哭着跑了回来,低低的道“老夫人,琼楼还是过去吧,万一被查出来,您可是一条欺官之罪!”
“行了,你的奴籍我昨儿个找人去顺天府上了档,你放心吧,从今以后你就是良民了,不再是奴才!待我们出了府,你就想去哪儿去哪儿吧!”徐老夫人轻轻叹气,虽然自己动作已经很快,可还是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安排。
琼楼轻轻摇头“奴婢从小儿进府就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就像奴婢的亲祖母一样,奴婢愿意服侍老太太一辈子!”
徐老夫人轻轻拍了拍琼楼因抽泣和害怕而颤抖的肩膀,不无感慨的道“好孩子!”
过了不知多久,那内侍又转还“此宅子已经被收官,你们出去吧,男丁押解甘肃卫,即刻启程!”
即刻启程?连审都不用审了!
几个侍卫上前将徐阶三兄弟拉了出去,女眷们低低的哭泣,伴着康哥儿哇哇的哭声,场面一时热闹不已,那内侍瞧了嘿嘿一乐,一甩拂尘出了院子。
侍卫们来赶人,琼楼扶着徐老夫人带着众人出了府。
此时已是午后,众人不过早上用了些点心,折腾了这一天,早就饿的前心贴了后背,都看着徐老夫人,盼着老夫人带着去找地方先吃东西。
只是众人出来的急,身上并没有带金银,偏又在出府时被侍卫搜刮了一通,身上的首饰也被刮得干净,此时竟没有银子吃饭。
徐老夫人叹了口气“瑞琴,把康哥儿交给你婆婆,你陪你三弟妹去乔家看看!”
乔月珍的眼睛一亮“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桂氏瞪了一眼过去“你如今是徐家妇,就算是要和离也得有徐隃的文书!”
乔月珍住了嘴,乖乖跟着郭氏去了乔家,只是平日都是坐轿或马车,如今凭着三寸小脚走过去,实在是远的很,不过走了一段就要歇半天。
见二人离去,徐老夫人将头上的抹额摘下递给了琼楼“去将这个当了,应该能换几十两银子!”
琼楼应了,接了抹额跑出去,桂氏这才哭了出来“母亲,承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徐老夫人冷了脸“你还知道担心你男人?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徐隃呢!”
二人坐到了府外不远的石阶上,直等到太阳落山琼楼才回来,跑的气喘“城里的当铺只给五两银子,我到了东城门那的那家,才给十两银子,我只好当了!”又拿了几个包子出来“我买了几个包子,您先垫垫肚子吧!”
徐老夫人拿起一只包子递给桂氏,桂氏则将包子咬碎了喂康哥儿。
乔氏和郭氏此时也正回来,乔氏看到包子,上来就抢,也不嫌弃这包子的馅是不是新鲜,是不是合口味,此时只顾着填肚子。她这种大小姐,哪里受过这份苦楚。
倒是郭氏,还想着差事,吃了几口才道“乔家大门紧闭,说乔四夫人前些日子回陕西了,那门房听说是徐家的人,直接就把我们撵了出来!”
乔氏吃了两个包子觉得有几分舒服才道“我娘是真的回陕西了,上回她差人过来给我送信,还说让我跟她一起回去看看,我没有应,可那门房太可恶了,等我娘回来,看他能好过!”
徐家被抄家是一早的事情,如今一整天已经过去了,若是有人愿意过来接济一二早就上门了,徐老夫人让乔氏去探探乔家,是想知道如今朝中的形势。乔家门房这样紧张,看来朝中局势果然是不好。
徐老夫人将手里的最后一个包子递给琼楼“你还没吃,你也得吃,不然咱们怎么出城?”
出城?乔氏将一点跳起来“咱们要出城吗?那门房说我爹去了宫里,咱们在城里等他回来,让他雇了马车送咱们出城?”
郭氏可怜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小丫头现在还没有明白,乔家已经把她舍弃了!
众人到了城门处,天色已经擦黑,城门处的熙熙攘攘,卖菜的、做生意的,出城的人流汹涌,将几人挤到了路边。
琼楼捏了捏手里的银子,想着晚上够不够住店,不由担心不已。
一个穿着妆huā褙子的妇人快步走了过来“敢问这位可是徐老夫人?”
琼楼诧异的道“敢问这位嫂子是?”
那妇人叹了口气“果然是您,我已经在此等您许久了!快跟我来!”说着扶着徐老夫人就往城外走去。
琼楼着急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妇人一指城门外“这位姑娘别急,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城门处,一辆马车迎风而立,车帘是灰布的,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罗”字。
风吹起车帘,露出一张俊俏的脸,一个小姑娘翻身下了马车,那一双桃huā美目风流婉转,让那看城门的小兵直看的傻了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