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讲会之前,还有一些诸如跟校方沟通、做横幅、贴海报之类的杂事,所以,人资部的同事提前一周就过去了。
也就是说,这次和她一起出差的只有江砺。
车票、酒店都是后勤部门直接订好的,不同的级别有不同的差旅标准。刷身份证进站以后,沈星繁习惯性地往二等座的候车大厅走。
江砺却扯住她,将她拽往商务候车室:“没提前确认车票信息吗?我让后勤替你订的商务座。”
“啊?”她昨天收到了车票信息,但只确认了时间和车次,一脸茫然地说,“可我的报销级别达不到……”
江砺有点好笑地问她:“和我一起出差,难道你要我陪你坐二等座?”
她一本正经地表达抗议:“江总监,你这是搞特殊,滥用职权,被其他同事知道了,肯定要说闲话。”
江砺无奈地停下来:“我让后勤把我们的车票订在一起,方便沟通下午的宣讲工作,至于报销的差额部分,我让她从我的工资里扣。还有问题吗?”
“哦……那没有了。”
江砺这才继续往前走,沈星繁忙跟上他。
比起外面大厅的拥挤嬉闹,商务候车室清静舒适不少,还配备专职服务人员,可在餐食自助台取用饮料、小零食等。
江砺径自找到一张空沙发坐下,拿起一本杂志闲闲地翻阅起来。
沈星繁却没闲着,先去倒了两杯咖啡,又跑去自助区挑了些小零食,回来后舒舒服服地坐到江砺对面,撕开一包小饼干。
距离检票还有二十分钟,候车室里只坐了十来个人,但没什么人说话,大部分都在安安静静地玩手机,还有人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工作。
沈星繁吃完零食,闲得无事可做,开始漫不经心地观察周围的人,观察了一圈,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回对面的江砺身上。
从燕南到北江有四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他穿得比平时休闲舒适。
宽松的黑色工装外套,黑色的休闲裤,脚上的马丁靴也是黑色的。
除了那副冷厉的眉眼和疏离淡漠的气质以外,与他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判若两人。
今天的他过分好看了。
沈星繁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对面的江砺猝不及防地抬头,把手中杂志合上,挑唇玩笑:“再看一会儿,我可要收费了。”
这一笑犹如冰雪初融,枯枝绽放,亦如黑夜里多了一道光。
沈星繁镇定地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会儿。
几秒钟后,江砺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点开微信,看到她的转账,眉心不由得跳了跳。
她淡定道:“刚刚看的那一眼,也不能白嫖。”
江砺:“……”
恰好美女乘务员走过来,提醒他们检票。沈星繁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起身道:“走吧。”然后,她就跟上乘务员,往检票口的方向走去。
看起来倒是挺淡定——淡定到连行李箱都忘了拿。
江砺低眉笑笑,将她的行李箱一起推上,慢吞吞地跟过去。
商务座的车厢有一个磨砂玻璃门和普通车厢隔开,一排三个座位,空间很宽敞。他们的车厢刚好在车尾,一共只有两排座位,几分钟后,车门闭合,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旅客上车,整个车厢就像一个小包间,别提多舒适。
沈星繁把外套脱掉放到腿上,有点幽怨地对身边的人说:“我进事务所都两年了,出差从来都是二等座,飞机坐经济舱,住酒店三星级不能再多了,你才来半年,待遇就这么好,太不公平了。”
江砺的手漫不经心地撑在座椅上,问她:“不然我把这个总监和合伙人让给你做?”
“不了吧。”沈星繁立刻摇头,“我可没有这样的野心,让我画画图搞搞设计还可以,把整个部门都交给我,我早晚得头秃。还是头发比较珍贵。”
江砺忍俊不禁,看了眼她目前还挺茂密的头发,问她:“这么在乎自己的头发,当初为什么还报建筑这么让人头秃的专业?”
天天熬夜画图,能不掉头发吗?
沈星繁一时沉默。
江砺看着她,目光比方才深沉了很多:“我记得你当年一心想念燕大天文系,就算想跟我读同一所大学,也不一定要学同一个专业。沈星繁,北华也有天文系,而且在全国的排名也不错,你当时为什么没报?”
没料到这么些年了,他还惦记着这个问题。
沈星繁顿了一下,给了他一个无比简单的答案:“北华的天文系跟建筑系,不在同一个校区……”
江砺默然。
她继续说:“坐校车都要两个小时,太远了,我怕我没时间去找你。”
江砺神色比方才凝重,问她:“就为了这个?”
她眨了眨眼睛,朝他点点头:“嗯。我当时是很想念天文专业,但是我想读这个专业,其实也没有什么深刻的理由,只是觉得宇宙很浪漫,至于以后的职业规划,我想都没想过。现在想想没报也挺好的,以我家后来的情况,哪怕我报了这个专业,也很难一直学下去。”
没有良好的家境支持,她很难读完这个浪漫的专业。
听到她这么云淡风轻的解释,江砺的眼睛里却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半晌,才克制地说:“可那是你的梦想。”
“江砺。”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眼睛像小鹿一样,温柔、纯粹而又认真,“我有别的梦想了。”
江砺微怔,而后缓缓勾起唇角,朝她凑近一些:“后来的梦想与我有关?”
他突然放大的脸让她神色一慌,往后缩了缩,小声提醒他:“你靠得太近了。”
江砺望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尖,有一点促狭地问:“害羞了?”
“公共空间,不要耍流氓。”沈星繁红着脸说完,从包里拿出眼罩戴上,“我困了,要睡一会儿。”
江砺又笑了一下,身体从她旁边撤离,在她旁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调整今天下午宣讲会上的发言稿。
没过多久,乘务员开始提供饮品,走到江砺身边时,还未开口询问,就见他朝自己摇了摇头。
乘务员看了眼他旁边的女人,心里了然,默默地前往别的车厢。
她走后,江砺看向身畔的女人。
眼罩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露出线条清丽的下颌,脖颈处的吻痕基本消了下去,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他喉头发紧,告诉自己——
这次不可以着急,要徐徐图之。