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仁美收起脸上慈详的笑容,缓缓回过头去,阴鸷地看着温小柔,温小柔不寒而栗,娇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死期将至般惊恐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对婷婷说那样的话?”潘仁美恶狠狠地看着她,全然不念往日枕边的情份,犀利的眼神像两把刀子直刺进她的心脏,她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嗫喏地说:“女儿没有跟婷婷说过那样的话……”
“你没跟她如此说,难道是老夫自已说的不成?”
潘仁美阴寒着一张脸,一甩袖子转身离去,温小柔像被主人抛弃的狗一样哀鸣着瘫软在地上。
郝豆豆一路飞快地跑到潘夫人的住所,还未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唤了声:“母亲!”
潘夫人听出她声音里含着惊慌,忙迎了出来,见郝豆豆惊魂未定的模样,不解地问:“我的儿,何事惊慌?”
郝豆豆只是低头不语,攥着帕子的手死死抵住胸口,柔弱的身子犹瑟瑟发抖。
潘夫人不由心焦,跺脚道:“是谁把你吓成这样?说与我听,我定与你做主!”
“没有人吓女儿,女儿是被姐姐的一句话吓的。”
“姐姐?”潘夫人满心疑惑,“你是说那个贱人?你去过佛堂?”
她拉起郝豆豆的手,直径走进屋里,回头对周妈喝道:“银瓶出去!”
周妈一听口气,知道夫人与郝豆豆有重要的话说,忙应了一声。走出屋子,将房门掩了,把一众站在屋檐下候命的丫鬟全都赶出院外站着。自己坐在台矶上亲自把守,不许一个人进来。
郝豆豆随着潘夫人进得屋来,听得房门在身后“咣当”一声合上,吓得小心脏突突乱跳,又见潘夫人面色难看,隐含怒气,忙胆怯地跪下来说:“昨儿女儿一进府便承蒙母亲厚爱。收为义女,又多赐月钱,不想因此得罪凤姐姐。女儿为此一夜不安,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所以今儿一大早特意给姐姐送早饭示好,姐姐与昨天判若两人。竟是极亲切地待女儿。还把女儿送去的饭菜吃个精光。而后特神秘地嘱咐了女儿一句话。”
“什么话?”潘夫人向她探出几分身子,逼问道。
郝豆豆掀起眼皮胆怯地看了潘夫人一眼,显得很为难,紧蹙着新月眉:“不是什么好话,女儿还是不说的好,免得惹母亲生气可就不好了。”
郝豆豆愈是吞吞吐吐,潘夫人就愈是想知道,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的儿,有什么尽管告诉我吧。这府里如今大事小事全瞒着我,我就如那瞎子聋子一概不知,天天只担心被人算计了去,这心里早就郁闷的不行!女儿若把我当娘看,就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才是真孝顺。”
郝豆豆见她说的如此凄苦,只得以实相告:“姐姐说,父亲是色中饿鬼,让我离他能多远就有远。”
潘夫人立时怔住沒动,两眼出神地望着前方。
郝豆豆未曾察觉到她神色有异,接着往下讲:“可巧不巧的是,姐姐刚说完这样的话,父亲就来了,女儿还偏傻呼呼地问父亲姐姐的话是真是假,现在想来女儿失言,只怕连累母亲被父亲怪罪对女儿教导无方。”
潘夫人并没有理会郝豆豆的担忧,心内疑窦丛生,且惊且怒,追问道:“你父亲也去了那里?你走时他离开了没?”
郝豆豆眼拙,没有留意到潘夫人神色变更,脸色发青,老老实实地答道:“女儿走时父亲才来,余下的事女儿一概不知。”
潘夫人的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郝豆豆忙站起身扶住,吓得花容失色,慌张地叫道:“母亲怎么了?”
潘夫人勉强笑了笑:“我的儿,我没事,只须躺下来歇歇即可。”
郝豆豆闻言将周妈叫了进来,两人一起扶夫人进卧房躺下,周妈放下一半绡帐。
潘夫人看上去很是疲乏,她无力的对郝豆豆挥挥手:“你也侍候我半日了,家去歇歇吧。”
郝豆豆道了万福,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去,来到院外和小红汇合,一起回到自己的新住所。
那是小巧的一排房屋,院内种着海棠和芭蕉,虽不及温小柔的凤仪轩奢侈精致,但贵在素,郝豆豆心里极为满意,抬头看门楣,竟然无扁,不禁生疑:“这所院落为何无名?”
“原是有的,只是夫人叫撤了去,要小姐自己定。”一个小丫头答道,
郝豆豆心下疑惑,这是在验证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吗?好在她从小唐诗宋词元曲这类国学死记硬背了不少,取个名倒也不是难事,低着头略一思忖,道:“就叫‘听雨斋’吧。”
“‘听雨斋’?嗯——意境不错!出自哪个典故?”
背后响起一个中年男子浑厚有力的声音,郝豆豆回过头去,看见潘仁美神采飞扬地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溜儿仆人,手里均捧着各色物品。
郝豆豆见到他就心生反感,脸上却不着痕迹,道了万福,道:“是想着一首词来:
窗前谁种芭蕉树?
荫满中庭,荫满中庭。
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
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若父亲大人不喜欢,便罢了。”
“好一个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我又怎会不喜欢,果然我的小宝贝儿有才情
!”说着便靠了过来,装做父亲疼爱女儿,伸出咸猪手想摸郝豆豆的脸。
郝豆豆的目光越过他,脸上渐浓的笑意如花朵般次第绽放,张开樱桃小嘴冲着他的背后喊道:“母亲大人!你来了!”
潘仁美的手悬在半空几秒,才又不甘心的放下,脸上闪过懊恼,回过头去,背后除了那些捧着物品的仆人,别无他人。
潘仁美心知上当,明白郝豆豆不想让他碰她,她越躲着,潘仁美心里便如猫抓一样心痒难耐。
他转过头来,看见郝豆豆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到院门站住,用帕子握住嘴不停地咯咯笑着,天真烂漫,惹人喜爱。
潘仁美一肚子气化作笑,嗔怪道:“你这孩子顽皮的很,居然搬出你母亲来唬我,等我抓住你一定打你的小屁屁!”
郝豆豆看他说话举止越来越不堪,早就对他厌恶透顶,一个转身,咣当一声把院门关上,把潘仁美关在门外。
潘仁美又羞又恼,又惦记着郝豆豆的稚嫩美貌,用手拍着门,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这孩子,怎么把父亲关在门外?快开门!”
“才不要!一开门就会被父亲大人教训,婷婷怕怕!”郝豆豆娇声软语地说,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到潘仁美的耳里,他全身都如春风吹过一般,舒服得骨头都酥了,好言好语地说:“我哪舍得打你?我这不是给你送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了吗?”
郝豆豆心里冷笑:当我是见钱眼开的温小柔啊!我虽然爱财,但取之有道,那么肮脏的钱财我才看不上呢!
她也不理在外叫门的潘仁美,提着裙摆上台阶往屋里走,小红有点害怕地小声喊:“姑娘,老爷还在外面呢!”
郝豆豆轻描淡写地说:“随他去!”说着走进了卧室,对小红她们吩咐道:“我想睡个午觉,你们不要吵闹。”便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小红伸了伸舌头,心想这位主子真是胆大包天,老爷在外面,她居然睡得着!
春夏秋冬四个小丫鬟围上来,惊恐地问小红:“姐姐,是开还是不开?”
小红果断地答道:“不开!”她决定郝豆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潘仁美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只得悻悻转身,对侍立在身后的仆人一挥手,叫他们全退
下,自己却向佛堂走去。
这时,一道黑影从郝豆豆的听雨斋里蹿了出来,倏忽跳到一棵又粗又壮的大树的树顶,登得高,看得远,盯着潘仁美离去的方向略一踌躇,便身形一闪消失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黑影抱着一捆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佛堂前,黑影谨慎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一下,里面传来男女苟且时不堪入耳的声音。
黑影忙缩回脖子,把柴禾堵住门,点燃,顿时火光冲天,那黑影愣了愣,似乎有点意外火势怎么刚一点着就要会这么大。接着黑影又围着佛堂周围放了一圈火。不知哪里来的东风,把火扇得旺旺的。
黑影暗喜,转身消失在小径旁的佳木葱茏里。
这时,不远处有人惊恐地喊:“不好啦,佛堂失火啦!”
立马就有许多人朝着火光冲天的地方呐喊着跑去。
佛堂里,像蛇一样紧紧缠绕在一起,全心全意上演**戏的潘仁美和温小柔被门外嘈杂的声音吓得忙坐了起来,温小柔浑身不停的颤抖,惊恐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先穿上衣服。”潘仁美到这时还能保持镇定。
潘夫人居住的锦荣堂内,周妈急急忙忙的跑进卧室,对卧床休息的潘夫人禀报道:“夫人!佛堂失火了!”
“什么?”潘夫人猛地从**坐了起来,先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很快就被幸灾乐祸所替代。
她急切地命令道:“快伺候我穿衣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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