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旭终于答应我,我可以出府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素凌的时候,素凌欣喜不已,她比我想要外出的心原来更为迫切,看着她的喜悦,我故意和她开玩笑:“素凌,告诉我,你这么想要出去,是不是府外有你惦念的人?”
素凌没料到我打趣她,俏脸一下灿若红霞,羞涩道:“小姐怎么取笑我了,我说过,不离开小姐的。”我看着她那一双真诚的眼睛,听她信誓旦旦的口气,知道她并非敷衍。只是,我能够一生就将她留在身边,误她青春么?
我轻轻摇头:“素凌,我知道你并无此意,然而我怎么能够就这样将你留在我身边耽搁?若是你有心仪的人,我是给你做主的。若是我看到有适合你的人,我亦是给你做主的。”我这样说着,心里却十分难过,她是我的姐姐亦是我的依靠,若是没有她,我在这偌大的王府,孤零零一个,那怕尹旭万般的宠爱,怎抵得过寸步不离的素凌所给我的安慰?我是真正的舍不得她,然而我不能太过于自私,这次出府,我一定要把素凌的事情和萧义兄商量,请萧义兄为素凌的终身留意。
素凌坚决地看着我:“若是小姐嫌弃,素凌就离开小姐身边。若说素凌之事,素凌暂时没有这样想法,只愿意就这样的陪在小姐身边,和小姐朝夕相处。”
素凌比我还大两岁,我成婚了,怎么能让她在我身边忍着孤单?然而我不忍过分和她议论这个问题,令我伤心,她亦伤心,我想一切都顺其自然吧,若是该成,自会水到渠成。我对素凌投以一笑,分开了这个让人伤感的话题:“这一段时日给老王爷做的汤,老王爷用了好像有些起色,是么?”
听我说这话,素凌脸上露出喜色:“小姐真是善良之人,有心之人,自从小姐每天给老王爷做了这汤,老王爷确实好了许多。昨日我还听前去送汤的雪梅回来说,老太爷对你十分赞赏,二太夫人亦是欣慰,还赏了雪梅一锭银子,说她这般寒冷的天气替主子尽心。雪梅亦是十分高兴呢。”素凌的话让我觉得安慰,我只是觉得只有老王爷好些,二太夫人才不至于那样忧心。
我笑笑:“我们决定明日出府了,虽然只是一天,然总不能因为我们走了就间断此事,你务必把怎么做这汤的法子教给翠屏,让她明日不可忘了给老王爷做,依旧就雪梅送过去吧。我只带你和红梅出去。”
素凌答应着,我们为即将出府做着安排。外出的时间太短暂,我极力把想要做的事情做一个合理的安排,而不至于有过多的遗漏遭致更多遗憾,这出府的机会来之不易。
晚上,尹旭依旧在我这里,我们虽然只有短暂的分别,他却像我归来无期似的万般不舍,令我也难过。尹旭秉承老王爷的爵位,是朝廷武将,习武之人原本果决的,他却是这般儿女情长。在我面前,他的威力和霸气总是被消融的荡然无存。而我,因为自有心思,对他也就十分依从。罗帐内,我们云情雨浓,风光旖旎,千般缠绵,万般恩爱,仿佛要把人间的情爱享尽。
翌日,我和素凌早早就准备出府,出府之前我已经令王良着人去告知金玉楼的柳依依和流莺阁的翠云,请她们到萧义兄的宅邸一聚。我们是最要好的姐妹,这么久的时日不同音讯,我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甚是挂念。只是我没有派人前去告知萧义兄我的到来,我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坐在轿子里出了王府,一路上我心情愉悦,只想见到我想见的。轻轻掀起轿帘的一条缝隙,我看到了晴暖的天气,丽日迎空当照,洒下无数金茫,路上的人都被这金茫笼罩,恍如满身的富贵喜气,那川流不息的往来人群车辆亦都是愉悦的步履神态。宽阔街道两旁遍布买卖店铺,紫帝城的丰饶安泰亦是让我舒怀。
到了萧宅,我才着人进去通报萧义兄。少顷就见萧义兄迎了出来,他的确是没有料到我这么快就能够出府看望于他,一张脸上是梦幻一般的笑容,带着不相信的质疑:“妹妹,玥儿,真的是你么?为兄就像做梦。”
我笑道:“哥哥,是我呀。”
下了骄子,和萧义兄一路相伴走往他给我的翠竹园,我对他盈盈浅笑:“哥哥,玥儿亦有梦一般的感受,只是这不是梦,是真实,玥儿又回到了哥哥的翠竹阁。”阳光下,我一面走一面侧头凝望他,望着他裹着阳光的脸,我想我的脸上同样裹着阳光。
他亦扭头看我,那双带着欣喜的深沉眸子异常明亮清澈:“妹妹,见到你是为兄最开心的时刻。”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只是他的真话让我又有些心酸——这开心的时刻太少。
我不愿意让这一刻的他心中蒙尘,开心笑道:“亦是妹妹最开心的时刻,妹妹爱极了哥哥这里的清雅怡人,真想就永远待下去呢。”这里确实是修身养性的安逸所在,我并没有刻意称赞,我是真心的言语。
我突然想起了在我出嫁之前,尹旭深夜来看我的情形,他说管他国之繁忙,家之纷扰。就这样,你、我醉一个荫凉清静之所,圆一生淡泊闲散之梦,他的话在那时让我有过感动也有过反感,那时之至现在我亦并没有完全懂得他的意思。只是他的话并没有兑现,他整日繁忙于国事家事不得清闲,而我亦是在他的生活里浮沉跌宕。
我们谈笑着一路走来。寒冬腊月,临近新年,除了空气里蕴含的新春来到的喜气,更多的还是寒意,裹着凛冽的风,小径两旁的树木花草没有一丝新绿,苍黑的颜色透着渴望润泽的期待。我知道明年的春天已经不远,我希望那个时候我亦能够回来,看到树木花草上的那一抹新绿。
及至走近我的闺房,我才知道这里一切如旧,和我居住的时候一模一样。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洁净无尘,仿佛我一直都在,我明白是萧义兄一直都派遣下人打扫的,唯有一点的不足——房间里并没有那般温暖。我是匆匆而来,而萧义兄是刚刚得知我到来的消息然后命仆人生火的。我看到仆人正忙着生火,炉子里的火已经燃旺,噼啪作响,把炽热一点点散放。
萧义兄看着我,目光中带
了一点埋怨:“玥玥怎么这般任性,为什么提前就不给为兄一个信息,也好让我早些安排。这房子里……有些冷,妹妹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我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我知道怪我,只是我身上并没有多少寒意,何况炉火已经旺盛,熊熊的热气就要灌满房间,驱散了寒气。
我说道:“不是已经很温暖了么,小妹并没有觉得寒冷,哥哥带给妹妹的永远是温暖。”我依旧没有说谎话,看到萧义兄,我确实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仿佛他就是冬天里的火炉。
我看到他因为我这句话眼里露出深深的感动,他动情道:“妹妹,为兄这一生都会给你温暖的。”这句话太重了!话里有别样的情愫么?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感动之余有些沉重,他的这份关怀我有些受不起,因为我不能回报他什么,只是那些话永远都不能出口。
我佯作什么都不懂,只是笑:“小妹谢谢哥哥了。”
就因为我的到来,整个宅子里变得忙碌而欢腾,让我有一种回到家的充实感受。
素凌更是如同出了牢笼的小鸟,脸上有恣意的笑容,看到萧义兄走出去,她对我笑着:“小姐,还是这里清静素雅,也合乎小姐的性子。”
我对她笑道:“王府那样大,难道还不抵这里么?”
素凌却说道:“王府之大,却聚人之盛,那般的束缚,如同桎梏,处处都要小心翼翼,并非那般的轻松惬意呀。若不是这样,我想小姐一定会快乐许多的,不是么?”素凌反倒而用我感叹过的话来回答我,令我发笑,她却接着又说,“小姐若不是真正的喜欢这里,这样大冷天的,小姐会回来么?”
我终于忍不住,笑道:“难道你就不愿意回来么?你不也一路高兴着跟我回来的么?”
素凌怔了怔,亦笑道:“若是小姐不愿意回来,就算素凌有心,能够回得来么?还不是小姐的意思。”欢喜之余,素凌竟然和我玩笑起来。
我喜欢这样的无拘无束,开心,自由,我和素凌说笑着,红梅走进来禀报:“禀萧夫人,柳依依姑娘到了。”
我忙说道:“快快让她进来。”好久都不见她了,不知道她过得如何,是不是开心快乐。我是离开那个地方了,在王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我不知道是她幸福还是我幸福,或者我们都不幸福。
我思忖之间,忙走出去相迎,红梅已经带着柳依依走了进来。
我见到了柳依依,她一袭青色的风衣,优雅的发髻上别着一枚翠玉玲珑簪,清新的装束,翩然的姿态,精致面容带着艳丽的芬芳,那样诸多的美汇集在她身上,是一种惊艳,她——还是那样的迷人。
她见到我,明眸中露出欣喜,迟疑一下她走上前来,还没有等我走进,她已经向我行礼:“柳依依拜见萧夫人。”她的这个动作让我惊愕了一下,我随即想起我的身份,这样的想起让我心里生出酸涩。
我忙趋前一步,执起她的手:“柳妹妹,你何须这样对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