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许是大家都去过情人节了,校园里十分静谧,宿舍的三个女生全都出去了,梦凡独自一人发了半天的呆,连晚饭都没吃,只觉心内沉闷无比。
走出宿舍,来到操场,偌大的校园空空荡荡,莞倾坐在一块草地上,抱着膝看天上的星星,传说,在七夕之夜,可以看到牛郎与织女会面的情景。晚风吹起她如瀑的发丝,草地也发出沙沙的轻响。
“莞倾,你怎么在这?”莞倾冷不防身后有人叫自己,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江岩。全校也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秘密,私下里江岩都是唤她莞倾的。
江岩也不等莞倾回答,径直坐到她旁边,问道: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啊?”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张教授,也就只有江岩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想至此,莞倾心里对江岩无端生出一股亲近,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一吐心声,不用保守秘密的人,虽说江岩平时嘻嘻哈哈,浑不正经,但是人品也不算太坏,近两年了,他都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半个字出去。
“江岩,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觉得我对不起天宇,也对不起林铮,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女孩?”
“你怎么不说对不起我?唉,郁闷!但是——你怎么会是坏女孩?你长这么漂亮,气质又这么好,受到追捧那是正常的,今天的事情我也看到了,只是我没想到,追你的人竟是林铮,他平时是怎样一个人,我比你清楚,今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不可思议。”江岩想起平时孤傲的林铮今天第一次做出这样冲动的事,心内一阵唏嘘。
“你认识林铮?”莞倾蹙眉问道。
“嗯,我们是邻居。”
“哦。”莞倾低头不语,想起今天的事,心里觉得尴尬,脸上微红,却又莫名其妙的有一丝甜蜜的感觉。
“嘟——”一声,莞倾不小心放了一个屁,看到身边的江岩皱着眉盯着自己,心里尴尬万分,满面通红,急得低下头去。
江岩呆坐了半天,看着莞倾,口里似是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
“原来你不是仙女,你也会放屁,而且也是臭的。”
莞倾大窘,满脸通红,没好气的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仙女了?恼人的紧!”
江岩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想的话,看着莞倾闹个大红脸,也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却是十分的失落。想想自己,一直都是把她当作仙子一般的人物,虽是遥不可及,可是自己却也在不停的追,如今忽然发现仙子居然也是凡人,下降到与自己一般的高度,心里空落落,想起之前的事,真觉得自己太过于幼稚了。
“莞倾,你不要恼,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一直觉得你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你也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仙女。”江岩难得有如此深沉正经的时候,语气十分诚恳,不容质疑。然而他心里却是释然了,一直以来都是以仰视的目光看莞倾,如今与她平视,心里那种压抑没了,顿感轻松。
“仙女?”莞倾喃喃重复着江岩的话,想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在谭天宇面前,何尝不也是一个仙子模样?自己与他时时保持着距离,刻意保持着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如果有一天,他也忽然发现自己只是一介凡人,他又会怎样的失落?
而林铮不同,他见过自己最不愿别人知道的一面,见过自己的无助与恐惧,只有在他面前,自己才是真实的凡人,如果说谭天宇爱的是自己那一层仙子般的形象,而林铮对自己,却是揭开仙子的面纱,去与一个普通的女子对视。
“谢谢你,江岩,我明白了。”莞倾似是心结打开了般,心中豁然开朗。
“谢我什么?”江岩有些摸不着头脑,迷茫问道。
“你让我更认识了自己,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来到现代这么久,她也明白了许多道理,既然再也回不去,自己为何不快乐的生活?而自己时时保持淑女形象,在外人面前也就罢了,如果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还不能敞开心扉,那该是多累的一件事情。
即使没有林铮的出现,自己与谭天宇,也不会幸福的走到头的,因为要么让他接受自己是凡人的事实,要么自己辛苦的活一辈子。
打定主意,莞倾丢下一脸愕然的江岩,飞奔回宿舍,给谭天宇打了一个电话,
“天宇,我要见你,我有事情和你说。”
谭天宇接到电话,欣喜若狂,兴冲冲的来到学校。
就在那个两人相遇的小亭子里,莞倾一脸坦然的面对着谭天宇,看着他满脸的兴奋,心中有那么一丝不忍,但是有些问题,总是早些面对的好。
“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那个男人?”谭天宇听了莞倾委婉而又坚决的拒绝之后,惊得目瞪口呆。
“不,天宇,这与林铮无关,拒绝你不等于答应他。”莞倾神情坚定,这不是施舍爱心的时候。
莞倾在古代时,亦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孩,来到现代后,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所以很多时候瞻前顾后,而现在,她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既然自己注定要永远活在这个时代,为何不好好的把握呢?
“那又是为什么?我做得不够好么?你说出来我就改!”谭天宇穷追不舍,莞倾今天的话对于他,无异是当头一棒。
莞倾知道如果不打开他的心结,敲醒他,他是不会甘心的,遂问道:
“好,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
谭天宇平静了一下心情,斟酌了一下说道:
“我喜欢你悠然的神态,喜欢你眉头的一丝轻愁,喜欢你的出尘脱俗,喜欢你的宁静,喜欢你一切的一切!”
听着谭于宇像背诗般的话语,莞倾苦笑一声,叹道:
“你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与我何干?我是一个真实的凡人,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你所喜欢的都不过是一个表面罢了。若有一天,你发现了自己所喜欢的影子不存在了,你那个时候的痛苦绝对比现在多上十倍百倍!”
谭天宇惊愕的看着莞倾,像是从不曾认识她一般,以前的她宁静自然,恬淡柔顺,如同一朵开在深谷的幽兰,从未见她有过如此坚定的神情,这般理论真的是她说出来的么?原来自己是真的不了解她,所知的也不过是表面而已。
“不,梦凡,那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时间了解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放弃的。”谭天宇打破沉寂,深潭般的眸子盯着莞倾,似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不,天宇,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做普通朋友不好吗?我们都冷静一下,回去想想吧。”莞倾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走,恐怕要被他的目光杀死了,看着他面上浮起的哀伤,莞倾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但却决不能心软。对不起,天宇,我不是有意要伤你,这样于你于我都好。
点点星光与灯光拧结在一起,洒在莞倾慌忙离去的背影上,路灯的光线投射在地上的曼妙身影,时而拖长时而缩短,谭天宇伫立良久,直至她的身影淡化消失,才苦笑着喃喃说道:
“影子?我爱的是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