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手刚一触碰上去,忽见那活死人似的小儿骤然将脸转了过来,只咬牙切齿,咬着牙关,恶狠狠的,死死瞪着他,那眼里蓄满了赤,裸裸的恨意,边瞪,便动作剧烈的抬脚向他拼命踹来,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他情急之下,忽略了身上的伤。
腰臀上的伤直接牵动着全身,尤其是他的下半身,他骤然抬腿,瞬间,只觉得整个腰部,整个臀部骤然二次断裂了似的,煞时,只见那元宝儿疼得惨叫一声,身子一跌,整个支起来的上半身嗖地一下,又重新跌回到了床榻上。
只见他满面痛苦的将脸埋在褥子里头,双手死死攥紧了身下的褥子,浑身剧烈抽搐颤抖着,抓着褥子的手指骨发白,纤细的关节俨然将要掐断了似的。
不多时,豆大的汗珠从发间一汪汪滚落了下来。
好不容易被药包吸除了淤血的皮肉,再次一点一点炸裂开来,新鲜鲜红色的血液再次从臀,瓣上一点一点溢了出来。
元宝儿险些再度疼晕了过去。
伍天覃见状,立马收回了手,见那床榻上的小儿疼得握着拳头一拳一拳朝着床榻上砸着,见他疼得浑身颤抖扭曲,不过一瞬间,那单薄的后背就被浸湿了一片。
那股钻心地疼痛,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缓解似的。
伍天覃一时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帮他,半晌,只见他将衣袍一掀,直接抬脚抵在了床沿上,随即,咬牙将包裹在手臂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扯了下来,而后将那皮开肉绽地手掌再次朝着那痛苦不堪的小儿嘴边递了过去,只咬了咬牙道:“疼的话便咬爷罢。”
不想,那小儿对他的抵触十分大,直接抬手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掌,痛苦之余,情愿张嘴咬着身下的褥子,也绝对不碰他,直到疼得满脸煞白,牙齿咬得砰砰作响,实在是忍不住了,终于哇地一声崩溃大哭,一把张嘴恶狠狠的咬上了递过来的那只伍天覃的大掌。
瞬间,只听到那伍天覃喉咙里发出闷哼一声。
话说元宝儿疼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咬着,一是他伤口疼得无处缓解,二则是,一抹怨恨之势使然,一瞬间,一股脑地全部宣泄到了这个手掌上。
他疼得面目狰狞,浑身乱颤。
伏身抵在床沿边上的伍天覃一时五官扭曲,额头上的青筋再次齐齐冒了出来。
直到听到里头动静的常胜在门外探头探脑,发现不对劲,紧急推门进来,咬在伍天覃大掌上的那排恶狼似的獠牙才缓缓一松。
常胜大喊一声:“爷!”
几步跑了上去,只见伍天覃的左手手掌再次鲜血直流,手腹靠近大拇指的那块肌肉松松哒哒,要掉不掉,要坠不坠的挂在了手掌上,远远看上去,白骨外露,鲜血直流,就连皮肉里的青筋仿佛差点儿断裂了,简直比昨儿个晚上的伤势更加严重。
“爷!”
常胜再度惊得大喊一声,面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
再一抬眼,便见趴在床榻上的元宝儿嘴角渗血,只龇牙咧嘴的撑在那里,他满脸煞白,脸上仿佛透着一股凶神恶煞的呆滞感。
常胜正要怒斥一声:“元宝儿——”
不想,话才刚出口,便见那伍天覃摆了摆手。
常胜心急道:“小的这便去请吴大夫,不然,不然,爷,您的这只手可保不住了。”
伍天覃白着张脸,缓缓闭上了眼,待缓了缓神后,只举着大掌,闷声开口道:“莫要声张,莫要传到正房。”
常胜立马白着脸,转身跑了去。
常胜刚一走,只见趴在那床榻上的元宝儿神色一恍,反应了过来,不多时,只见他死死咬着牙,再度将脸别了过去,良久良久,只忽而将脸朝着臂弯里头猛地一埋,随即枕在手臂上低沉呜咽抽泣了起来。
也不出声,就那样一声声默默哽咽着。
一声一声呜咽,身子一下一下颤抖着。
跟以往在伍天覃跟前那些装模做样的假哭不同,也不似那般逢场作秀,只卷缩着全身,瑟瑟发抖着,跟只受伤的猫崽子似的。
许是死里逃生一遭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又许是对眼下皮肉疼痛,半身不残的现状感到憋屈,愤恨。
伍天覃听了有些于心不忍,他一气之下,不想竟惹出这么多事端来,半晌,只抿着唇,盯着那瑟瑟发颤的背影缓缓轻声开口道:“放心,爷无大碍,爷不迁怒于你。”
一边说着,一边咬着牙关,用方才那纱布胡乱将块血肉模糊的肉重新紧紧包裹了回去。
这时,外头那看门小童在窗外探头探脑,伍天覃将人唤了进来,吩咐道:“去厨房,喊几个人来,给他包扎伤口上药。”
说罢,伍天覃缓缓起了身,冲那元宝儿单薄的背影缓缓劝说道:“你昨儿个夜里一直喊着爹娘,便是为了你爹娘,也得将身子养好了。”
又道:“既不让爷伺候,爷便将你原先的伙伴们请了来,养身的这些日子,便让他们代爷好生照顾你罢!”
说着,伍天覃转身,缓缓往外走。
一直走到了门口,只扭头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见那小儿依然趴在**,小身子一颤一颤着,伍天覃大步一迈,出了屋子。
话说伍天覃前脚刚出下人房,后脚便将半数厨房里头,当初与元宝儿交好的人全都唤到了凌霄阁来,面见时,只吩咐了一句:“将人给爷伺候好了,将人哄开心了,爷重重有赏。”
逗笑一次,赏银一两。
多用饭一碗,赏银五两。
若哪个能有本事,哄得他主动召唤爷,见爷,赏银五十两。
当然,若哪个有本事,哄得他咒骂爷一声,也有赏。
去时,不单单给他们备了一应点心吃食,还给他们备下了一副骰子,供其玩乐。
这哪儿是陪护病人,这分明是陪吃陪玩陪乐嘛。
这个消息一出,不多时,便在凌霄阁和厨房两地缓缓传响了开来。
一时,元宝儿那养病的下人房瞬间变得熙熙攘攘,门庭若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