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扒院墙
这是魏橙花第二次独自回娘家了。
这次住下来, 已经过了五天。
这么几天功夫,魏橙花她妈方曼颖坐不住了,推了推眼镜, 看向自己的闺女。
不是一次了, 这些日子总往家里跑, 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自己闺女还不说, 问什么都不说, 方曼颖总不好去找女婿问, 只能把魏橙花的大嫂叫来。
橙花的大哥大嫂早早结婚搬了出去, 大哥子承父业, 是名军人,大嫂就是正正经经的军嫂,在家养大两个孩子,很有本事也很泼辣。
不同方曼颖这个文化人, 教书育人,行事稳重不急躁, 大嫂冯媛是个急性子, 有什么说什么, 从来不会吃半点亏。
冯源被叫过来, 方曼颖这这那那的嘱咐了她好多要问什么要怎么问,可方曼颖全给抛脑后了, 此刻就看着橙花,单刀直入,“你说吧, 是不是德柱欺负你了?”
魏橙花下班就被困在家里审问,忙说没有。
“那就是你婆婆?”
“也没有。”
“那是你妯娌?小姑子?”
魏橙花摇头,“都没。”
“那你怎么突然回家, 还住了这么些天?”冯媛看着魏橙花,“咱们说你前一段时间刚回来,也住了七八天,怎么又回来了?”
魏橙花不满意瞅着她妈,“我还不能回来了?”
“能回来。”方曼颖一双眼睛在厚重的眼镜片后眨了眨,十年前的经历把她的性格脾气都打磨了个遍,原本也是像儿媳冯媛这种泼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扫了那么多年的大街之后,什么都变了。
方曼颖说气话来慢条斯理地,“橙花,妈妈怎么会不让你回来呢,这是你的家。”
“那你们还问?还把我大嫂给叫来了。”魏橙花道。
“如果你和德柱一起回来,爸爸妈妈一万个欢迎。你们爱住多久住多久,我们半个字都不会问。可问题是,你是自己回来的啊。”
魏橙花扁着嘴巴,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说了实话,“没吵架,就是家里有点事,我想回来静静心。”
“什么事?”冯媛立刻问。
魏橙花把张家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个遍,主要说的就是大哥从矿上回来了,能不能分房子还不一定。大嫂怀了三个娃。然后说了自己的顾虑,以后她和德柱的生活,等等。
方曼颖听着,听明白了。
心里觉得自己女儿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呆傻,还是有点小心思的。
她挺满意。
冯媛就是有话就说了:“三胞胎?你大嫂挺能耐啊。不行,橙花,你想吧,以后的事多着呢。先不说别的,嫂子问你一句,你和德柱准备要孩子不?”
魏橙花没想到这档子事,但嫂子问了,还是要说:“当然要了。”
“那就是了。你们结婚已经一年了,没避孕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怀孕了。怀孕后很快就能生,到时候你咋办,想过没有?”
魏橙花没想过,压根没想到这一点。
看她一脸迷茫,冯媛继续提醒:“你大嫂一下生三个,到时候一家子人都照顾不过来,上面还有个大的呢,你想过没有,你咋办?”
冯媛道:“你也要怀孕也要生孩子,最多一年的时间,到时候你大嫂的孩子才一岁,还没离手,而且一来就是三个,你告诉我,你咋办?你不上班了还是把孩子抱来,咱妈给你带?”
方曼颖听到这里,微微皱起眉,“我明年还没有退休。”
她话的意思很明白,自己帮不了忙。
魏橙花看看大嫂又看看自己亲妈,一脸震惊。
她只想着自己可能要帮着养大哥那一家的娃了,没想到这件事。
“那咋办?”
魏橙花苦恼看向大嫂。
冯媛直截了当:“分家。”
魏橙花这边对分家的提议十分苦恼,正想着要怎么和婆婆大嫂提这件事。然而那边张家,全家从里到外,都没有一个人想着橙花什么时候才回来。
因为大家都很忙。
邵女前几天自己去了医院,德福在她去医院的那天正好要去省城看新机器,带着德柱,一走就是四天。
邵女把确定是三胞胎的好消息告诉了邵萍,两姐妹在一起说说笑笑了一整天,回到家紧接着就看到大门口贴的招生消息。
托儿所连续报名两天,两天后公布录取结果,再由家长带着孩子去煤厂医院做体检。
体检通过后,就要正式入托了。
一家人开始张罗东东的事情,先是邵女去托儿所排队报名,按要求拿着介绍信和户口本。
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在家属区住的人,谁不认识谁?一过去报名,都知道,这是哪一家,谁家的小孙子小孙女今年可以入托了。
报名的时候,邵女选了托儿所大班,老师看着东东问,怎么才来上托儿所,应该早来一年,从小班开始上。
张东东一下子就躲到邵女身后,老师摇摇头,说你看吧,少上一年,我们这里大班的孩子可不这样。
站在不远处的翟明翠又心焦了,听了老师的话,扭扭头就想掉眼泪,还没开学呢,来报个名,就给规矩上了。
可是这是孩子长大的必经之路,怎么能因为不舍得就不放手呢。
翟明翠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还是心疼地厉害。
报完名带着张东东去医院体检,邵女和翟明翠一起去的。
刚走到医院,邵女就遇见了那个生了龙凤胎的女医生。
女医生很和气,拉着东东问:“这就是你家老大?”
邵女嗯一声,提醒东东叫阿姨。
张东东小朋友本来就怕医院,怕打针,看见穿白大褂的,立刻一撇嘴,要哭了。
翟明翠把她护着怀里,拉远了,一遍遍说:“没事,别哭,没事。”
女医生不觉得怎么样,见惯了,来医院的小孩就没有不哭的。
转头问邵女:“怎么样,去做B超了吗,几个?”
“三个。”邵女看着医生道,“都很健康。”
“恭喜你。”女医生诚心诚意,也有点担心:“照顾好自己,生三胞胎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我知道。”邵女说,“我在市医院建了档。以后每个月都会去检查一次。”
女医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虽然已经是八十年代,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思想上,已经比前十年好太多太多。但由于家庭问题,很多年轻人也被家里老年人的思想束缚住,觉得生孩子就是怀孕到了时间直接生就好。真正去医院检查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在医院建档认真对待了。
女医生走后,翟明翠靠近了问邵女:“你们说的啥?我听她说B超?”
“没啥事,妈。”邵女指指前面,“快到东东了。”
就这么被打断了,翟明翠皱了皱眉,心里直打鼓。
体检的人不少,都是小朋友。一队队排着。
前面抽血的小朋友一哭,后面的就跟着哭,整个医院大厅闹得厉害,都是孩子的哭声。
轮到东东了,她站在前面抽血的小朋友身后,就感觉十分害怕。
邵女带着她一起看,让她看看医生是怎么操作的,就不那么恐慌了。
张东东看了一会儿,熟悉完流程,就该她了。
她说:“妈妈,前面的小朋友都比我小。”
这倒是事实,大部分都是小班入托的孩子,就张东东是大班来插班的。
“所以你要更勇敢一点。”负责抽血的护士已经拿出大针管来。
张东东闭上眼睛,想哭了,又强忍着,一把抱住邵女,“妈妈,我怕。”
“不怕,妈妈陪着你。”邵女把她的小胳膊放好,“你就想着,是小蚂蚁在和你做游戏,轻轻扎了你一下。”
“真的是轻轻扎?”张东东整个人埋在邵女怀里。
“真的是。”
结果,那边血抽完了,张东东小朋友还在紧张问:“开始了吗?”
“已经抽完了!”护士笑道,“你是今天最勇敢的小朋友!”
抽完血,后面的检查就简单了,小朋友排队让医生检查。
检查什么呢,看看双手,看看牙齿,看看头发。再量一个身高,体重。
体检就结束了。
翟明翠牵着张东东往家走,一直念叨着,一个小孩上学还这么麻烦,搞什么体检,有什么好检查的。还拔头发,现在还能有人头上长虱子?
“怎么没有?”张东东听见她奶奶念叨了,就说:“奶奶,我们前面那个女孩,头上就长虱子了。”
翟明翠皱了皱眉,“真的?”
三人回到家没多久,邵萍带着乐眉也来了。
乐眉早上去学校报到,明天就要开学。
她背了一个粉红色的书包,里面装着今天发的新课本。
张东东羡慕坏了,坐在**,看着乐眉一本一本把书拿出来,不敢碰,就在一旁瞧着。
“在这个柜子里?”邵萍问邵女。
“是,在最下面。”邵女说。
邵萍隔着冬天的棉衣往下摸,直到摸到凉凉硬硬的纸张。
果然,在里面。
她把东西拿出来,一本大挂历。
去年的,上面的数字很显眼,一九八三年。
“想着乐眉还要用,我就留下了。”邵女说。
每年德柱都会从煤厂把去年的挂历拿回来。
煤厂的挂历做的极好,纸张厚,但不脆。正面印着山水画,十分漂亮。最重要的是后面,全白色。
德柱把挂历拿回来,是翟明翠要用来贴碗柜的。每年厂子的挂历淘汰,家里碗柜就会换一遍里面的垫纸。
去年用了两个挂历,还剩下一个,邵女就收了起来。
因为乐眉要包书皮,就喜欢这个挂历,用正面山水画也好,用背面的大白面也好,都好看。
邵萍从柜子里拿出来,翻了翻,说,“这几张好看。幸亏你每年都想着给留下了。”
“这点事我还能忘?”邵女笑着看乐眉,“我家乐眉上学的事,都是最重要的事。”
乐眉抬眼笑了笑,然后问东东:“你猜我书包里还有什么?”
东东摇头,“不知道。”
“你猜嘛。”
“铅笔?”
乐眉看一眼她妈,见邵萍对她点了头,乐眉便从里面掏了出来。
一件粉色毛衣裙。
乐眉把毛衣裙递给东东,“你看,好看吗?”
东东拿起来,赶紧往脸上贴了一下,真是又软又舒服,还是粉红色的呢。
“好看!”
“穿上试试?”邵萍对东东说,“大姨给你换,好不好?”
张东东小朋友简直要疯了,怎么都想不到是给自己买的,立刻说:“真的是给我的?”
“当然了,我妈妈给你买的。上次不是在姥姥家说过吗,要给你买一件。你试试。”乐眉像个小大人,坐在一边抱著书包对张东东说。
张东东说换就换,粉红色的毛衣裙照的她的小脸更加白嫩了,毛衣裙是背心式的,小圆领,长度一直到大腿处,荷花一样的裙摆,穿上俏皮又可爱。
张东东站在**就转了一圈,开心地一直看自己的小裙子。
“大姨说了吧,肯定比你姥姥织的好看。”
“还真的给她买了?”邵女道,“穿上真的好看。”
“还有呢!”
汪乐眉像变魔术一样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背包。
这小背包是斜跨的,不是双肩背,一样是粉红色,用毛线勾的,上面还勾了一个黄色小花。
“这个啊,是大姨给你勾的。”邵萍把小背包斜跨给东东背上,“上托儿所没有书本,不需要双肩包背课本。这个小包可以放你的小马甲,手帕,是不是很好看?”
张东东立刻从**跳下来,“我去给我奶奶看,我就说大姨最爱我了!”
“等等我!”汪乐眉也赶紧从**下来,追过去。
两个小朋友都走了,邵女拍拍床,让邵萍坐下。
“谢谢你,大姐。”邵女真心实意。
“傻了不是?咱们姐妹俩还用得着说谢谢?”邵萍道,“这世界上,还有比姐妹更亲的吗?”
“没有了!”邵女笑着说。
她说完,轻轻拉住姐姐的手,姐妹两个亲密对视着,邵女看着姐姐,问:“姐,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
魏橙花下午三点多下班,同事接了她的班上晚班,她就匆匆骑上自行车回了家。
昨天她去见了一趟德柱,德柱正在厂子忙着装机器,原本用来休闲运动的操场也都被占领了,几个人忙上忙下的捣鼓刚刚运来的掘进机,一台硕大的机器摆在那里,德福因为脚伤没法一直上上下下,就只能德柱来。
两个人最近十分忙,忙得经常不回家,晚上就在厂子宿舍睡,一大早又要起来开始忙乎。
所以,魏橙花最近都在娘家住的事,德柱连知道都不知道。
看见橙花来了,也没空理。
难得的一次机会,他要好好把握,这次跟着大哥干,干完这几个月,就算他想回去巡逻,厂长都不会同意。
魏橙花只能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想明白了,这些事就不能靠男人,毕竟那是他的亲妈亲大哥,好多事他开不了口,还得橙花来。
橙花就想好了,自己去谈。
推开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大门没锁,这是去的不远。
橙花等了一会儿,翟明翠就匆匆回来了。
她一进家,就看见橙花坐在院子了。
“橙花回来了?”翟明翠笑了笑,“我出去了一趟。”
翟明翠手里拿着两条裤子,很短,一看就是东东的。
翟明翠直接拿了一个大盆,里面装上水,开始洗裤子。
“这是怎么了?”橙花走过去问,“怎么这个时候洗裤子?”
“哎,别提。东东的。”翟明翠拿起肥皂一通打,用力揉搓,搓了好久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确定没有味道了,才去冲洗。
“东东怎么了?”橙花皱眉看一眼,“尿裤子了?”
“可不是!”翟明翠叹口气,“你说从前年就不尿裤子的孩子,这又突然尿裤子了,哎。”
“就是,我结婚的时候,东东就已经不尿裤子了呀。”橙花决定先顺着翟明翠说,好好说,总能说的清。
“都是老师规矩的。”翟明翠叹了口气,“一节课四十分钟,不能动。上厕所也不行。东东不习惯,也不敢告诉老师,这一下午就尿了两条裤子。”
“哦。上学去了。”橙花想起来了,上次说过,东东要去上托儿所。
“我就说别上了吧,这几天,天天尿裤子。昨天还拉裤子上了。自己哭的啊。”翟明翠一会儿就洗好了两条裤子,把水倒了,搭在院子里的绳子上,“现在还好,天热,过几天天天下雨,裤子都干不了!”
“那我大嫂呢?”橙花问。
“后面呢,一会儿就回来。刚才老师通知我们去送裤子,我和你大嫂一起去的,换好裤子,我就先回来洗了,你大嫂在和东东说什么。”翟明翠越想越不舒心,“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带回家多好。鞋子都尿湿了,在托儿所穿了双拖鞋。”
翟明翠把鞋子放在窗台上晾晒,不打算洗了,洗了晒不干,明天还要穿呢。
“哦。”橙花看着她妈,“妈,大嫂不在,那我就先和你说吧。”
翟明翠一直絮絮叨叨的不停嘴,目的就是要堵住这二儿媳妇的嘴。不让她开口,因为翟明翠知道,这老二家的不回来还好,一旦回来,开口就会让她难办。
“什么事?”翟明翠笑着看橙花,“怎么了,你娘家是不是有事?”
翟明翠假装很大方:“没事的,你妈那里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让你住着你就住,咱们家不用你管。”
“我妈那里没什么事。”魏橙花铁了心要分家,话就在嘴边,不说不行,“妈,我想分家。”
翟明翠不说话了,也毫不惊讶,就那么看着橙花。
橙花被盯着,心里有点发毛,可脸上不露怯,自认分家是最好的办法,对谁都有益,没有必要这么一根绳上天天拴着。
“分家?”翟明翠定睛看着橙花,“德柱也同意?”
“德柱还不知道。”橙花实话实说,“这是我的意思。”
翟明翠笑了笑,“那你说说吧,老二家的,你想怎么分?”
怎么分,魏橙花早就想好了。
他们都没有房子,暂时不能分开住。但是可以分开生活啊。
魏橙花就想了,她和德柱都可以在食堂吃饭,早饭也可以在外面吃。两个人的工资完全够用。
在家里做也可以,随便买点东西,就能凑合一顿饭,两个大人什么不能吃?什么都可以凑合。
至于大哥家的,他们花自个儿的。德凤没有结婚,还是和翟明翠一起过。
这样不就成了?
很简单。
魏橙花把话说出来,一笔一笔和老太太讲。
“妈,我和德柱该给您的钱,一样给。每个月和大哥他们商量着,给您多少生活费,我们一分不差。不过就给您自己一个人用的,其他的,我们就分开吧。什么电费啊水费啊这些,咱们按人头平分,行不行?”
翟明翠不说话,只是听,默默点头,鼓励橙花继续往下说。
橙花差不多都说完后,看着翟明翠,问她的想法。
翟明翠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各自过各自的,做饭也做自己的。公用的这些,按人头平摊?”
“对。”魏橙花立刻说,“就是这个意思。”
“那如果要吃饭,三家人做三次?也是这个意思?”
魏橙花脸一红,“妈,我和德柱几乎不咋在家吃。”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们和你大哥一样,交了钱,但是你们在家吃的少,我们在家吃的多,所以,你们小两口吃亏了?对吗?”
魏橙花觉得既然说到这个地步,就开门见山好了,“也不能说吃亏。但我们的确在家吃饭少。用电用水用煤也少。还有就是大哥家马上又要添人口了,一添就是三个。妈,我觉得和德柱不应该负担这些。应该暂时分开。这样,等德柱单位分了房,或者我们电影院分了房,我就和德柱搬出去。你看怎么样?”
*
邵女的话一直在邵萍脑海中回**,她说不管姐姐怎么做,她都会站在邵萍这一边。
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总要有所了结。
邵萍这些日子始终没有和汪子康说过一句话。
汪子康最近很忙,经常晚回家,而且一般回到家时已经酩酊大醉。换作平时,邵萍一定在旁边伺候着,给他脱鞋脱衣,再倒杯水放在床头。可这几次,邵萍把乐眉的房门反锁了,汪子康回来喝醉了一直吐,邵萍听的清清楚楚,可从没下过床。
她决定今天和汪子康把事情说开,就等着汪子康下班回家。
等着等着,不但等来了汪子康,更等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有一个多月没来了。”
黄静笑眯眯瞅着这大院子,院子里的晾衣绳上还挂着衣服,黄静看见后皱了皱眉,可没说什么,依旧笑眯眯等着汪子康把自行车停好。
“妈,你先进去,我把衣服收一下。”汪子康道。
黄静早就看见那些衣服,打眼看过去,都是汪子康的。
晾晒了也不知道几天了,晒的皱巴巴地,也不收。
“没事,我等等你。”
黄静说着往里看一眼,就见邵萍已经出来了。
邵萍看着黄静,极其不自然:“妈,你怎么来了?”
“你看你说的,就跟我不能来一样。”
黄静跟着邵萍进了屋,在汪子康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拧了邵萍一下。
邵萍吃痛,转身无声问她妈你干啥!
黄静白了她一眼,然后说:“子康,你不是说今天你接乐眉吗,是不是该去了?”
汪子康把自己的衣服收好了扔在**,出来后就笑了:“是啊,妈,我该接乐眉了。你晚上留下吃饭,一会儿我买两个烧饼来。”
汪子康说完就走了,留下母女两个。
“怎么回事?”黄静怒气冲冲瞧着女儿,“你们俩个闹别扭了?”
邵萍反问,“他告诉你的。”
“没有。”黄静说,“你弟弟跟着大刘跑车,跑了大半个月了,突然不跑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大刘说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他的货,都让别的司机给送了。一开始还以为会给他安排别的活,可等了两三天,啥活没有。”
“你弟弟回来和我一说,我就想着,是不是你这里出了什么事。今天就去厂子里找乐眉爸爸了,谁知道见到他,还真的出事了!”
邵萍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的意思是,汪子康是故意的?拿我的事为难我弟弟?”
“那我咋知道。可能就是凑巧。不过,乐眉爸都告诉我了,我就不能当不知道。孩子,你不能这么不懂事,是不是?”
邵萍定定看着黄静,半天才说:“妈,你觉得我应该去接汪洋?”
“接呗,那有啥。你就当时你自己的孩子,你孩子和你置气,跑他奶奶家去了,你还能真的不管?肯定去接啊。跟孩子还论什么面子里子的?”
邵萍摇摇头,“不是,妈。不是去他奶奶家接,是去汪洋的姥姥家接。”
“管他去哪里接呢。”黄静道,“直接去不就好了?她一个老年人,女儿老伴都没了,你和她置什么气?”
“可是妈,我这次如果去了,我在这个家,就真的再也抬不起头了!”
邵萍说着,红了眼眶,“妈,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汪洋姥姥故意拿捏我的?你忘了十年前,要不是她搞那一出,我的儿子,我儿子就不会那么没了!”
黄静在一旁听着,本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事,接就接了。可听到后面,邵萍说的,就再也在这个家抬不起头了。
这可不行。
黄静心想,这大姑娘在家里没地位,说话像放屁,那邵兵怎么办?岂不是更没有指望?
黄静抚了抚邵萍的后背,“行,闺女,妈听明白了。刚刚妈太冲动了,你说的也有理。你别慌,让妈好好想想,该咋办。”
黄静一字一句说完,在屋里转了几圈,突然说,“闺女,你去给妈收拾几件衣服。”
“什么衣服?”
“汪洋的。”
邵萍虽然不知道黄静要干什么,可她妈执意要她收拾,她便去收拾了几件。用包袱包好了,放在一旁。
黄静就说,“闺女,你等着吧,不用你接,我让那老不死的,给你送来。”
汪子康回来时,正赶上黄静拿着包袱要走,连忙留饭。黄静摆摆手,“不吃了,走了。”
“我特意买了烧饼。”汪子康说,“这家芝麻多,特别香。”
黄静从车把上把挂着的烧饼拿下来,从中拿了一个,走着就吃了,“好,我尝一个,先走了。”
黄静匆忙离开,没有回家,拿着包袱往王美华家走。
走到王美华家,烧饼也吃完了。
她抹了一把嘴,上面的芝麻都抹干净了,才在门口叫起来:“洋洋他姥姥,在家吗?”
*
翟明翠怎么都没想到,晚上家里人都到齐了,组织了一个家庭会议,第一个举手表决说同意分家的,竟然是邵女。
她不可思议看着邵女,本想着这话说出来,邵女一定会恼。
两个妯娌相安无事一年多,战争立刻就要爆发。
谁知道,邵女竟然说同意。
而且十分赞同橙花的话。
“其实橙花说的不错,咱们家现在按家庭给咱妈生活费,两家是一样的。不过东东叔叔他们一家本来就在家时间少,吃饭也少。他们在家里交一笔,到了单位又要交一笔,两处都要使钱,花销的确大。”
“不是,大嫂,你听我……啊!”德柱还没说完,就觉得后腰处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一样,回头看一眼,橙花拿着她的黑色发夹,正在用力戳他。
邵女笑了笑,继续说:“我这怀孕了,咱妈总是给做好吃的,怕营养不够,的确花销不少。而且孩子很快就出生,然后长大,我家到时候就六口人了,和德柱橙花他们小两口比,的确多了太多。”
翟明翠没听明白,“大儿媳妇,你的意思是,你愿意?”
“嗯,我愿意。怎么不愿意呢。”邵女道,“亲兄弟明算账,这是应该的。免得时间长了,有罅隙,还不如现在说开了的好。”
邵女说完看向德福,“你说呢?”
德福想了想,自己是占便宜那一波,这态要自己这边表才行,便也跟着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理。”
翟明翠开个家庭会议,本想着大家都出来驳一驳,闹一闹,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可没想到,家里老大和老大媳妇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德凤,你说!”
翟明翠只能搬出来德凤。
张德凤想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啊,分也好不分也好,自己始终是个外人。没结婚之前,就和她妈牢牢绑在一起了,结了婚后就是别人家的人,这老张家分家和她才没半分钱的关系,她可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不过想起魏橙花和她吵架的事儿,张德凤就恼,顺口道:“我不同意。”
翟明翠连忙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心想,关键时刻还得亏是我这小棉袄呢。
可小棉袄发言结束了,便站起身,“没事了吧,没事我进去了,我明天还要考试呢。”
“对对,明天我姑娘要参加招工考试了。”翟明翠笑着目送她进卧室,“早点睡,明天早晨妈给你做手擀面,荷包俩鸡蛋,一定能考一百分!”
翟明翠说完,转头看德柱,目光冷飕飕地,“德柱,你说,你咋想的?”
德柱当然一万个不同意,心里已经骂了橙花一万遍,怎么就娶了个这么一媳妇?他们结婚的时候,没有钱,那不都是大哥给拿的?加盖新房子也是,大哥出了一大半的钱。
虽然这一年来,他们在家吃饭就是少一些,可大哥不也不在家吗?天天在矿上,压根没回来过,就大嫂一个人在家,就算加上个东东,一个小不点,还能比一个大人吃的多?
德柱就想了,橙花真是没良心!想着想着扭头剜了橙花一眼。
“我当然不同意。如果以后分了房子,那就自然而然地分家了。这就不说了。可现在都在一起住着,怎么分家?干啥?做个饭烧个水,还得三家轮着来?你累不累啊?”德柱话是对着橙花说的,喷了橙花一脸口水。
橙花抹一把脸,气的拿着发夹,还要去扎。
“妈。”邵女开口道,“德柱刚刚说了,分了房子自然而然要分家的。也没有多久的事了,今天我去那边看,第三生活区的房子已经起来了。德福也问了厂子,说是在厂的职工都可以申请。主要就是解决年轻人住房问题。像德柱德福这样的,大概都可以申请上。”
“真的?”魏橙花连忙接话,“德柱,你怎么没告诉我?”
德柱懒得理她,哼一声转过头去。
“那……”魏橙花仔细想了想,这个时候再说分家,就显得她太小肚鸡肠了,大嫂要生还得个半年,生之前可能房子都分了,那还闹什么分家啊。
“那、那就不分了吧。要不再等等看?”魏橙花小声说。
翟明翠瞅她一眼,“真的不分了?”
“不是不分了,是,先不分了。”魏橙花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个,我还有点话想说。”邵女道,“家早晚还是要分的,人越来越多,这个院子也住不开了。等橙花也有了孩子,更住不下。我想在把咱们家的院墙扒了,盖一间房子,不知道大家同意不同意?”
德福以为自己听错了,“扒院墙?”
家里还有什么院墙可扒,只有靠路边的南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