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处照我还16
明月何处照我还 16
“方驰洲,可以给我倒杯热水吗”医院外小花园的石桌子,已然摆上了月饼,她坐在石凳上,皓月当空,银辉洋洋洒洒倾落下来,人突然之间变得慵懒,想喝一杯热热的茶,身体却懒懒地在这月色不想挪动,于是冲着留观室窗口上的人影大喊。
方驰洲这个怪人,适才邀他一起来园中赏月他不干,此时一个人站在窗口望天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这么指使他,使唤得好像很顺口,可眼看着他的身影杵着不动,才想到,她跟他之间的关系好像没那么熟,至少没熟到可以随意使唤他的程度珐。
她琢磨着这回她要丢脸了,好在,她在方驰洲面前也从来没过什么脸
正打算自己去倒水,一边在心底感叹着,茶叶是不会有了,一杯白开水将就着吧,却见窗前的声影动了祧
的确是动了,一个转身,不见了影子。
她在心底跟自己打赌,一定是倒水去了,赌四个月饼
两分钟后,她在心中欢呼:吔赢了
方驰洲果然端着一杯水走来了。
她喜悦的同时,忽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跟自己打赌,无论方驰洲来不来,赢的不都是她吗
不过,这个认识并没有打击她继续喜悦的心情。当她十分狗腿地伸出手去接那杯热水时,得到了方驰洲一个冷冷的眼神,冷也就罢了,她早已十分习惯,可一边冷酷,一边又不给她水
她又多了一个认识:只有一杯水啊,原来这杯水不是她的
不过,姐姐今天心情好,不与他一般计较,转身正准备自己去倒水时,方驰洲将水杯放在她面前。
“给我的”她惊愕地指着自己,如果是给她的,为什么刚才不给她
他对她的惊愕反应平淡,只淡淡反问了句:“那刚才是哪只猪在窗口叫我”
她嘿嘿一笑,注意到瓷杯里可不是白开水,数片绿茶叶子浮浮沉沉地飘着,心里莫名其妙也有些浮浮沉沉的感觉,自动忽略了猪这个词,默认了她就只那只猪。
“请吃月饼”她诚心地将月饼呈于他面前,“你自己带来的,借花献佛,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许是那夜的月光格外柔和,此刻融融地给整个世界披上一层温柔的外衣,他身后,花园里那些高原上轻柔绽放的粉色花朵儿,周身淡淡光华,在夜风里轻盈摇曳,恍惚间,心头如被那粉色花瓣轻擦过一般,柔软,微痒。
方驰洲没有说话,更没有坐下和她一同品尝月饼。
她抬头看他,连带着也看见了他头顶的明月,很近很近,仿佛就贴着他的短发,仿佛,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她笑了笑,实事求是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月亮,真的。天空这么干净,月亮这么近。”
原本无动于衷的他,却在听了这话以后多看了她一眼。
她觉察到了,再次强调,“我说的是实话。”末了,调皮心又起,笑道,“当然,也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帅的人帅哥,吃月饼吧”
他眼睛里那层微微荡起的涟漪,迅速隐没,恢复平静和冷淡,“我也从不吃月饼”
说完,他迈步从石桌边擦身而过。
而她,则对着天空那一轮明月笑了,这家伙,实在太不经逗。
月影重重里,那张熟悉的脸再度浮现。
人说赏月赏月,赏的不是月,而是自己的心情。
此刻,天上一个月亮,心里一个月亮,月影里那张脸,在心中浮浮沉沉,依然还是最初的模样,一声声的,仿似在说:苗苗,你要好好的
曾几何时,她痛得不堪忍受,声嘶力竭地大叫:我不要好好的我偏不要好好的我好了你们就安心了是吗我就是不要你们安心
现在,她有一句话想对千山万水那边的人说:想想,我很好,你真的可以放心了
可是,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不会再对他说这句话,因为,最好的祝福,就是不再祝福
她不是没有祝福过,祝你幸福,祝你和你的新娘白头到老诸如此类的话,她不止一次地说过,或咬牙切齿,或强自微笑,或含泪泣然,或憎恶交加
然
tang而,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心中不那么痛了,相忘于江湖,不再惊扰他的生活,是祝福他最好的形式吧
她没去想为什么,今夜的月光如此美好,柔美的小粉花,矮墩的小石桌,高原特有的绿嫩嫩的草儿,草尖上湿漉漉的晚露,像童话世界里一样,闪着光。那些光星星点点的,丝丝缕缕的,大片大片的,仿似将整个世界升华了一般,将她带到了不属于从前的仙境般的世界,远离了那些俗世爱恨,若说她的心也曾因这些爱恨而扭曲过,那此刻,便是被净化了。
哦,不对,她如今所在不是什么仙境般的世界,原本就在仙境啊,海拔四千米的云端,她跟月亮只有一只手的距离了呢
捧起那杯热茶,她轻轻抿了一口,很粗劣的绿茶,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并非品茶人,她要喝茶,不过是解这月饼之腻而已,就好像,此刻她突然放下了一个人,不是因为那个人好或者不好,而是她自己就想放下了而已。
想想曾对她说,苗苗,你放下执念想一想,也许你不是那么爱我,你放不下的只是怨而已,对周围的人,对这个世界的怨,在你心中聚集过多,且年复一年如滚雪球般增长,怨越深,你便以为爱我越深了。试着去爱一个值得你爱的人,你就会发现,过往种种,真的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她从不去想,她对当年第一个爱上的白衬衫男孩到底有多深的爱,只知道,这一段每每想起,会让她痛恨交加,所以,干脆回避去想。而今天,之所以想起来不痛了,也并非她爱上了谁,她还没傻到认为自己爱上了方驰洲,若真说爱,那她也只是爱上了这样一个夜晚,爱上了花花草草间闪闪发光的夜露,一如当年当老师的爸爸夜晚来寻贪玩的她,牵着她的手走过学校的花园时一样
对于那个不是亲爸的爸爸,她其实是不了解的,而此刻她却如此深刻地想起了他,或者说,想起了那些年的时光,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年代
而今,她是将那个年代找回来了,在这干净到极致的高原。
她拿出手机来,将这茶,这月,这月饼,全拍了照,并对着镜头自然地微笑。
这是她这几年来最正常的照片了,黑发垂肩,素面清淡。
第二天,她打算下山回学校,没有告知方驰洲。他那个人,是不稀罕她一声“谢谢”的,她明白。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刘亚运居然在她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来截住了她,并告诉她,参谋长有请
呃,方驰洲请她会有什么好事吗
她觉得可能性实在不大,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欠人气短啊,她可是又吃了他的月饼,又欠他一条命,所以,还是很配合地跟刘亚运去见债主去了。
刘亚运把她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参谋长,董老师来了。”
“请进。”里面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刘亚运把门打开,请董苗苗进去,自己先闪人了。
董苗苗探个头进去,方驰洲在里边正襟危坐的,衣衫笔挺,脸也跟他身上那套衣服似的,板得平平整整。
“嗨”她嘻嘻一笑。
“请坐。”他头也不抬地说。
她于是在他面前坐下,近距离地对视,发现他皮肤居然相当不错,以前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啊,在这样的气候以及工作强度里,还能保持这么光滑而又白皙的皮肤的,简直是另类难道不都应该跟宁黑炭似的吗那才是标配好不好
“方驰洲”好奇心促使她忽略了方驰洲找她来的目的,主动出击了,“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请不吝赐教啊”
方驰洲似乎有点儿兴趣了,抬头来看着她,问,“什么”
她乌溜溜的双眼放着光,“请问,你是怎么保养皮肤的为什么比我一个女人的皮肤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